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的烟

沈恂视线落到屏幕上紧接着就是一楞,哑巴……

他攥着的筷子险些掉了,这人……居然是哑巴!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什么特殊人群啊!沈恂从未接触过也不知该如何判断,又因着宿映的外形太好,叫他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哑巴,算是残疾人吗?

俩人两次的交谈中沈恂始终都把对方当作普通人群来对待、对话,也没什么缓和的态度,不知是否不经意间会让其不适。

沈恂思量着,此类人群的心理或比常人而言更敏感脆弱吧……他揣度着开始小心翼翼,抿起了嘴。

“对不起”和“不好意思”卡在了喉咙。

该道歉吗?不该吗?歉意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在顾及、在可怜他?还是把对方当作普通人才是最好的吧?没有刻意的多关照,也没有同情怜悯。

不知道说什么时,沉默便是最好的,沈恂把对话无声的交给宿映,他怎么觉得,自己便是怎么想的。

他低头将盒儿里见底的饭又扒了几下,余光瞥见身边人已经开始收拾残局了,“吃饱了吗?”沈恂见着那吃了一半的饭,心里乍然生出些愧疚来,是不是自己冒犯了他。

“……”宿映没有映他,只自顾自的行动着。

“你的烟——”

在宿映将将迈出店门时,沈恂目光落在了眼皮下的半包香烟上,他扭身提醒着。

宿映闻声折返,快速将烟揣进兜儿里,连余光都没留给沈恂。

·

晚间,沈恂躺在床上放空着,他手腕抵在额间,想到白日的那个小说家,不禁吞咽着口水,口水滑过喉管,他定住了,人、不能发声,不能说话……

沈恂想不到在遇事时作为失声的人会有多么无助,就他而言,如果那般,受了委屈连骂人都不能,简直窝囊!憋屈也憋屈死了!

他转念,想到宿映身上那股子不染凡尘的气质、莫名有些自卑,自己和他坐一块儿吃饭时别人会怎么看呢?

一个像身上背了几条人命的街头混混,一个像是选秀出道的当红爱豆。

一个手臂上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老传统。

一个打扮精致又不乏时尚感的清水芙蓉。

怎么看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交集也就戛然而止了吧。

没什么火花。

关了灯,沈恂还觉得十分清醒半分困意都没有,他翻了个身躺平,盯着天花板的一片漆黑,随即手伸进了薄被中,闲来无事来上一发,很快困意就上头了。

接下来的一周都比较清闲,客流量少加之活儿本就不多,五个人分下来很快就做完了,皆纷纷进入了待机模式。

没客人的时候有的人打游戏,有的则刷视频,有的干脆不出现在,也不知哪儿野去了。

沈恂这人也没什么爱好,除了休整花枝就是坐那儿看电视,要知道他从前可没过过这么舒坦的日子,一下不知该怎么享受,就那样装模做样窝在沙发上涣散着,一窝能窝一天,眼睛盯着电视看完就忘,一天下来演的什么都不知道。

“又下雨了。”

入梅时节总是多雨,季良山杵在窗前听着细雨,好似这天气也不经意带动着情绪,往日聒噪的店里现下格外沉寂。

“嗯。”沈恂靠在沙发上惬意着,身后是雨声,身前是电视,这辈子就这样一晃就好了,不用努力,不用为生计奔波,不用为什么车贷房贷奋斗一辈子,贷还完了人也挂了,入不入土都是未知数,尸体没等活化呢就被一些机构迫害到支离破碎,图什么呢……

“啊——”他惆怅着。

“诶?那不是圆小姐吗?”

方欣颜?沈恂噌得从沙发窜起身来加快脚步去到窗边。

几十米开外的方欣颜正打着伞、避着水坑儿向花店蹦跳而来,“大山!伞、快!”说着,沈恂先一步走到了门口跺着脚,“拿个大的!”他追加道。

接过季良山递上的一把直杆伞,在门前撑开后他便冲方欣颜奔去,“怎么顶着雨来了?都湿了吧?”

“来给你结尾款啊~”方欣颜躲进沈恂宽大伞下,遂即收起了自己轻便的折叠伞。

“这、我不着急,这大雨天儿的。”沈恂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他握着伞把儿的手开始不自觉发汗,即便近年接触了很多人,他还是不擅长和女生交往,一整个无措。

“喵喵喵~”

俩人的注意力被窗下避雨的阿花吸引了去,季良山闻声手撑在窗框向外看着。

“啊!猫猫,都被浇湿了!”方欣颜跑出伞蹲在屋檐下好奇的看着那脏兮兮的猫。

沈恂为此不为所动,只觉得有些意外,阿花对着方欣颜这个生人居然没跑。

他喂这猫也有几个月了,但从未想过把它收在麾下,沈恂自己尚且都是稀里糊涂的活着,没有精力也没耐心去照顾一个小动物。

况且他本就不喜欢这种粘人的小东西,但不喜欢不等于能无视生命,在合理关照的范围内他还是伸出援手的。

他将伞递给方欣颜自己将小猫抱了起来,阿花身上已然湿透了,毛被打湿后只剩下一小只,原来平日得见的都是:阿花(虚胖版)

沈恂垂眼瞧着紧贴在自己身前瑟瑟发抖的阿花,对它此番主动来避难这一情节、突然觉得一人一猫间多出了些羁绊来。

这梅雨时节,自己不得见时阿花都在哪儿躲雨呢?

“大山,去给方小姐拿个毛巾擦擦。”

“辛遇,拿个盆儿来,倒点儿温水。”

·

在水里泡上一会儿后的小猫停止了颤抖,开始享受这股被包裹的温热感,遂即在暖流中划了几下。

方欣颜:“会游泳欸!这猫!”

“……”沈恂双眼也被这小猫钩住了,暗叹:好牛!

辛遇:“属狗的吧这猫~”

随着小猫身上灰尘泥土被洗下,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阿花原来是只白猫!

方欣颜蹲在沈恂一旁俩人就那么盯着小猫,没过一会儿,她的手也伸进了水里、给小猫梳理着毛,她骨节处似有若无的时不时碰到沈恂手背。

但这种暗示在沈恂看来就是凑巧、碰巧、偶然。

他本就神经大条,且从没设想自己会和这种事业有成的女人擦出什么故事来,只把她当作榜一大姐一样尊重着,是个照顾自己生意的贵人。

几番暗示不下,方欣颜终于还是开口了,“沈恂,我这次来,不单是给你结款来的。”

他想也是,单单是结款的话不拘于哪天都好,且在微信上就能完成的,何故这阴雨天的从市区特地赶来。

会是什么,难道以后不在这儿进货了吗?

一想到可能失去个金主沈恂不由得紧张起来“嗯……你说。”他忐忑着。

“明天,想请你吃饭,餐厅已经定好了。”

“你、能抽出时间吗?”方欣颜说着说着头便低下了,“不好意思,有点儿唐突了,只是觉得,总是从你这儿进货,你总给我打折送货什么的,有些过意不去。”

原来是过意不去,那我就让你过意得去!

“有空。”沈恂当即应了下来。

“吁~~~”一旁的季良山和辛遇起着哄。

沈恂:“去去去,干活去——”

他素来不是什么好性子,没耐心,又很容易跳脚,遇事急躁,在经营花店后已经改克制多了,但对于照顾这样一脆弱的小生命而言他还是做不到,能叫小猫躲雨又伺候它洗澡,都觉着自己快成佛了。

将将凌晨,几个纹身大汉还跟大厅围沙发旁逗着小猫,雨淅淅绵绵下了半宿,看着前厅一片混乱,沈恂有些不耐烦了,“要不给它再扔出去吧!”他半开玩笑着。

雨势不大,小猫跟外边儿一宿也死不了,它自己会找地方,没有自己以前不也活着?作为走街串巷的野猫来说,生存能力应该很强的吧。

季良山&辛遇:“……”

辛遇:“就搁大厅沙发上不行吗?”

季良山:“不成!猫可不老实了,上蹿下跳的,大厅全是瓶瓶罐罐花花草草的,你下月工资都不够赔的!”

辛遇闻声天都塌了,“为什么要我赔!”

季良山:“你提的!”

沈恂上下审视着二人,季良山与辛遇只眼神交汇之间便好似明白了老板的意思,纷纷双肘在空中打着叉,“打咩!——”

“好吧……”沈恂虽然嘴上说着扔出去,到底还是心软,把阿花抱进自己那二十几平的小单间儿了。

“你就乖乖在这儿,别给我上床!”他将抱枕撇到房间一角,将阿花安置在了那儿。

这一宿,阿花窜到床上好几次都被沈恂又拎回抱枕上了,几次下来他折腾累了,没有猫那么好的精力,再折腾就没觉了第二天也不用工作了!

最后他选择妥协,恩准阿花在自己枕边趴着,慢慢随着小猫的呼噜声中入睡了。

次日,卧室门刚被沈恂拉开个缝儿,阿花就一溜烟儿的窜跑了,他加快脚步跟上,见着阿□□直从敞开着的正门跑了。

真是无情,睡完就跑!

熬过上午后沈恂开始着手着装的问题,因着要去市里的餐厅他翻遍了衣柜,都觉着没有相配的衣服,不会被因着装被挡在门外吧?那就尴尬了!

沈恂懊恼着开始后悔,怎么就脑子一热就应了下来,沈恂啊沈恂,你是去那种地方的人吗?!

“恂哥,老邹那儿我记得有正装。”季良山猛然想起上个月邹琦相亲的时候穿过,他和沈恂身量差不多应该可以驾驭。

邹琦?感觉已经很久没见着他回店里了,沈恂是个很开明的老板,他不会限制四个伙计的自由,深知大家都不是偷懒的人,有自己的事儿很正常,只要店里一直有人就好。“你联系一下,问问他。”

“不用吧~大张旗鼓的,怕别人不知道你第一次去?随便穿!”辛遇向上吹着自己的小黄毛,一脸猖狂,他的黄毛和沈恂的不同,不是深色偏褐色的黄,而是金黄,加之乖觉的性子,妥妥的经典款黄毛小子。

“我就不信他敢拦你,敢拦你店我给他砸喽!”辛遇继续说着,越说越来劲儿。

沈炿斜眼瞧着他又犯那种驴劲儿了,狠狠剜了他一眼,辛遇得见一顿,马上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即刻转身、没活儿找活儿干去了。

最后沈恂穿一白衬衫西裤去赴约的,觉着如此没有太隆重也不是很休闲。这是一顿非常和谐的饭局,他和方欣颜相谈甚欢。

回来时沈恂满面春风,脚步皆跟着轻快了,只一转角,便见着一人高马大的人杵在花店门口,怀里、抱着的……

是阿花!

他加快了几步离近才看清那人脸,是那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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