林双玉按下心中突然出现的情绪，从已经没有人的街口收回视线，继续朝着豆腐摊走去。

等她到豆腐摊时，陈清正在收摊。

见她回来，和她说：“娘和阿筠去选布了，应该要等一会儿。”

林双玉帮陈清把东西放回板车上，“不急的，等等就好。”等把东西都收拾好后，陈清直接把林双玉的背筐放到车上。

见林双玉要拒绝，他抢先一步道：“回程没有豆腐就不沉了，这点东西放车上推着一点都不累。”

林双玉不好再拒绝，只得和陈清道谢。

好在没等多久，陈香月和陈筠很快便回来了，陈筠怀里抱着一些布，红的粉的都是小孩子会喜欢的鲜艳颜色。

陈香月看到林双玉买的布，摸了摸：“你这几块料子手感也不错啊。”邀请她：“等这几天闲下来，来婶子家，婶子教你做衣服。”

林双玉应下：“那就麻烦婶子了。”

陈香月笑着摆手：“客气什么。”

“对了，你是不是也得扯些棉花，总得做一身棉衣吧。”

见林双玉点头，陈香月直接说：“那我扯棉花的时候给你带点。”

很明显能看出母女两人心情很好。

林双玉心情也不错，购物让人心情变好。

这会儿人都回来了，他们一行人也准备回去了。

天气变化的有些快，才过晌午，天竟然有些发沉，一阵风吹过冷飕飕的。

林双玉捏紧衣领，被风吹得皱起了眉：“怎么突然起风了。”

陈香月护着陈筠，风停下才说：“怕是要下雨。”似乎为了印证她说的的话，天边竟然真的响起几声闷雷。

“这场雨下完冬天也就来了。”陈香月望着远处飘上来的黑云道。

林双玉也看向远处的天，黑云上来后，天色都暗了许多。

陈香月开始催促陈清：“快，咱们得快点回去，半路下大雨也就糟了。”

陈清应了一声，在前一个街口拉着板车进去，打算抄近路出城。

只是天不随人愿，他刚拐进巷子就看到前面已经被抄近路出城的人挤满了，一时半会儿过不去，说不准比正常出城还要慢呢。

陈清看了一下前面拥堵的情况，转头和陈香月说：“娘，前面可能过不去了。我换一条路。”

陈香月连连点头：“你带路就成，我们跟着你。”

陈清转个弯，又走进另一条巷子，因为天气骤变，到处都是急着出城的人，反而扎推错不开了。

左拐右拐，林双玉都记不住转了几个弯了，才走到宽敞的大路上来。

林双玉还没看清他们走到哪里了，就听到身后十分热闹。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竟然是刚刚在集市上和她擦肩而过的那群人。

原本一群人围得严严实实，现在却散开了。

一旁陈香月和陈清在说话。

陈香月看了下周围，说：“怎么走到菜市口了？”

陈清回她：“从这走更近，娘，你就跟着我走吧。”

而另一边突然开始敲锣打鼓，让出的位置一个瘦小的人被困住手脚，跪在那里，垂着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突然的敲锣声，也吸引了陈香月他们的视线。

陈香月连忙把陈筠按在怀里，皱眉催促道：“快走快走。”

林双玉被她拉着往前走，板车压在石板路上嘎吱嘎吱的响，从这群人面前走过时，林双玉还在看那个跪在地上的人，那一刻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还是陈香月看到她在看，连忙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像揽着陈筠一样，把她也往怀里带。

“不看不看。”

直到从这伙人面前走过去，陈香月才放开她俩。

那群人声音很大，见聚集的人多了才开始叫喊。

“老爷们请走近来看，九岁女童，买回去做丫鬟，做媳妇都不错的。瞧瞧这张脸，洗洗干净那是相当漂亮的……”

男人动作粗鲁的扯着头发把那人的脸扯起来，那个人，此刻只是案板上的一块肉，任人磋磨宰割。

今日猪肉通价二十六文。

而眼前这个人……

男人竭尽全力的招呼着来往的过客，用夸张的言语吸引着过路人，然后他说出了价格：“做生意明码标价！只要二十五文一斤！当场称重，绝不会弄虚作假！”

剩下的话林双玉已经听不见了。

她仿佛被定住一般，浑身发冷。

有一个瞬间，她恍惚的觉得跪在那里的人是她。

当有人要来领养时，老师就会动作粗暴的扯着他们出来，站成一排，就像商品一样，让人从头到脚挑剔的评价一遍。

人和猪肉有什么区别。

林双玉的心急速下坠，至少在这一刻没有区别。

陈香月见她停下还在向后看，连忙拉着她往前走。

“这些天杀的，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糟蹋了。”陈香月边说边叹气。

林双玉嘴巴开开合合几次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声音艰涩：“…这是什么意思。”

陈香月也向后看了一眼，敛下神色：“怕是河洛和翼城的流民。这些人专做这种生意，绑了人来卖。今天拉出来一个，手里不一定还有多少呢。”

“这孩子命不好。”陈香月又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说。

他们很快走到城门，此时出城的人已经排起长队等着检查。

眼看天越来越黑，陈香月焦急的踱步，不时看前面检查到哪了。

林双玉一直没说话，仿佛被抽走了生气一般。

陈筠走在她身边，看清她的脸色后，牵住她几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开口：“阿姐？”

林双玉眼睛微动，落在陈筠身上时恢复了一些光彩，她轻轻摇头：“…没事。”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出城检查的很快，她们也很快出了城。

陈香月这才松一口气，出城后路就宽敞了。

陈香月道：“双玉，等下带块豆腐回去，婶子特意给你留的。”

林双玉笑了笑，脸色有些发白，应下：“哎，谢谢婶子。”

一路上有黑云追着，她们只得埋头赶路。

走出很远后，林双玉看向城门的方向，只见县城上方被笼罩住，天都黑了一半。

黑云压城。

……

紧赶慢赶她们终于感在下雨前回了村里。

刚到村口，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的落下，连说话的时间都没给她们。

陈香月动作迅速的把豆腐装进林双玉的背筐里，催促她；“快回去吧，别淋雨再感染了风寒。”

她们一家人也急急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林双玉跑回小院时，雨已经落下，她看到金子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跑，看到她才安定下来。

看到金子后，林双玉也恢复了精神，连忙喊它：“金子，快进屋！”

一直等她进屋，金子才跟着进来。

还好一路跑得快，身上只挨到几滴雨。

林双玉把东西就放在堂屋的地上，脱力一般栽在床上。

见金子要爬上来，后腿却使不上力气。

林双玉把它捞到床上，两颗脑袋靠在一起。

窗外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屋里确实一阵静默。

过了很久，林双玉开口，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你知道吗，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她好可怜。”

林双玉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蜷缩起身体，小小一团，就像许多年前那个可怜的孩子一样。

好可怜。

前二十章重写了一下，如果有宝贝之前看过，后面可能会接不上，麻烦重看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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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