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围巾。”
梁眠低头看着递过来的米黄色围巾,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围巾放在网吧忘记拿回来了,她接过围巾,“谢谢。”
似有狂风在她心中呼啸而过。
她抬头望向穿着校服的人,同样的蓝白校服在他身上出乎意料的好看。
祝靳渊单肩挎着包,并没有看她,淡淡“嗯”了一声,便抬步朝学校大门走。
她同落叶一样飘落在回忆里,谁能想到这金色的秋天,有太多的天意难测,放不下的还在挣扎,归咎于缘分。
路多走一步就少一步,就像有的人,多见一面就少一面。
每一步行走,都是在解说未来的迷,从生到死,从不后悔往前走的每一步。
时间不会停留过去,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跟过去道别。
“什么情况!天冷了送温暖这是?”一道熟悉的女声从梁眠耳边响起,跟幽灵一样。
梁眠转头看向来人,是孟卿,她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如实相告:“没有,只是昨天落网吧那了,他好心帮我送过来的。”
好心?孟卿可不相信这幅说辞,伸手摸着梁眠的小脸蛋,一副小流氓调戏良家少女的做派,“啧啧啧,我们眠眠长得那么好看,配他也是绰绰有余啊!”
“别恭维我了。”梁眠含笑着轻轻拍开对方的手,她可不是个自恋的人,骨子里反而自卑和敏感,她是不完美的,或者说没有人是完美的。
实话实说而已,她顺势搂住梁眠的肩膀,看着祝靳渊走远的背影,不禁咂嘴:“今天也是奇了怪了啊!也没到月底月考啊!他怎么来上学了?”
梁眠将围巾抱进怀中,触摸着刚刚他手拿着围巾的地方,还有些余温,心中有些小窃喜:“我也不知道。”
“姐!”沈知荇提着早餐从早餐店出来,孟卿见长高了不少的沈知荇,调侃:“呦吼,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了?”
沈知荇呵呵一笑:“孟卿姐,您吉祥!”
预备铃打响,班里同学自觉的保持安静,一位身材高挑清瘦,面容艳丽但不失粉黛的女人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课本,头上戴着小蜜蜂,她走到讲台,调整了腰间的旋钮,清了清嗓子:“我听说我们班今天新转来一位同学是吗?可以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吗?”
一阵轰雷炸起,梁眠打死都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全班的目光都投向她,她此刻像热锅上的蚂蚁,面红耳赤的站起身,兴许是看出她的内敛,温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她坐下。
梁眠坐下后深呼一口气,双手还有些颤抖的传了个纸条给身旁的孟卿:“好社死啊!”她极力遏制住她颤抖的手。
纸条很快就传回来,上面字迹龙飞凤舞的,她以为对方把“草书之祖”张芝的草书传了过来:“没事,温老师可好了,人如其名特别温柔,讲课也特别有意思。”
梁眠勉勉强强的认清这几行字,便将纸条塞进笔袋里。
她在课堂上用曼妙的肢体语言和清晰易懂的表述阐释着文学,眼神炯炯,神态昂扬。
她从不拘泥于课本上枯燥的知识点,她讲“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是焦仲卿与妻刘氏反抗封建礼教无果后的爱情绝唱;讲“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是苏轼千丘万壑不得志,唯余深沉喟叹。
她说汉语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横平竖直皆风骨,撇捺飞扬及血脉”,唐诗宋词,音韵平仄,是我们代代相传的文化载体。
孟卿一下课就伸了个懒腰:“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班上都没几个同学睡觉。”
梁眠点点头,嘴里的话刚要呼之欲出,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梁眠!孟卿!”二人同时转头看向窗外,就看见手肘撑在窗沿上,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男生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身影修长,梁眠微微蹙眉:“杨序?”
二人相视一眼,走出班级,孟卿看着面前的人,觉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道:“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看你企鹅空间了嘛,说你最好的朋友转学回来了,我一猜就是梁眠。”说着,还冲梁眠眨眼睛。
梁眠淡淡笑着,夹杂着浅浅的暖阳,觉得他还和初中时一样,玩心不减:“你在几班啊?”
一听这话,杨序作出耍帅的姿势,竖起一根食指,“一班”,他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青春期的男生就是藏不住事,幼稚。
高三文理科班各十五个,对半开。
班级数字越靠前,代表这个班级里的整体水平较高,一班和十五班可谓是人中龙凤聚集地。
二人面面相觑,尴尬的嘴角抽了抽,孟卿凑到梁眠耳边说:“分班考超常发挥了。”
听到孟卿当面蛐蛐他,杨序撇撇嘴,“我那是实力好吧?”谁信啊!反正孟卿不信他的鬼扯,他心血来潮提议:“今晚去吃麻辣烫啊?去初中咱们经常去的那家店。”
她婉拒:“不了,你们去吧,我今天晚上要去趟商场,买些东西。”
孟卿也想陪梁眠一起逛街,但她家里管得实在太严了,晚上有门禁,不能回去太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教学楼的窗户上倒映出斑驳陆离的树影,日光熔融其中,泛着层层波澜,阳光流动在叶片之间。
光透枝叶,穿入心脏。
午间的小卖部人头攒动,梁眠看着面前长长的一条队伍,真是叫苦不迭。
“呦吼!那么巧?不得请一顿啊?”接着,又想起来站在前面的梁眠,一把搂过她的肩膀:“还有我朋友的。”
梁眠被迫转身看向身后的二人,视线下意识地锁定在祝靳渊脸上,目光在空中交错,好似有微风拂过她的面颊,不润不燥。
就那一秒的对视,心跳不停地跳动着,扑通扑通乱跳。
顾峥嵘弹了弹她的脑门:“你还真是连吃带拿!”孟卿吃痛松开搂住梁眠的手,捂着脑门,瞪了他一眼。
挣脱桎梏的梁眠立即转过身,像是终于从深海浮出海面,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氧气。
“帮我付了。”祝靳渊把手中的水扔在顾峥嵘怀里,又从钱包里抽出红钞票,塞在他校服胸口的口袋里。
顾峥嵘见这副操作:“一瓶矿泉水给一张红票子啊?”
祝靳渊丢下一句话:“请你。”
梁眠用余光偷瞄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顾峥嵘喊了句:“祝总大气啊!”说完,转头看向面前的人,“请你们。”
孟卿扯了扯嘴角,“你这叫借花献佛?”
“一句话,你要不要这花吧?”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红钞票,“不要白不要。”
祝靳渊站在小卖部门口,两个低年级的学妹上前搭讪:“学长可以要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祝靳渊想都没想直接回应:“我没有联系方式。”女生也听出是拒绝的话术,便识趣的离开了。
梁眠将视线收回,贫瘠的土地生出来许多杂草,几度攀上她的心房。
她手握镰刀,望着疯长的野草,起身把野草割掉,一阵风拂过,她才惊觉那是她种的稻。
她是生长在茂盛草原中的一株,一株末端发着淡淡黄色的野草,最普通的。
“你的水。”顾峥嵘把水扔给祝靳渊。
“你们出来的也太慢了吧?我在外面都等急死了。”杨序坐在石阶上,看到二人走出来,连忙站起身抱怨。
孟卿没好气回怼:“你命是租的?着急还啊?一天天皇上不急太监急的。”
听听,她那小嘴跟淬了毒似的,杨序白了她一眼,朝二人靠近:“你们买什么吃得?我也要吃。”
梁眠望着不远处祝靳渊的身影,杨序倏地挡住她的视线,跟她凑得挺近,他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梁眠心虚否认:“没有。”并打算朝后退了一步,保持二人之间的距离。
手臂却被一只大手拽住。
她看向来人,祝靳渊示意她往后看,她转头看向身后,都是纸盒箱子,稍不注意就会绊倒。
他的音色散发着胆寒:“同学,别光顾着谈恋爱不顾及自己的安全。”
祝靳渊松开她的手臂,转身离开。
“我没……”她的话还没解释清楚,但又想想她的解释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人家根本不在意。
杨序看着祝靳渊的身影,又转头看向梁眠:“他就是这样,别在意啊!”
“他哪样?”梁眠不解的看向他。
杨序把心里话一股脑儿的说出来:“就高冷,拽里拽气,目中……”无人。
梁眠打断他的话,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心里就是燃起一股无明业火:“杨序,他很好,你不要这样说他。”
头一次见她冷脸,杨序尴尬的笑笑:“好啦好啦!我就口嗨嘛!别在意。”
孟卿见二人气氛不对劲,立即出来打圆场:“看给我们眠眠气得,都勃然小怒了一下哈。”说着,就挽着梁眠的胳膊,朝杨序告别。
夜晚的风徐徐的吹着,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她背着书包走在人行道上,路灯散发的暖光,为她铺好回家的路。
在他不远处的前面,穿着校服的男生正悠哉的走着路,他单肩挎着包,单手插在口袋里。
白色的耳机线从口袋一直蔓延到他的耳廓,在听什么音乐呢?她有点好奇,有微风吹来,少年的短发被风轻轻撩起,在路灯下像是泛着光。
所有的青春都像一盏灯,在雨中被冲倒,湿漉漉却在燃烧。
他走的不紧不慢,她刚好能够跟上,感觉就像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那两个陌生人能够走进同一个节奏里,奇妙又浪漫,她攥紧书包带,随着他步伐一步又一步,踩在他走过的路上。
世界寂静,浪漫无声。
两颗心彼此靠近,在这个苦涩年华,碰撞出万丈的青春。
二人分道扬镳,明天他还会来上学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