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会所，天边笼下一层光亮。
周以安身上有伤，半张脸肿的厉害，姜梓言晃晃悠悠扶着他，压下来的重量让她喘不过气。
天气转凉，她整个人缩在周以安身边，眼角还挂着泪，活脱脱一个被欺负的小白花。
“你放心，我回家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外公，他不会让我们受委屈的。”周以安愤愤不平，咬牙说着：“等着吧，就宋颜这个贱人，休想进陆家大门。”
姜梓言默默白他一眼，搞不清状况的是你周以安，你姓周，他们姓陆，你那位姑姑是断了关系嫁进陆家的，该有的联系早就不见了，谁还会帮你们周家。
再说了.....
姜梓言默然叹了口气，失神般往远处看去。
当初的少年，怕是早就把心都给了宋颜。
微风吹过，陆也冷峻的脸上不见半点神情，他沉默拉开车门，脑子里却全是宋颜的影子。
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沾染在一起的肌肤，崩溃泛红的眼眸，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的手。
全是宋颜。
陆也冷了瞬，指骨紧握，一股子怒气无处发泄。
嘭地一声。
车门关上。
他转身朝会所走去。
“哥，你去哪儿？”
陆也没搭理，从他身边经过。
周以安单手捂住腹部，笑哼了声：“表哥，就宋颜这种贱人，她是进不了陆家大门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陆也身形顿住，指骨蓦然攥紧，他抬眸看去。
周以安下意识后退半步。
阴冷的视线穿透薄雾直接扫在周以安身上，要说宋颜是疯狗，那么陆也就是不吐性子的毒蛇。
没一个好东西。
陆也没多话，眉眼间压下阴郁，他一寸一寸扫视周以安，浑身戾气横发，越是漫不经心，越能瞧出他心下的阴冷。
周以安一个冷颤，想起高中和陆也打架。
他被陆也拖出教室，就在走廊，一拳接着一拳砸在身上，肋骨骨折，下颌骨碎裂，嘴里全是血，连话都说不出。
就这样，陆也也只说了一句。
“处分我背，但你要给老子进ICU。”
为了什么？
大概是自己拿着宋颜的照片淫意了一阵。
说实话。
挺爽的。
可陆也这小子知道后却下死手，打的他半条命都没了。
一直以来，陆也都是家里的乖乖仔，不惹事不招事，天之骄子，可为了一个宋颜差点背了处分。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陆也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宋颜。
还是那种见不得天日的暗恋。
也真够蠢的。
黑色宾利飞驰而来，急刹停靠在路口，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顶白发，朝陆也跑来。
他站在侧边，压下喘息，恭敬喊道：“陆少。”
周以安满眼鄙夷，他家的狗也真够把陆也捧上天的。
陆也没搭理，只是平淡叙述：“回去告诉老头一声，舅舅要的，我陆也给不起。”
李城着急想要解释：“陆少....”
陆也淡瞧他一眼，对方便低头闭上了嘴。
现在的陆也不再是周家外孙，而是陆家未来的继承人。
这种转变，周家也不得不看陆也的脸色行事。
陆也转身离开，直径走进会所。
周以安好似知道了什么，慌张开口：“李叔。”
李城脸色不好看，只说了一句：“小少爷上车吧，老爷子还在等你。”
周以安：“……”
会所明晃晃的灯光，叫人烦躁。
陆也不在乎周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做陆家继承人，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宋颜。
可宋颜是个坏女人。
电梯门闭合打开，陆也走出去，几步之后，他僵在原地，心中建起的高墙骤然倒塌。
走廊的灯很暗，他们站在洗手间外，里头的白炽灯打出来，恰好能看清。
宋颜后背贴墙，身上的黑裙早已换成了丝巾绑在蝴蝶骨上的抹胸，身上干净白皙没半点瑕疵，只有陆也知道她的身体是多么的迷人。
他抱着，吻着，进入，倦怠，痴迷。
半个月前还是他的人，现在却被别的男人圈住。
陆也眼眸红着，指骨僵硬的攥紧，极大的恨意在他脑子里叫嚣。
不能过去。
对。
不能。
宋颜很坏，她会骗你。
陆也冷了瞬，静静看着宋颜。
宋颜左手指骨夹上一次性筷子，抽烟的时候她喜欢用筷子，因为讨厌手上沾上烟味。
江晟左手臂撑住她身后的墙，单手打燃火机，脑袋低下去，替宋颜点烟。
星火燃起，在黑暗中飘出一缕薄烟。
江晟瞧着她红唇，又懒懒勾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教育：“烟抽多了，坏牙，伤肺，伤身。”
宋颜往后仰了仰头，偏过脑袋一点不差的露出脖颈，红唇微张：“管我啊？”
江晟笑：“管你，听吗？”
宋颜抬眉浅笑：“不听。”
江晟啧了声，他就知道。
能让宋颜乖乖听训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江晟收回手臂，转眼间却瞧见远处站着个人。
陆也。
他一笑，轻嗤。
还真能忍。
江晟回了目光，俯身靠近宋颜，动作干净利索，手臂轻微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远远看去，像是在帮她戴什么东西。
宋颜没搭理，没移开，只是没什么情绪的吐出烟来。
“颜颜，九点钟方向……”
嘭——
一声响。
角落里的垃圾桶倒在走廊中间。
电梯门打开。
宋颜下意识抖了下，看过去，身子顿时僵住。
是谁？
江晟抬了下眉，后退几步靠上另一面的墙，随意说道：“陆也刚才在哪儿。”
宋颜手一顿，神色极不自然地往电梯口看去。
只一瞬间，江晟就捕捉到宋颜不同以往的情绪，声音渐冷：“你慌了。”
宋颜轻轻哦了声，又立马恢复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转身把烟灭掉，又进洗手间站在洗漱台前安静洗手，洗手液按了五次，冲水五遍，里里外外，都快要把手洗脱皮。
江晟靠在门边，从镜中去看她的反应。
她在不安，甚至是焦虑。
因为陆也？
江晟想了想，直接问她：“新目标？”
宋颜没立马回答，她抽了两张纸，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的水，抬眸看了眼妆镜，对上江晟审视的眼神，嘴角轻微上扬。
宋颜转身靠在洗漱台边沿，手掌撑在身旁，食指有一瞬没一瞬的点着台面，像是在确定什么。
片刻后。
宋颜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野心，开口：“我要他。”
要他。
要陆也。
野心勃勃又独一无二。
江晟顿时愣住，倒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宋颜不愿多说，丢掉纸团，追了出去。
她敢确定，陆也还在等她。
“颜颜，你和陆呈安的交易，那小子知道吗？”
江晟没拦她，只开口问了句。
宋颜挑眉笑了，进电梯那一刻，回他：“会让他知道的。”
只是。
再等等。
刚出会所，宋颜就愣住了。
路边停了辆柯尼塞格，陆也穿着黑色休闲西装外套就靠在车门边上，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头，垂在身侧的手玩着打火机，没怎么打理过的头发被风吹动，他抬着下巴，眼眸垂着，嘴里懒懒叼着烟，烦躁的神情全写在脸上。
周围渐渐出现的闹声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烟雾层层包裹着少年，这种情绪原不该属于他这样的乖少年。
宋颜蓦地往后退半步，她不敢了。
可是……
放过陆也，又不甘心。
宋颜突地摇头笑笑，神态近乎偏执的看着陆也。
是成神，还是下地狱，她都认了。
陆也倚着车门心里烦躁不已，脑子里全是江晟和宋颜。
她没躲。
江晟靠近她的时候，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躲。
陆也咬牙自嘲笑了，她是宋颜，又怎么会收心。
宋家高墙院落，封闭固化下，也没能教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他见过被宋家折断翅膀的宋颜，浑身浴血，穿着破烂的白色长裙，从院墙一跃而下。
越过院墙的山茶花红火开着，宋颜赤脚躲在树荫藤蔓之下，长发散落，嘴角带着伤，脸色苍白无力，病态般的眼神让人瞧了只觉得心疼。
他忍不住朝宋颜走去。
“要跟我走吗？”
陆也蹲在宋颜身前，眼睛清冽干净，他安静等着，呼吸和宋颜慢慢一致。
原来，她的呼吸这么慢。
陆也蹙眉，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不是被宋家当成公主吗？
为什么。
宋颜眼眸无光，只觉得好笑，她说：“公主，不过是盛世下的祭品。”
那个时候，他不懂宋颜。
现在，他真觉得宋家是个吃人的地方。
满是肮脏。
宋颜瞧着十七岁的陆也，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念头。
毁掉。
她想毁掉一切美好的东西。
“疼吗？”他问。
宋颜看着陆也。
干净，阳光，还他妈纯。
少年躲开目光，固执牵起宋颜的手。
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陆也眉头紧锁。
好冷。
宋颜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他抬起来认真瞧了瞧，应该是被玻璃划伤的，伤口不深，也没玻璃渣。
陆也稍稍松了口气，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创口贴，他低头对着伤口吹了吹。
身旁一声浅笑，陆也肉眼可见的红透了耳朵。
宋颜往后靠着墙，冷冷瞧着。
真纯。
“好了。”陆也松开手，别扭的撇开头。
宋颜动了动手，盯着手背，忍不住勾起嘴角。
是兔子。
陆也红了脸，着急解释：“这不是我的，你不要误会。”
宋颜嘴角淡淡勾着笑，她看着陆也，这么干净的少年，实在不该靠近自己。
她轻声开口：“谢谢弟弟。”
陆也不喜欢她这样称呼自己，差两岁而已，不至于称呼弟弟。
他抬起头，一本正经道：
“我叫陆也。”
宋颜眨了下眼，只觉得好玩儿，歪头喊他：“阿也。”
云层遮住太阳，身上落下阴影。
陆也耳朵红着，他脱下外套，头也不回的递给宋颜：“如果你没有去的地方，我送你去酒店。”
宋颜没接，她忍住疼，手掌撑着地，坐直了身体，笑着打趣：“不能跟你回家吗？”
陆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他仔细想了想，陆家有三处门，正门人多，后门出入停车，侧门会碰见在花园插花的奶奶，翻墙……
他看着宋颜，她这样连路都走不了，要怎么带她回去。
宋颜脸色微沉，嘴上轻嗤。
原来，他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宋颜轻轻呼吸，唇上噙着笑，抬手，直接握住陆也手腕顺势往自己腰后搭去，她抱住陆也。
怀里突然贴来一个人，陆也全身僵住，不敢动。
心跳好快。
宋颜贴近陆也脖颈，手掌抚上他的短发，语调清冷：
“你既然能救我，却不能陪我下地狱吗？”
陆也呼吸一滞，心头重重一跳。
宋颜奄奄一息，如同凋零的山茶花，烈焰却再无生机。
“阿也！”
思绪回来，陆也眼睫轻眨，手里的烟盒已经空了。
宋颜跑过来，她站在陆也面前，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烟头，笑着打趣：“还抽吗？我这儿还有。”
陆也沉默，没说话。
太阳升起，晨光浮现。
宋颜朝他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烟盒。
“宋颜。”陆也喊她。
“嗯？”
“我不信你了。”
宋颜悬着的手顿住，一愣，到底是没能抬头看他。
烟盒紧攥在手里。
天光大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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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