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言扶贫的那个海岛叫做蟛蜞岛,岛上以盛产蟛蜞而得名。
蟛蜞是当地土话,一种小型的螃蟹,壳多肉少,不值钱,除了本地人,外边没有什么人爱吃,因此没法靠它发家致富。
是南方沿海地区少见的一个贫困小岛。
因为岛上的风光也不甚优美,旁边又早就有了出名的旅游岛屿,因此也没有投资商对其进行投资旅游开发,岛上土地贫瘠,岛上的渔民靠海吃海,到现在还保持着一种比较原始的贫困状态。
而且去岛上的交通十分不方便,不像其他的大岛屿有一天几十趟来回的大型渡轮,要去蟛蜞岛,首先要搭渡轮去附近的梅川岛,然后每天只有两趟渡船往返蟛蜞岛。
早上七点、傍晚七点各一趟,错过了就只能等第二天了。
这渡船也是旧的渔船改造的,又小又破,设施老化,一开动起来“突突”直响,速度慢又颠簸,要是晕船的人坐上这么一趟,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许乐言就晕船。
项目进行到一定的程度,不能全部扔给别人去做事,自己就待在办公室里瞎指挥,必须得亲临现场去看看,才知道所做的事情是否符合实际需要,有没有对当地的渔民起到真正的帮助作用。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不晕船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坐过船,还坐过豪华游轮去旅游呢,完全没有试过晕船的现象。
没想到才搭上千万蟛蜞岛的渡船,就给晃得七晕八素的,吐了个死去活来。
下了船之后还缓不过来,一起过去的同事便从码头旁边的小卖部里借了张躺椅给她躺下休息,又让人砍个椰青送过来。
这小卖部地方不大,卖的也都是些城里人一般都看不上的廉价日用品零食什么的,门口摆着两个大铁桶,贴着手写的招牌,一个是白凉粉,一个是椰子糕,旁边还有一堆椰青,是准备用来卖给偶尔会搭渡轮过来探险的一些所谓不走寻常路的驴友的。
不一会儿,小卖部的主人,一个五十多岁的渔村妇女双手捧着一个开好口插着吸管的椰青走了出来:“你们要的椰青好了。”
许乐言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
“陈妈?陈妈,真的是你吗?”
被叫做陈妈的妇女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她,忽然也惊喜地叫了起来:“是小乐言啊,唉哟,真是女大十八变啊,长这么漂亮了,我老眼昏花的,都没认出来。”
许乐言赶紧坐起来,谁知道又是一阵头晕,不由得伸手扶了扶额头。
“你这是怎么了?晕船吗?你先别动,我给你拿药油。”
陈妈立刻颠颠地回屋去,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罐自制的土陶罐装着的药油,作势就要往许乐言的额头上抹去。
许乐言的同事不由得阻拦了一下:“这些三无产品,还是不要随便用吧!”
“没事。”许乐言撒娇般地朝陈妈伸长了脖子,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像小时候一样,“陈妈,我头好晕,你快给我揉揉。”
许家的三个孩子,包括许惟嘉和许可意,还有许乐言,几乎都是陈妈一手带大的。
陈妈是许乐言以前的大伯娘,也就是许可意的妈妈何佳敏才刚嫁去许家就一直跟着她的保姆,照顾了她两次坐月子,又帮忙带大了许家的孩子们,后来何佳敏重病,也一直都是陈妈在照顾她。
陈妈一直深得何佳敏的信任,几个孩子们也很喜欢她,把她当成是真正的长辈亲人一样尊重。
何佳敏临死之前,还托付陈妈将来一定要帮忙好好照看她的孩子,不要让后妈给欺负了。
但是江胜兰进门后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陈妈就惹怒了许津南,把她给辞退了。
这也是后来许家的孩子跟江胜兰矛盾越来越深的原因之一,在他们看来,陈妈代表的就是他们的妈妈,自然会将陈妈被辞退的原因归咎于江胜兰的身上。
当时陈妈离开的时候,许可意还死死地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走,陈妈一再保证肯定会常常回来看她的才肯罢休。
但是自那之后,陈妈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打她的电话也是查无此人。
后来他们长大一些之后,许惟嘉找到了陈妈的儿子,但对方也不肯告诉他们陈妈去了哪里,只说是回了老家养老。
许乐言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岛上见到她。
药油清清凉凉的,有种好闻的草药的味道,在额头上按揉之后,不但头脑清醒了许多,就连闷堵的胸口也畅通了。
“真舒服。”许乐言喟叹一声。
陈妈给她揉着揉着却红了眼眶:“还好你们都好好地长这么大了,陈妈对不住你们啊,辜负了夫人的期待,惟嘉和可意她们,现在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都有喜欢的工作,有房有车,过着普通人的日子,也挺开心。”
“那就好,唉,真没想到啊,当年竟然会出那样的事,都怪那个死人扑街仔,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许乐言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事,见对方正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想,要是她知道被骂的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程总,不知道还笑不笑得出来呢!
“好了,陈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这些年你一直住在这里吗?生意好不好做?辛不辛苦啊?”
“还好,我还有点积蓄,日子不用发愁,开这个小卖部也是为了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但住在这个地方到底还是不方便,不如搬回宜宁市去吧,你儿子也在那边,我们也可以经常去探望你。”
陈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就喜欢这个地方,回到大城市反而住不习惯了,对了,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也学别人来旅游?这小破岛,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是来工作的,这是我的同事,我们公司有一个对口这个岛的扶贫工作,我们这次是过来看看地方,再跟村长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好地推进这里的经济发展。”
“好啊好啊!”陈妈高兴极了,“年轻人都嫌岛上穷,有本事的都出去了,现在岛上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我们都担心再过几年,这地方就越来越荒凉,连人都没有了,要是真能搞出点什么名堂来,岛上有钱了,年轻人也肯回来了,这就热闹了。”
她看着许乐言的目光中充满了长辈对自家孩子的喜爱和欣赏:“咱们小乐言长大了,真有出息啊,都能带着咱们这里的人挣钱了。”
“陈妈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刚开始学着做,不办砸就已经很好了。”
“你看,你们那么辛苦过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天气热,吃点白凉粉吧,这椰子糕也不错,都是用新鲜的椰子汁做的。”陈妈说着,忙不迭地盛凉粉、拿椰子糕招待她们。
许乐言和同事吃了一碗白凉粉,感觉也舒服很多了,趁着陈妈不注意,悄悄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塞在盛放椰子糕的铁桶下面:“陈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找村长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你要注意身体。”
陈妈满脸的不舍:“好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从蟛蜞岛回来,许乐言立刻打电话给许可意。
许可意念旧,这些年一直在试图找陈妈,可惜一直都没找到,现在有了她的消息,当然要立刻告诉她的。
结果自己的手机号码被她给拉黑了。
换个座机打过去,许可意一听到是她的声音,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完立刻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没办法,许乐言只好把电话打给了许惟嘉。
还好许惟嘉没有拉黑她。
听她说完陈妈的事之后,许惟嘉说:“好,谢谢你,我会跟可意一起去看她的,对了,糖糖,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呀,工作也挺顺利的。”
许惟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千程上班,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人带着仇恨是过不下去的,要学会放过自己。”
许乐言轻笑:“我知道的。”
“还有,不必顾虑我们其他人的想法,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你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许乐言的心里暖暖的,有个哥哥可真好啊:“谢谢你啊,惟嘉哥哥。”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许乐言出了一会儿神。
是啊,人带着仇恨是过不下去的,可是,又哪里真有那么容易放得下呢!
许乐言觉得,程则也对她的态度有点儿奇怪,她都摸不清他究竟是怎么样的想法了。
每次接触的时候,她似乎都能感受得到他对她的那种渴望,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把她搂进怀里宣示主权了;可是分开之后,他又可以做到好几天都不管不问,似乎完全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这样是不行的,虽然她挺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做得也挺开心,但她并没有真的打算在这里长久待下去的,不管怎么样,暧昧现在对她来说,是最没有意义的,必须要尽快得到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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