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鲤鱼跃龙门

《三秦记》曾记载:“……每岁季春,有黄鲤鱼,自海及诸川,争来赴之。一岁中,登龙门者,不过七十二。初登龙门,即有**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乃化为龙矣。”

鲤鱼跃龙门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但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没人会把这玩意当真。毕竟大部分的现代人都明白DNA与基因并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更改的东西,更何况所谓的“龙”更是虚无缥缈至极。

但是如果灵力和精怪都是真实存在的呢?

修行五百年,周多渔作为鲤鱼中的佼佼鱼,继承了族内的血脉传承之力,因此也拥有了一点点龙的神通,其名曰:洞烛——它能够看到人的灵魂。

心事过重者,其色晦暗;杀戮过多者,其色绛红;心地纯正者,透亮且白……或许作为人这种过于复杂的生物来说,这样的辨别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且没有道理,但对于一条鱼来说,辨别灵魂的颜色足以让它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躲避掉绝大多数的危机难题。

周多渔作为一条五百岁刚化为人形的鱼宝宝,刚出河湖便被家中族长一尾巴甩到了人类社会。

美名其曰为:锻炼心性,为之后跃龙门做准备。

不过或许是傻鱼有傻福,比起先遇到诱拐儿童的不良罪犯或者好心报警的大姨大爷们,好巧不巧,刚上岸后的周多渔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周吾岭。

不过此时的他正因为还不习惯人类习俗,为了补充水分正闷头在街头臭水沟里打滚。

当周吾岭出于好奇,捡回一个傻子玩伴的时候;当周多渔因为她当时还纯白明亮的灵魂,选择跟着周吾岭时。

她们两人都没想到,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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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你的灵魂还不是这样……最起码,还没有补丁……?你现在的灵魂,就像拼接画一样,有明显的缝补痕迹,而且碎碎的。而且两天前也没有灵力的残留啊……”

周多渔的眼神透露出极大的迷茫,它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周吾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两天而已,怎么可能让人的灵魂发生如此大的改变,简直……简直像掉包了一样。

但是洞烛又告诉他的双眼,这就是周吾岭的灵魂。

夏普然皱了皱眉,问道:“那她本来的灵魂是什么样,难道回档会对灵魂造成影响吗?”

“纯白透亮,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的灵魂,就像教科书上的标准好人灵魂。现在的颜色虽然没变,但是形状……”周多渔有点纠结,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解释,只能继续用上面的话重复着。

“就是像拼接画。”

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1]

灵魂,一个飘渺且严肃的词,人的生死一般也被灵魂所牵。

周吾岭倒是有些不在意,此时比起迷茫的周多渔和焦急的夏普然,她倒是散漫起来,作为事件的主人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打了个响指,手背在头后歪倒在地上,“我倒觉得不是回档导致的,因为灵魂不是只有一个吗?而我能穿越不同的时间线,并且还记住一切,说明经历这一切的应该都是‘我’的灵魂,而不是另一个时间上的‘我’的灵魂。

我觉得还是别的原因导致的,现在深究这个问题也讨论不出来结果。而且——为什么我的灵魂是纯白色的?

虽然我也很想光明正大夸夸自己,但老实说,应该有很多人的颜色都比我更白吧。”

周吾岭指了指夏普然,“比如他。”

周多渔摇了摇头说:“你是我见过最白的灵魂,没有之一,夏普然的灵魂上和大部分人一样,都有一点淡淡的红色。”

“啊?我干啥了为啥是红色,而且为什么你灵魂这个问题现在不急着讨论啊,这明明很重要吧!如果回档是有代价的,如果真的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影响呢!”夏普然更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周吾岭此时又是一副对自己的变化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有些火大。

“可现在的状况是,唯一一个对这方面有了解的渔仔完全不明所以,咱们两个门外汉也肯定讨论不出来什么啊,比起焦虑闷头乱转,不如先考虑别的事情。”周吾岭直言,而且灵魂染色这件事,

“是蚂蚁蚊子什么的吧,踩死蚂蚁,或者养死宠物什么的,也都算很常见。这种应该也归入的杀生的行列,会计入你的灵魂。”周吾岭淡淡地说,“这么想起来,我好像确实没有杀过什么东西,蚊子我也都习惯用蚊帐或者驱蚊液,也没有拍死过它们。”

“但是蚂蚁?是因为数量太少所以没有记入吗?总不至于从小到大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吧。”她们两人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周多渔,等待他的解释,这一点确实奇怪。

“没有,生物灵魂等重,哪怕杀死一只蚂蚁,也会在灵魂上显现出来。”周吾岭指了指自己,有些迟疑地说:“我不是色盲,能看出来。”

“离谱。”

“不合常理。

两个人评价道。

此问题涉及到了一点他们目前难以解决的领域,所以在表达困惑后他们暂时告一段落,把几个问题写在小本子上,装到了周吾岭和回档一起出现的一格绑定固定物品栏。

“这样的话,你以后就可以把这本本子给其他时间线的我们看,慢慢一起解决这些问题了。”夏普然的眼中带着信任和一点点担忧,像看着即将离家远航的孩子。

……周吾岭听着夏普然嘱咐,难得没有说什么欠扁的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有一个人能把我们现在的剧情进度条往前推一大截。”她抬头突然说。

“谁?”夏普然有些疑惑,随即第六感传来一股熟悉的不妙。

“李灵生。”周吾岭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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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今天下午就去绑架……找李灵生,这是不是有点太急了,我们还没商量好计划吧,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夏普然又尽职尽责地担当起了吐槽役职能,惊恐问道。

“啊———”周吾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有什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你今天还请假了,下午有空布置计划。

更何况李灵生已经算是快速通关的重要点了,能早解决一切不是更好吗。我相信只要你坚定自己的性取向,你是不会被原剧情带跑的!”

“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普然黑下来一张脸,语气严肃起来:

“你能保证这次计划你的人身不会受到危险吗,这次计划跟以前都不一样,李灵生本人就是术士,我们死了还有你读档能够拯救,可是如果你死了呢。你如果死亡,还能读档吗?这不是闹着玩的!”

周吾岭推了推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一点,“没事,我还是有随地大小存的习惯的,情况不对我马上读档。而且——”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夏普然的肩膀,“放心,虽然确实没试过死亡能否存档,但发现真相之前,我还是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的,暂时没有作死的意图。”

“所以,渔仔?”周吾岭露出了一个坏笑,“你能保证完美把李灵生钳制住绑架出来吗?”

被拉上贼船的周多渔缓缓比了个OK。

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吧。

对吧?

夏普然看着这草台班子,感觉背后有冷汗流出。

希望伟大的李灵生同学能不计较他们的强制邀请函,作为游戏男主,大人有大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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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这样?”夏普然指了指他们刚刚考察过零元购的废弃集装箱。

“嗯哼,就这样。”周吾岭点了点头。“荒郊野外空地容易被人发现,未成年又开不了宾馆,这个集装箱离学校还近,算是最好的地点了吧。”

高龄五百年的未成年(疑似)渔仔此时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绳子和一把长棍,站在角落里啃烤玉米。

夏普然捂了捂头,感觉自己有点英年早逝的倾向,不停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至少干脆利落,还能尽量避免事件的扩散。

“先问他,他之前给我介绍的那个委托有什么企图,然后问越过界限的基础判定方法,最后是灵魂相关问题,别忘了啊。”

周吾岭点了点头,“十六点三十七——”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走了鱼仔,是时候去绑李灵生了。”

“去看看他和他背后的势力。”

周吾岭他们高中是校风宽松,社团活动比较多的那种学校。所以大部分学生都在下午五点就放学,少部分留下自愿晚自习和忙社团活动。

而李灵生,此男子在学校向来深居简出,没有社团活动,也从不晚自习,除了一张脸比较正向引人注目外,就像每个平凡高中生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如果他们不知道李灵生还是世家李家第一继承人,青年一代术士的领军人的话,确实会这么想。

但当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其正常行踪都变得诡异起来。

为什么一个术士要在这个学校上学,为什么他从不参加社团活动,为什么之前要给夏普然介绍委托……所有的一切,突然都变得居心叵测起来。

不过没关系,她会知道一切真相。周吾岭这样想。

埋伏在李灵生上下学路上,用一丝灵力吸引他的注意,引向无人小道,然后派出周多渔将其突然制服,蒙面捆绑运输到集装箱。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让夏普然光伟正的内心都开始隐隐作痛。

“你们有什么目的?”出乎意料的是,李灵生格外冷静,被黑色布条蒙眼和灵力禁制困住的他,甚至嘴角还带了一丝微笑。

“你们不是为了杀我而来的吧,现在放了我一切还都好说,晚一会儿的话就不一定了。”他甚至还有些悠闲,像是丝毫不认为自己的处境是什么困境。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会杀你,也不准备伤害你,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周吾岭没有掩饰声音,直截了当地说。她突然解开李灵生的眼罩,没有做任何掩饰将自己暴露在李灵生面前。

她看着李灵生突然瞳孔一缩,发现居然是自己有些惊讶。李灵生轻轻地咬了咬牙,苦笑了一声说:“原来是你。”

周吾岭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审视着李灵生,而后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他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事情,“没有为什么,因为你是‘周吾岭’,是唯一一个能够彻底脱离里世界的人。不过现在你又越过界限了,这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反正时间也不多了,有什么事情就快问吧,看你们几个一无所知的样子。”他感到有些有趣,向后倚在椅背上,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们三个。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让他跟着一起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夏普然,“作为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进入这个世界可是很危险的。”

周吾岭上前一步将夏普然挡在身后,“我想知道——”她突然话题一转,撤回了本来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和他都已经越过界限的,越过界限具体是怎么判定的?”

李灵生此刻倒是很好说话,有问必答道:“大部分普通人越过界限,都是因为意外撞破了不该看的东西。少部分普通人是因为自己堪破了界限。而他们越过界限的共同判断标准就是,身体开始被灵力所接纳。

而术士修者都能感受到灵力存在,普通人无法吸纳灵力,就像身体外有一个屏障阻隔了和灵力的沟通。而你们两个,我现在能感受到你们的那道屏障已经消失,你们的身体已经开始被灵力接纳了。”

周吾岭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对:“你说的是身体被灵力接纳,而不是身体主动接纳灵力,这是什么意思。”

李灵生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丝悲悯,“因为就像我说的那样,没有缘分的人类无论再努力,也无法让身体主动吸收灵力,只有灵力接受你的那一刻,才能打破界限,进入里世界。”

周吾岭皱了皱眉,真相和她想象的差距甚远但居然能解释一切,比起法则规定的“吸引他人越过界限”什么的,更准确来说是:等待时机,有缘人会自动被里世界吸引。

异常吸引异常。

她刚想问出下一个问题,只见李灵生笑着侧过头,像听到了什么,对他们说:

“终于来了,你们现在最好快点跑哦。”

等等,什么来了,是李灵生背后的势力终于出手了吗?李家还是别人?

她突然感到危机从头顶降落,一股强烈的恶寒席卷她的后背。

她意识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朝她们过来,其中还包含着凛冽的杀意。

周吾岭一个翻身朝夏普然扑去,她大声向周多渔喊:“竖起保护罩!现在跑!”

目标是谁,他们会杀了周多渔还是夏普然?为什么要这么干?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那阵力量背后的杀意,不是威胁也不是单纯对李灵生的庇护,而是直白的杀意。

为什么对自己表现得这么熟络,为什么好像很熟悉自己的身份……或者说是名字,究竟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伴随着地面的一阵强烈震动,沙土崩裂,飞灰四起,周吾岭咬着牙,和夏普然一起被周多渔保护着奔袭出去,她正想着还能从这次计划中得到其他什么更多的线索时,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然后耳边传来夏普然撕心裂肺大喊着自己的名字,和周多渔手足无措地探查。

发生什么了?

思维仿佛都陷入停滞,胸腔传来凉意,胸口和腹部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

她低下头,发现一柄长枪穿过了她的胸膛,直插心脏,将她定在了地上。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侧过头,看着那个转校生,剧情里的天降未婚妻邬兰亭挽着李灵生的手,两个人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然后周吾岭隐约听到李灵生有些满意地,充满慰藉地叹了口气说: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只有你。”

李灵生没有在乎其他人,忽视了远处的哀嚎,他伸出手环绕住邬兰亭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蹭了蹭说:“没想到解决得这么轻松。”

邬兰亭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亲了下他的发顶,微微叹气说:“*******”

*******?

什么?

周吾岭没有听清,她的头垂着,血液不断涌出,四肢麻痹无法抬起,尽全力身手想抬起手回档,却始终无法点到那个回档按钮。

大意了,她想。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居然一开始就只有自己。

不应该贪多余信息的,如果早一点回档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如果……如果……

死亡后也能读档吗?

浑身冰冷,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周吾岭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在水里憋气许久后突然迎来一口新鲜空气,周吾岭猛然睁开眼,吸了一大口气。

浑身被冷汗湿透,她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被小草和太阳简笔画装饰的房间里,眼前是三个熟悉的按键:

【读档】

【存档】

【物品栏】

……不会死就好,这么想着的她突然浑身战栗,意识到恐怖的一件事情——

这是属于她的,永无止境的死亡循环游戏。

[1]引用自《七谏 · 其六 · 哀命》

大长章!终于解决之前遗留的好几个问题了,但总感觉有种坑越挖越大的感觉,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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