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柱祭后，结为好朋友的几个小孩子终于要分别了。

离开那天，诸伏一家人和降谷零都到了车站送别，几个孩子恋恋不舍地相互牵着手，两眼相看泪汪汪，一点也不想分开。

“回家一定要常联系哦！”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不断强调着一定要保持联系。

在旅行中交到好朋友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但这种缘分或许会很短，也许回家后过不久，他们就会忘记彼此，只记得这个春天他们曾遇到过很好的玩伴，从此就再也不会相遇。

佐藤叹气，“闻者落泪，见者心伤啊。”

但饶是再不舍，清月他们还是要回家的。

几个孩子趴在车窗边，使劲对车边的景光和降谷挥手。

“再见！”景光和降谷在车外使劲回应。

火车嗡鸣着前进，两个孩子急切地往前追了几步，大声喊道：“我们会再见面的！”

车里读懂他们口型的三个孩子点头，也坚定地相信：“一定会的！”

等暑假时，一定还会再见的吧！才刚分别，他们就已经开始期待......

“下周期末考试。”

赤松清月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翠绿的眸子盯着透亮的天花板发呆。

“在期末考试结束前，小少爷必须要缩减一下每天玩乐的时间了。”

松下管家平静地勾画着计划本，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今天下午小少爷需要去检查牙齿，明天下午放学后，需要去检查身体，所以小少爷如果跟松田少爷和萩原少爷有约的话，还需要提前说明一下。”

“后天下午会有国文老师上门辅导，请小少爷不要再故意冷落辅导老师了，这已经是本月第五位国文老师......”

语调四平八稳的声音就像是女巫的咒语，赤松清月左耳进右耳出，脑袋都要听大了，郁闷地说：“松下爷爷，我不需要国文老师。”

他的国文学得很好啊，每次都是100分呢......咳，赤松清月有些心虚地眨了下眼，接着又理直气壮起来。

“而且我讨厌他们，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根本就不是教我上课，只是在给我念故事而已。”

还是念他早就看完了的故事，每次念完都会自以为是地说：“让我考考你......”

清月嫌弃地皱了皱眉，辛辣点评：“他们有人甚至连我都不如！松下爷爷你真的确定他们是东京大学的文学院高材生吗？”

“抱歉，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松下管家歉意地说，“不过这次的老师小少爷一定会喜欢的，她跟工藤先生来自同一所学校，也是今年的毕业生，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

听到“工藤”这两个字，清月申请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抗拒，“那我也不需......”

松下管家微笑道：“是工藤先生推荐的。”

清月一顿，瞬间从沙发上坐起坐直，认真道：“我觉得我的国文确实需要精进，麻烦管家爷爷了。”

“不麻烦，小少爷。”松下管家欣慰道。

“我们小少爷功课很好，但是在一些日常用语的度量上存在一些问题。”

松下管家细致地给新来的国文老师介绍，闻言，国文老师——妃英理推了推眼睛，有些许不解：“日常用语的度量？”

“是的。”松下管家点头，不及他继续开口，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跟妃英理同时停下话语。

门口传来小孩子开心的声音：“研二拜拜，小阵平拜拜！今天也超级开心，明天见！”

妃英理听了片刻，说：“很正常。”

松下管家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听。

“今天也最喜欢小阵平和研二了！”

“很好啊。”妃英理说，变得越发不解，“很少有小孩子能像他这样坦率地表达感情。”

松下管家但笑不语，递给她一份试卷。

妃英理接过，发现这是期中考试的国文试卷，赤松清月......70分？

字迹很好，卷面很干净整洁，第一面的客观题全部正确，但是，作文0分？

“小少爷唯一一次没有交给我的试卷，这是我从纸篓里发现的。”松下管家有些喜悦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喜悦的是，小少爷终于孩子气地把试卷丢掉，惆怅的是，小少爷的作文，这篇关于父母的作文得了零分。

他是很尊重赤松清月的，在看到试卷时也准备当作没看到扔掉，但是无意间瞥到了“我的爸爸妈妈”以及醒目的“0”，松下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

[我的父亲是一位精明且冷漠的商人，在我眼里，他是门口的樱花树，近在咫尺，但是从来不舍得弯腰抚摸我的脑袋。]

妃英理快速浏览，感到这孩子在文字方面的天赋，刚想夸奖，下一句急转直下：

[我讨厌他。]

妃英理：“......”

是有些过于坦率了。

[我的母亲是一位善良又大方的演员，在我眼里，她是春天和煦的风，会路过我，温柔冷酷地拥抱我，又拥抱所有人。]

[我也讨厌她。]

妃英理扶了下眼镜腿，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

除了这两行还算诗情画意的句子，剩下一整篇文章几乎都在用平淡叙事“鞭笞”父亲和母亲，用语很温和，甚至有些幼稚，但组合起来就显得刻薄又冷漠，这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东西。

有些极端。

感想是，在考场上，这零分来的不冤。

她大概明白了松下管家的要求，纠正这孩子对情感的表达。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把手一响，妃英理不动声色地把试卷塞进自己的书包。

下一秒，一个小金毛兴冲冲地推开门，开心道：“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小少爷。”松下管家笑着接过他的书包和外套，帮他整了整头发，问道，“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开心，今天我们又碰到工藤哥哥了！他在帮警察抓坏人，好厉害啊！松下爷爷，我以后也要......”

清月换完鞋，满脸憧憬地说道，一抬头，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嗯？小少爷以后也想当警察吗？”松下管家在他手上喷了喷消毒水。

“不，要当侦探。”清月说完，一改刚才的雀跃，稳重地对屋子里这位陌生的女生说：“您好。”

妃英理笑笑，蹲下身与他握手，“你好，你就是清月吗，我是你的新老师。”

她商量道：“那我们开始上课吧？”

“好。”清月点点头，温顺地拿着书包带她上楼。

松下管家笑道：“我去为你们准备水果。”

清月带着新来的家庭老师到了书房，摆好书本，做得板板正正，等着教导。

妃英理则是先看了看他的课本，看了看他以前的试卷，之后，思索片刻，问道：“在开始上课之前，我认为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达成共识。”

她将两人放在了平等的地位，用着商量的语气问道：“你喜欢做题吗？”

清月被她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搞得一阵懵，反应了一会儿，点头，“喜欢。”

“阅读课文呢？”

清月顿时皱起脸，想也不想地说：“讨厌。”

“你会喜欢自主思考吗？”

“喜欢。”

“喜欢每道题都细致地讲解吗？”

“很讨厌。”

妃英理不断提问，清月也回答得很快，几乎不用思索，脱口而出，但问题是，妃英理发现他没有说过任何中性词。

不存在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东西，只有喜欢和更喜欢，讨厌和更讨厌。

“我大概了解了。”妃英理推了推眼镜框，“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课程，今天我只讲一个东西，或许你也听说过这个词。”

清月果然被她提起兴趣，主动问道：“什么？”

妃英理一笑，“中华文化，中庸。”

其实比起国文课，妃英理认为这孩子更需要的是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她看完了清月之前的试卷，发现他的语言和情感是逐渐变得极端的。在一年级的试卷里，还会用“不喜欢”，“没有感觉”这种中性描述，但逐渐的，这种描述渐渐消失，只剩下情感极端的两侧。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中庸就是中和，能够用不偏不倚的态度去应对各种事情。”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清月真诚道。

果真明白了？妃英理并不相信。

但是总归要循序渐进，她收起课本，终于忍不住捏了捏清月肉嘟嘟的脸蛋。

“真聪明，那我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老师再见。”清月乖巧地与她道别，礼貌地把老师送到门口。

却见方才还冷淡平和的老师突然像是看到什么怪物一样表情浑然一变，满脸暴躁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咦？

准备回房间的清月眨眨眼，立马啪嗒啪嗒地跑出去。

一道耳熟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懒洋洋地说：“路过而已啊，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特意来等你的吗？话说，你在这里兼职？”

清月扒到墙上，悄悄探出脑袋一看，是那天在超市里见义勇为帮着警察抓住杀人犯的大哥哥！

还不是一个人呢，他身后还跟着个很眼熟的小孩。

是那天跟清月一起躲在柜台底下的那个小孩！

妃英理也注意到那孩子，一脸头疼，“你又带着这孩子乱跑。”

“什么叫我带着他。”毛利小五郎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臭着脸说：“明明是这小子缠着我......谁知道他怎么找到我的。”

自从超市一战后，他就被这个叫伊达航的小孩缠上了，说着什么偶像偶像，向他学习之类的话，天天跟在他身后，甩都甩不掉。

这不，这小孩又一脸正气地宣誓：“我要向毛利前辈学习！”

“看吧。”毛利小五郎一脸嫌弃。

接着，妃英理一脸不爽地一巴掌拍到他脑壳上，双手叉腰训斥道：“好歹这孩子也帮了你不少忙，不要总是这么对人家，不要老是欺负这孩子！”

伊达航着急地跳起来，为偶像辩解：“没有欺负，没有欺负，毛利前辈教我功课，还教我空手道了！”

“教你功课？”妃英理一脸质疑，匪夷所思地看向毛利小五郎，“你吗？”

“喂！你是什么眼神啊！”毛利小五郎恼羞成怒，红着脸道：“就算我学习不好，小学的题也不可能不会吧！”

“也有可能。”妃英理轻笑一声，把书包扔到毛利小五郎怀里，“毕竟你都小学毕业六年了耶，忘干净的话也不是很奇怪。”

毛利小五郎愤怒道：“你这是歧视！”

话虽如此，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背好书包，顺便把走神的伊达航拎走。

妃英理笑了好一通，最后道：“不过嘛，干得不错。”

方才张牙舞爪的毛利小五郎瞬间熄火，扭扭捏捏道：“嘁、切！那是当然了，我可是毛利小五郎，未来要成为警视总监的人，啊哈哈哈哈哈！”

妃英理顿时满心无语：“喂喂，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能夸啊自大狂。”

虽然吵吵闹闹，但气氛却很和谐。

清月趴在门口，感叹地看着老师和她的朋友走远，也小小地挥手跟不小心发现他的那个男孩道别：“拜拜。”

“拜拜！”那个男孩瞬间眼睛噌地一亮，大声道。

连带清月在内的三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妃英理和毛利小五郎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清月被吓得迅速缩回脑袋。

心脏扑通扑通的同时，还能听到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喂！不要突然这么大声啊臭小鬼！”

伊达航乐呵呵地笑：“嘿嘿嘿......”

“小少爷。”

清月刚想再探脑袋看看情况，听到背后管家爷爷的声音。

“一位降谷小少爷给您打电话。”

“降谷！”清月惊喜地转身就跑，什么看热闹的心思全被抛到脑后。

他冲到固定电话边，激动地拿起话筒，高兴道：“降谷降谷！你给我打电话了！”

“清月清月！”对面的孩子也很激动，“对呀，我给你打电话了！”

他说完，旁边又出现一道声音，“还有我啊，还有我啊，清月，我是景光，我跟零现在正在一起打电话呢！”

是两个朋友，双倍的惊喜！

清月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用夸张的语气感叹：“哇！这么好啊！”

谢谢@应思量和@衍夏成歌小可爱投的地雷，谢谢谢谢！还有还有！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好多瓶[爆哭][爆哭]，好开心，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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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小月亮，晚安，大家[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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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只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