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云层很厚,遮天蔽日铺得严严实实,日光一丝也漏不下来。也许是邻水的缘故,空气湿度高,没走几步,眉毛上已经结了一层细细的水珠。他们沿着水边来回走了几趟,发现一处木制码头上停着三艘渔船和一艘小型游艇。
老唐探头看了眼远处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岛屿,笑道:“这些渔船虽小,可工具齐全,看样子本地捕鱼业很发达啊。”
“先别管他们捕鱼了,还是找人问问这艘游艇能不能借我们用用吧。这里四处都没有种树,要说天然氧吧肯定只在那座岛上了。”许攸元在游艇身上搜寻联系方式无果后,提议先回宾馆问问再做打算。
老唐点头同意,往回走的路上,他忽然说:“你说错了,宾馆屋后不是种着一棵树吗?不过,确实有点古怪,我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村子里不种树的。”
一楼前台没有人,餐厅里没有人,四处都见不到人影。临近中午,肚皮早已饿得呼噜作响。
老唐嘴角抽动:“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就是我们上了二楼,会发现每一间屋子里都没有客人。我有点后悔跟着你过来凑这个热闹了,许秋阳的爷爷说不准已经回家了,只是老年痴呆才从医院溜出去而已……”
“别啰嗦了,以你的性子看见热闹能不凑上去?先回房间查看一下行李吧……”
他们快步赶到房间门口,老唐拉住打算开门的许攸元,指了指门把手,示意有人进去过房间。许攸元顿时警惕起来,插进钥匙,拧开,露出一道缝后迅速靠着墙壁。老唐一脚踹开门,随后躲在许攸元身后。
等了片刻不见屋里有动静,许攸元这才左看右看地进了屋,他们的行李好好地放在原位,可是很明显被人翻动过。老唐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发现只少了一件牛仔外套。
许攸元翻出一只小包,冷哼一声:“他们是看见我这个证件,才放弃的。看样子这里治安很差,白天就有人敢上门偷窃。”
“幸好我们都是穷人……可我就这么一件好点的外套都被人偷了……你得赔我。”老唐整齐叠好剩下的衣物,背着包站起来,“走吧,带着我们的家当去村子里逛逛,好歹混点吃的。”
许攸元料想这些小偷既然已经知道他警察的身份,应该不会二次行盗,因此只带上重要物件,跟着老唐一同下楼。
村子中的楼房基本上都临水而建,红砖黑瓦,藏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他们艰难地穿行在芦苇荡里,稍不注意胳膊就被锋利的苇叶划出一道血痕。
“这些人都不用出门的吗?着芦苇杆都长到家门口了……”许攸元一边折断芦苇杆,一边伸脚踩断它们的底部,“奇了怪了,这地方的人都怎么回事?”
“或许,他们都坐船出门吧。”老唐躲在许攸元身后,这才避免遭受苇叶的伤害。
好不容易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许攸元伸手准备敲门,走近一看才发现木门早已**不堪,伸手一推就倒在地上,再也立不起来。
“等会主人家会不会要我们赔钱?”老唐笑嘻嘻看了许攸元一眼,率先走进院子里。
这里荒草丛生,芦蒿遍地,似乎许久无人行走过,一丝踩踏痕迹也没有。他们拨开比他们还高上不少的野草,口鼻之间全是野蒿刺鼻的气味,好似穿越深山老林似的终于来到走廊下。
幸好这间屋子保存完好,老式的四方形窗玻璃碎了不少,但……大门敞开着。他们目光交汇,均露出不解神色。
如果这间屋子是人为荒废,应该门窗紧闭才对。带着疑惑走进堂屋后,他们这才知道原因——屋子的主人正在四方桌前坐着呢。
桌旁靠着拐棍,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似睡非睡地佝偻着身体,下巴几乎贴在桌面上。他脸皮皱缩,像风干的树皮,双手微微握拳搭在桌子上,好似沉睡中猫的前爪。
“大爷?你醒着吗?”老唐大声呼喊,半天不见回应,只好上手轻轻摇着老人的身体,可老人始终没有应答。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疑惑道:“是我太久没有接触老人身体的缘故吗?怎么感觉怪怪的……”
许攸元伸手探查老人鼻息,同样疑惑:“气息均匀,还活着啊。”
猛然间,屋外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穿过。他们忙出门去追,只见草丛里出现一道新的踩踏痕迹,他们带着奇异的兴奋感狂追猛打,终于,见到了一道人影在前面。
许攸元一个飞身直接踹中那人后背,一个横肘勾砸,把那人按倒在地。
“疼疼疼……警察叔叔放了我吧!”那人满脸痛苦地告饶。
“是你偷了我的牛仔外套?”老唐弯下腰,仔细看了眼这人的长相,原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额头上绑着白头巾,漆黑的眉毛下,一双扁圆的眼睛亮着精光,看着过于机灵从而令人不适。
许攸元稍稍松了点力气,但仍旧反绞着他的胳膊:“说吧,为什么跟踪我们?”
“我……”那人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我这不是一时鬼迷心窍偷了东西,回去就后悔了,想把外套给你们送回来。恰好遇见你们出门,就想着万一你们迷路呢,我这不放心啊……”
“少说废话,不然叔叔等会送你进去喝茶!”老唐狐假虎威,“不如,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他们干脆回到刚才发现老人的屋子里,老唐用野草编了条草绳,将这人手脚捆住,这才在走廊上找了块地方擦干净坐下,一边在柱子上擦拭手心里残余的野草汁液,一边闲悠悠开口:“先从第一个问题吧,你叫什么?”
“这个……”那人为难地低下头,“你们该不会想秋后算账吧?”
许攸元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外号也行,不然怎么称呼?”
他说自己叫阿明,住在隔壁村,偶尔来这边‘赚点外快’,补贴家用。没想到这次一出手就碰见硬茬,他心里害怕,这才折返。
“骗人!那我的衣服怎么不带回来?”
“放在前台了,你回去就能见到了。”阿明垂丧着头,眼角瞥了一眼天空,忽然嘟囔了一句什么。
老唐耳朵尖,笑道:“反正我们也没机会穿了?你什么意思?”
“没……你听错了……”
“看样子这人是敬酒不吃了,警察叔叔,我能不能动私刑?这里荒郊野岭的,就算真的杀人抛尸,是不是也不容易被发现?”
许攸元退后一步,沉思片刻后开口:“我背过身,就看不见了,你动作小点。”
“怎么可以这样?你是警察,得为我们小老百姓做主!”
“哈——你可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既然知道他是警察,难道不知道我们为了什么来这里调查吗?还不老实说清楚!”
阿明支吾半天,连连叹气后,一咬牙,开了口:“我知道,还不是为了那群来旅游的老家伙……他们肯定出事了对不对?所以你们才过来调查……我就知道,他们这回干得太过了……”
许攸元身体一震,看向老唐,他们默契一笑,继续追问:“既然知道,还装什么?老老实实配合调查,要是戴罪立功,还能从轻发落……”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最多就是跟他们‘借’点东西,可没伤害他们,是那些人干的!他们说岛上有长生的秘诀,骗这些老人上岛……”
“那些人是哪些人?”
阿明别过脸,忽然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露出一脸惊恐:“糟了,天快黑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见他着急,正是继续逼问的好时机,许攸元一把按住乱挣扎的阿明:“不说完,别想走!”
阿明狂乱地扭动身体,见无法逃脱,只能认命地坐下,叹气道:“晚上那些丢了魂儿的怪人就会出来觅食,他们身上会传播病毒,感染的人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那些老人是不是也变了样子?很可怕的……我亲眼见过,他们根本不是人,互相厮杀,满地都是血,紫色的肠子从肚子里掉出来,挂在腿上……走吧,你们赶紧带我离开,我什么都跟你们说!”
阿明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原本晒得焦黄的脸色煞白一片。许攸元示意老唐起身,眼下还没完全弄清楚状况,还是小心为上。他们跟着阿明一路前行,穿过层层生长茂密的芦苇丛,来到一处拉着铁丝网的地方。
底下有道窄门,可供成人弯腰通行。
“穿过这道网,就是我们村。”阿明解释着,领着他们回到自己家。
一间低矮的砖瓦房里黑漆漆一片,老唐在黏腻的墙壁上摸索半天,忽然碰到一截柔软湿滑的东西,猛地缩回手。
“你家墙上挂着什么东西?”他惊魂未定,急促询问。
阿明双手被反绞着,只能背着手走过去,垫着脚,肩膀往墙上某处一按,只听见咔哒一声,灯亮了。这时老唐才看清墙壁上挂着一截跟人手腕粗细的藤蔓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从岛上带出来的,那上面全是这种东西,看着是不是很恶心?”
借着灯光,他注意到这截藤蔓表面生着许多细小的须子,好似会呼吸一般,一缩一放。许攸元掏出打火机靠近藤蔓,果然,须子迅速萎缩,贴近身躯,好似脂肪融化一般滴下碧青色的汁液。
“这东西是活着的?”许攸元吃了一惊。
阿明翘起嘴唇,阴险一笑:“你应该问,白天见到的那个老头竟然还活着?他早在三年前就死透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