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这个机会真的好吗？”桃沢银司问道。
“啊……”
桃沢海凛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眼：“嗯…本来我陪祐希的时间就少，如果去的话…那可是德国，陪她的时间就更少了吧……你知道的，小孩子都长得快。”
一个不留神就长大了。
桃沢银司垮着脸，故作伤心：“我竟然只在‘我们’里面出现吗？！”
“……”
“诶？笑一笑嘛…好吧…”
桃沢银司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三年时间其实挺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只是占了我们一辈子的几十分之三而已，我努力赚钱也是因为希望你们能没有金钱的顾虑，任何时候都能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至于祐希，我认为她有知情的权利……”
“阿司。”桃沢海凛出口打断了他，“我不能总是享受你们的付出，做被偏爱、宠爱的那一个人。”
“凛酱，”桃沢银司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明明你也为我们付出了很多，不要总是把自己做的事情给轻描淡写掉啊。”
“这个家一直都是我们一起运营着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
桃沢银司略微拖长了声音，他单手摸着下巴似是在思考，目光定定地看着桃沢海凛：
“虽然我们做父母可能确实不是那么的称职和完美，但我们都尽力了。小祐希不是普通的小孩，她不会一味的获取。她可是连我在犹豫要不要把以前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的漫画自己出版出来、纠结这样那样的事情……的时候就发现并鼓励我的小可爱啊。”
“你心中有事，跟她一碰面她就会有所察觉了，因为她很在乎你。”
“可是……”就因为她太懂事了……
“我觉得你如果瞒着她，单方面为她做出某种她可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她会更生气哦。”
桃沢银司暗红色的眼眸专注、认真地看着桃沢海凛。他声音中含着笑意，一字一句道：“所以，可以先问问小祐希的想法再决定也不迟。”
“……”
桃沢海凛撇开眼，沉默了很久，小声嘟囔道：“怎么会有小孩愿意跟自己的父母聚少离多。”
“不不不！这么说不完全。”桃沢银司俯身贴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声细语道：“应该是，世界上很少父母会愿意把自己的小宝藏放在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吧。”
桃沢海凛默然。
“没关系的。”
他在她的唇上啄了啄，微微笑道：“到时候我们的每一次重逢一定都会激动人心。”*
“……”
“让我再想想吧。”
-
桃沢祐希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表现得特别明显。
她很少有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孤爪研磨的印象中也就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心情算得上是非常不好。
他在她身上很少会感受到确确实实的负能量，大多都是不疼不痒、寻常人都会存在的小情绪。她就如同是一棵能帮他遮挡万物的大树般，令他安心，待在她身边会觉得很舒服……所以这也是孤爪研磨第一次见桃沢祐希情绪如此的不好。
明显可见的情绪低落，做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的样子……发呆次数也会越来越多。
桃沢祐希已经保持抱膝蹲看“蚂蚁搬家”这个动作很久了。而就在不久前，她正一步一步地从学校这头走到另一头，似乎在测算距离。
然后他就见女孩在测完后，望向天空，嘴里听不清默念着些什么，情绪显而易见的变得更低沉了。
孤爪研磨很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她：“小希…你，还好吗…？”
对方的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半响才偏头看向他，目光带着些许的迷茫：“啊？嗯……”
“……”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
“嗯…但是现在不想说。”
“……”
金红色的暮光将台阶映得发红，草地被轻风吹得微微摇摆，泛起了浅淡的波纹。没有多少行人的河堤很安静，只有时不时乌鸦发出的几声啼叫声响起。
桃沢祐希抱着腿坐在台阶上，eleven匍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黑亮的大眼睛温驯而乖巧。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里的，也许是没多久前，又也许是很久之前。
唯一记得的是，当时的天没现在这么暗。
她就安静地坐在这里看着天空和四周的光线伴随着那抹灿黄色缓缓下沉，一点点的昏暗下来，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点亮附近的路，向远方延伸。
忽然，eleven耳朵动了动，看清到来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对着他们尾巴摇得飞快。
“怎么在这里发呆？”
不一起上下学，所以并不清楚情况的黑尾铁朗摸了摸热情的小狗，这高度让他的动作非常的顺手，而孤爪研磨则是贴着她，用她的同款姿势坐下。
桃沢祐希没有说话。
孤爪研磨也没有。
气氛一时有些寂静。
就算不清楚情况，但凭借他对他们的了解，黑尾铁朗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黑尾铁朗不敢贸然开口，他挠了挠头，想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把研磨拉到一旁询问清楚情况，只是挨着她在她的另一边坐下。
还没等黑尾铁朗想好怎么试探，孤爪研磨就先开了口。
“小希。”
他很担心。
因为今天她的状态很不对劲。
问她也只是说现在不想说。
太过在意对方，以至于研磨今天连玩游戏的心情都没有，想跟她一起出来遛狗，但是被拒绝了……
没办法，他只能心不在焉地窝在窗边玩游戏。
可到了以往她遛狗回来最晚回来的时间都不见她人，孤爪研磨彻底坐不住了。
连带着路过桃沢家却没看见每次他路过都会冒出来跟他打招呼的eleven的黑尾铁朗也跟着一起出门找。
“我在想……”
桃沢祐希垂眸看着地上他们的影子半响，才缓缓出声：“妈妈她因为我放弃去德国进修的机会真的好吗。”
黑尾铁朗：“德国进修？”
“嗯，要去三年。”
“……好远。”孤爪研磨看着她，语气似乎顿了顿：“应该……不会举家搬迁吧？”
虽然感觉这个可能性很低。
黑尾铁朗错愕：“欸？！”
桃沢祐希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爸爸确实有提过，但明显是在缓和气氛，因为这并不现实。”
闻言，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都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三年……”黑尾铁朗稍蹙起了眉眼，如同叹息那般感叹了一句：“好长一段时间啊……”
“嗯……”
在小孩子的眼中，时间是过得很慢的。
三年，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一眨眼间”就能度过的时间。
桃沢祐希皱了皱鼻子，周围的声音开始听不真切，满脑子都在换算四年的时间她能看多少本书、通关多少游戏、经历多少次考试……妈妈才能回来。
——非常明显的一幅陷入自己思绪的模样。
他向孤爪研磨投去询问的目光。
怎么说？
孤爪研磨抬眼。
……先就这么陪着吧。
他们在空气中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桃沢祐希撑着脸，抬头看着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空，眼睛转动，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安静了多久，但被他们包围的感觉，确实是有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桃沢祐希忽然低声问道：“你们知道灰喜鹊吗？”
灰喜鹊，一种鸦科鸟类，带着黑色帽子，背部呈浅灰白色，尾上覆羽淡天蓝色，长度偏长，翅展浅天蓝色，飞行时振翼快，作长距离的无声滑翔。*
“嗯。”
“你之前不是画过吗？还挂在客厅里了。”
“我觉得它飞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她声音放得很轻，“特别是从翠绿的枝头迎着破晓飞去的时候……我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只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她偶然看见拖着细长银尾的浅蓝色身影从空中划过，任情而恣性，耀眼明亮，令人惊艳的场景。
桃沢海凛有一个去国外进修的机会，为期三年。
在感情上，她是不想要自己妈妈去一年可能只能见一次的地方。
在理智上，祐希清楚这对桃沢海凛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并且她渴望这个机会。如果这个机会可有可无的话，爸爸是不会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再想想的。
喜欢一样东西的眼神是掩盖不住的。祐希知道这个职业是桃沢海凛所热爱的，她到现在其实也没忘掉她第一次被桃沢海凛带去医院、天已经黑下来的时候，到底还是害怕占了上风，她就悄悄从办公室里跑出去找妈妈——她当时确实是找到了妈妈，但是却是一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又在别人叫她的时候立马打起精神应声，继续忙碌、明明很疲惫却意气风发的妈妈。
她很喜欢那样的海凛，所以她当时选择了不打扰。
她也很喜欢爸爸工作时的样子，所以她下意识地去模仿。
最近她有看见爸爸在画漫画，她觉得这比之前她看见他工作的样子更帅气、更好看，所以她选择了支持——就像他们一向支持她尝试任何事物一样。
都说不会哭的孩子不会有糖吃，但她觉得自己就算不会哭也会有糖吃，但她的父母好像不那么觉得。
他们好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在发生了“被欺负”事件后，他们陪伴她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
后来祐希才发现，她竟然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的家里很空旷，所以才会没到他们告知回来的点数之前，都不乐意回家——她混进各种圈子、做各种她感兴趣的事情来把这一段“空旷”的时间填满。
可是这种填满只是暂时的，当她回归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窒息感如潮水一般从脚下不断攒动，爬上脚踝，漫至小腿，逐渐上升，直至把她淹没。
后来，eleven出现了。
再后来是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所以……
应该能习惯的吧？
就像是她现在已经能接受和习惯小黑永远都会比她走得快一步这件事情一样，她总有一天能习惯他们以后的聚少离多的。
那一抹完美、漂亮的身影，在空中划过，她的视野是如此的开阔。
或许外面她未曾见过的世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庞大、美丽。
用无形无状的牢笼，钉住对方展翅高飞的羽毛，把她留在这一点的圆里……虽然她很想这么做，但是不可以——因为她清楚如果那样做的话，她就再也看不见那种令她着迷的美丽了。
做下决定的心，似是远方暮霭沉沉，令人看不透、摸不着。
薄纱般的月色透过云团，在台阶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似的，茫然的心情又悄然而至。
就像是突然被逼上了细细的钢丝索，她不敢往下看，似乎是看一眼，勇气就会消失殆尽。
祐希抬起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停下半空中——
紧接着，不管是她抬起来还是没抬起来的手……都被紧紧握住。
一边娇小温软，另一边宽大滚烫。
“不管怎样，先回家吧，不然家里要担心了。”黑尾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
沉默了两秒，她声音含糊的应了声：“嗯……”
桃沢祐希盯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思忖了片刻，慢吞吞的把手收紧。
他们十指相握，一如往常。
其实她早就对自己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早有预感了。
只是还缺一点勇气……
缺那么一点安全感而已。
*来源百度百科
*“我们会聚少离多。”“那我们重逢的时候一定激动人心。”——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
到底是猫猫狗狗需要你，还是你需要猫猫狗狗——他们一直是双向的。
啊啊啊啊啊，终于把小学篇写完了，然后不出意外的话，就又要开始卡卡卡卡卡文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得猖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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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