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许可意点了点头。
许可意轻轻拧了一下门锁,门没有上锁,轻易被两人推开,浴室的门紧闭着,水声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过年要穿的新衣服摊开在床上,从贴身的秋衣秋裤,到毛衣,外套,一应俱全。
许乐言看到这些属于年轻男人的服饰,这才反应过来,这拖油瓶跟她哥许惟嘉一样年纪,想到自己要接触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贴身衣物,不由得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许可意可没想那么多,飞快把那套秋衣拿起来,塞了一件给许乐言:“快点。”
许乐言立刻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的里面翻出来,抖着手把小瓶子里的粉末洒到了衣服上,然后在把衣服重新翻过面来的时候,不小心把粉末沾到了自己的双手上。
“呀,我碰到了。”话刚说完,手背上一阵奇痒,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你真是笨死了。”许可意直接把秋裤撑开,把粉末往里边倒,“别急,弄完这里我就跟你去洗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乐言惊得猛地回头,就看见一身新衣的许惟嘉走了进来,这时候许可意的手上还拿着一条秋裤,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瓶子,正做着往里抖落粉末的动作。
只要许惟嘉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她们在做什么。
许惟嘉气冲冲地走进来,抢过许可意手里的秋裤一抖:“你们往里边弄了什么?”
“哥,别!”许可意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随着许惟嘉的动作,一股白色的粉末飘荡起来,在场的三人齐齐打了个喷嚏,随即整张脸都痒了起来。
浴室门打开,清瘦的少年只穿了一条四角短裤,手里拿着浴巾按在头发上,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许乐言惊讶地看向浴室门口,然后便再也挪不动眼睛了,居然是他,这个在许可意口中阴险狡诈、心思深沉的拖油瓶,居然就是许乐言心心念念了整个暑假的程则也。
那个曾经借给她一件白衬衣的唯美少年。
她居然把恶作剧弄到了自己一心想要感谢的人身上。
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但程则也还是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拿起秋衣就往身上套。
“不能穿!”许乐言连忙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色的粉末立刻落了他满身。
其他三个人还算好的,沾得不多,只要洗掉就可以了,可是这件衣服里,刚才许乐言可是把半瓶都倒进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程则也他居然对这个东西过敏。
许乐言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烈的过敏反应,只见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双手按住胸口,呼吸困难,身体软软地滑落到地上,艰难地发出困兽般的吼声。
两个女孩子都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好许惟嘉还有点理智,立刻用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
程则也被送到医院之后,他们三个因为脸上都红肿了起来,特别是许乐言,一双手和脸都红红的,痒得苦不堪言,于是也被送到了医院做检查。
医生就让他们清洗干净,然后涂抹了一点清凉的药膏就完事了。
可程则也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还得打吊瓶,许乐言他们看见他的时候,他一张脸还肿得猪头似的,如果许乐言之前没有看见他的脸,这会儿才看见,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医生说程则也是容易过敏的体质,这么严重的过敏情况甚至是有可能会死人的,这次他算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大伯气坏了,怒气冲冲地追问是谁干的。
许可意吓得瑟瑟发抖:“怎么办,我爸这回肯定要打死我了。”
许乐言也忧心忡忡。
结果程则也一口咬定不关他们的事,是他自己好奇买回来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而且他还很内疚地说害得他们三兄妹也出事了非常过意不去。
大伯有些将信将疑,但大过年的,也不好真的把许可意打一顿。
而且一大家子的亲戚都还等着他一块儿回去吃年夜饭呢,只好匆匆安慰了一下程则也,让他安心地养病,就带着许惟嘉两兄妹走了。
许乐言没肯跟着走,她碰到的痒痒粉多,也比较严重一些,小姑娘爱美,不乐意自己这个丑样子被亲戚们看到了,而且,她都还没有机会跟程则也道歉呢!
所以她就故意装得很难受的样子,非要留下来也住院,她爸妈没法子,只好让她先在医院里待着,他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过来接她。
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许乐言期期艾艾地走过去程则也的病床边:“对不起啊!”
顶着一张猪头脸的程则也笑得居然还有点好看:“小妹妹,你恩将仇报啊!”
许乐言都快要哭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不是我就可以这样做了吗?就这么讨厌这个人啊?”
“不是的。”许乐言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就无从辩驳,她们确实就是很讨厌这个人,不想让他好过。
因为许可意一直在她面前说他的坏话,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自然会跟许可意同仇敌忾地痛恨她口中的拖油瓶。
尽管她爸妈说过好几次,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无关,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她都无法感同身受。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能理性客观地想清楚,对呀,他有什么错呢,被母亲抛弃,又失去父亲,最后不得不寄人篱下,难道他不也是个受害者吗?
许乐言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反倒是程则也有些慌了:“你别哭啊,我就是逗逗你的,并没有真的怪你。”连忙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给她递过去。
许乐言接过纸巾,一边用力地抿鼻涕,一边抽抽噎噎个不停:“对不起,我错了。”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没事了,好吗,不哭了啊!”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我的零花钱也可以全都给你,我会劝许可意不要再跟你作对的,对不起。”
程则也哭笑不得:“用不着,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才会这样,我怎么会跟你们小女孩计较呢!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
“哇!”许乐言更难过了,他说她哭得丑!
她不但犯了大错,还在他面前哭得那么难看,她刚才还,还当着他的面抿鼻涕了,她不想要活了。
程则也无奈地看着她,这么乖的小姑娘,怎么哭起来也这么可怕呢?
过了好久,许乐言才渐渐地安静下来,低着头不敢看他:“你的衣服,我会还给你的。”
“好。”程则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的话。
两人尴尬了一会儿,好在许可意和许惟嘉很快就来了。
他们是来给留在医院的两个送饭的,差点儿害死了程则也,许可意其实也挺内疚的。
而且他还没有把她供出来,而是自己承担了全部责任,许可意被许惟嘉教训了一顿之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定不再跟程则也作对,这顿饭,就算是她跟他和解的诚意啦!
程则也欣然接受了她的诚意。
许乐言心底里暗暗地高兴起来,原来他成了她的堂哥呢,那以后是不是就有许多许多见面的机会啦?
可事实上她还是想多了,从医院回家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得跟着爸妈马不停蹄地走亲戚拜年,等她终于有时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上那件白衬衫,准备去找程则也一雪前耻的时候,他居然已经离开了宜宁,回学校去了。
程则也在北京上大学,跟宜宁市一南一北,坐飞机都得要三个多小时,对于刚上初一的许乐言来说,那就是天堑般的距离了。
而且他也不怎么回来,暑假也是留在那边打工,只有寒假过年的时候会回来几天,偏偏过年又是最忙碌的时候,所以这么些年来,许乐言跟他,也只能是在年夜饭上匆匆忙忙地见上一面而已,连话都没有机会多说几句。
程则也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每次回来都成了亲戚们重点夸赞的对象,人也越来越帅气,她那些三姑六婆们都恨不得把家里的女儿、侄女、外甥女什么的打包塞给他。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么些年来,许津南是越发地器重这个继子了,将来许家的家产,少不了他的那一份。
许乐言想,他大概都不会记得,还有她这个默默无闻的便宜堂妹了吧!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两次见到她,她都是那么狼狈的模样。
那件白衬衫,一开始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给他,到后来,是许乐言自己不想还了,反正他也从来没提起过,估计也不记得了,她就当没有这回事了,那件衣服悄悄地留着,算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十七岁的许乐言多愁善感地觉得,自己这份无疾而终的暗恋,还挺悲情的。
马上就要上高三的那一年,有一个机会突然摆在了许乐言的面前,她的那份早已熄灭的小心思立刻又重新燃起了冲动的小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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