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唔……你……”

楚渔伸手去推陈见遥，男生力气太大，眼里还有几分担心，动作却一点都不温柔，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楚渔的鼻子下和嘴上，不像是要帮她止血，简直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捂到她窒息好毁尸灭迹。

陈见遥嗓音清越，一贯漫不经心的调调多了几分认真：“对不起啊，我刚刚没注意到后面有人。”

“……”

楚渔抬手，冰凉的手指覆盖在陈见遥温热的手掌上，陈见遥整个人一激灵，“嘶——”

陈见遥抽回手，异样的目光看向她。

蒙着厚实的一沓纸巾，楚渔的声音朦胧发闷：“我没事。”

陈见遥：“我带你去店里洗一下。”

楚渔：“不用。”

楚渔要越过陈见遥继续往前走，陈见遥拉住楚渔的手腕，“哎同学。”

陈见遥上半身是校服里面套着一件黑色卫衣，下面是校服裤子，头发稍长，遮住了他的眉毛。

学校对学生的仪容没有规定，头发长或者短没有规定，但是要求学生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

楚渔没有多少平时穿的衣服，上高中之后就是四套套校服来回换。

夏季有夏季校服，冬天有冬季校服，秋冬还有薄外套和长裤。蓝白配色，款式简单而且耐脏，不清楚是什么材质，但是之前在食堂吃饭滴了油上去，两天没洗衣服已经自己消解了。

“我真的没事你是听不懂吗？”

后面几个男生吸了一口冷气。

“脾气真够大的！”

楚渔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从陈见遥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楚渔退后一步，眼框红着，仰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陈见遥往后看了好几眼，最后那个男生说：“这女生有点奇怪。”

陈见遥：“嗯。”

“可能是这次考试成绩太差了，所以被家里人骂了？”

“……”

这是陈见遥接触不到的领域。

“而且穿那么薄，多半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对对，脸上那么大的巴掌印，看着挺吓人的。”

“说不定就跟现在新闻里一样，因为家长逼得太狠，所以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准备自杀呢。”

“应该不会吧，自来水仓库里面都是桶装水，她难不成打算喝水到撑死吗？”

“谁知道，她家长知道她不在家肯定会出来找她的，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也是，说起来虽然我不学习，不过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初中同学因为考试没考好被家里人一顿胖揍，还是男女混合双打，第二天早上脸上的乌青都没下去。”中间那个脸有点长的男生说，“最搞笑的是，当时他还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家里人打的，跟我们说是他跟弟弟打架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业的时候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那孙子非说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气得我们锤了他一顿。”

“噗——哈哈哈……”

“哎，陈见遥你想什么呢？”

“啊……她刚刚好像往自来水公司仓库那边走了，会不会出事？”

“谁知道呢，你不是要回家？”

“嗯。”

“那行，我们准备去网吧包夜，先走了。”

“还是羡慕你啊，我要是一个人住外面，我也回家，多舒服。”

“你买台电脑放他家啊。”

“那不行，打游戏还是得去网吧，不然没感觉。”

“那你说什么屁话，走了。”

陈见遥就住在小区里，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安全，几个人离开，陈见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转身往回走。

-

楚渔到了仓库门口，很快打了一个冷颤，窗户被锁死了，三年前还斑驳的旧锁已经换上了新锁，楚渔抬头对着这个新锁发了半天呆，一时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大，居然没有一个地方是自己可以去的。

楚渔转身，一眼看到了那个刚刚撞到了自己的男生。

略长的头发，一双黑色的眼睛，关心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他的脸上很奇怪，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渔越过他就要往自己家走，身后的人紧接着也跟了上来。

楚渔走得更快了，身后的脚步也紧接着走的更快了。

“……”

陈见遥这个人楚渔在学校听说过，不过都只是道听途说的一些传闻，此刻这个人就跟在自己的后面，楚渔心里惊起一阵害怕。

不，不会吧，她只是吼了他一声，虽然确实是自己把的气撒在了他身上，但是他骂回来就好了，难不成是准备打她一顿吗？

楚渔想到这些，不由得跑了起来。

陈见遥：“……”

太着急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路，就快到马路边，楚渔突然被路上没有铺平整的石砖绊倒了，整个人面朝地，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卧槽，你没事吧？”

陈见遥原本还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见楚渔整个人摔在地上，立刻大步跑了两步，最后跳在楚渔身边，单只手就把楚渔从地上拎起来。

真的是拎，因为楚渔是被他拽着左边手臂拎起来的，以至于直立起来，她的左脚都没着地。

“……”

四目相对，楚渔全脸都是灰扑扑的土，鼻血再次流下来，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

“……”陈见遥想笑不敢笑，忍得很辛苦，“你……”

楚渔冷着脸，虽然搭配她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冷漠还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陈见遥立刻松开手，楚渔整个人这才能够脚踏实地站立。

她的鼻血还在汩汩地流，陈见遥从手里的纸巾盒里面抽出一沓纸帮她止血。

楚渔自己接过陈见遥手上的纸，仰着头止血。

今天可真是倒霉透顶，面前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是跟自己犯冲还是什么情况，看见他短短的十几分钟，楚渔本就受了一次伤的鼻子接连受伤两次，简直血光之灾。

“不好意思哈，我就是看你刚刚状态有点不太对，所以担心你出事。”

楚渔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危险已经解除，“我没事。”

对方好歹是担心自己才过来的，楚渔也不好现在给他摆冷脸泼凉水。

“我没事，你先回家，不用担心我。”

“那个……考试考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啊，虽然我到现在考试都没考过很好的成绩，但我这不是还活着嘛，人活着才会有希望，何况一次的失败也不能证明什么，你这么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呢……”

楚渔整张脸被正方形餐巾纸盖上，只留下一双含着因疼痛而产生的水光的眸子看着他，不理解他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安慰但是怎么听怎么怪异。

“……”

陈见遥的声音渐渐停下来，“反正不管怎么说，别这么快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陈见遥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你不是想自杀吗？”

总算是知道他一直跟着自己的目的了，楚渔好气有好笑，“谁告诉你我现在要自杀的？”

“没有，就是你脸上那样，而且刚刚还那么激动，所以以为你会一时情绪激动做傻事，生命还是有很多好事发生的。”

楚渔垂眸，陈见遥沉默下来，她终于开口：“哦，谢谢。”

“没事，我看你身上穿的是附中的校服，我们是校友，你是高一？”

“高二。”

“我也是高二。”

“嗯。”

“……”

就这么站着气氛多少有点尴尬，陈见遥看了看天，又低头看地。

过了一会儿。

“你早点回家，知道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

楚渔站在原地，看着陈见遥往前走了几步，还是不太放心，又折返回来。

“要不我送你回去。”

楚渔：“不用。”

陈见遥：“你不会这么幼稚，要离家出走吧？”

“……”楚渔还是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么幼稚。”

“你刚刚打算去自来水仓库？”

“……”楚渔没说话，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两个人也不是很熟。

“我们上次在那儿玩弹弓，把玻璃砸碎了，后来厂长说锁是坏的，就连锁一起换了。”

原来他就是自己现在无处可去的罪魁，楚渔无语地看着他。

“那个……你要是实在没有地方可去，要不先去我家？”

“……”

楚渔看着他的眼神逐渐从疑问变成了惊讶，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雪花，落在楚渔沾着灰尘的手背上，面前清秀的男生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表情懊恼。

陈见遥觉得自己怎么跟个煞笔一样，对方一个女生，听到他说这句话应该第一反应是害怕吧！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好。”

“……”

“………………”

“？？？！！！”

“你同意了？”

“不是你邀请我的吗？还是你其实不愿意，就是客气一下？”

陈见遥嘟囔：“……没，怎么可能，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

在陈见遥的房子恢复了温暖，楚渔终于得以解冻自己已经僵硬的思想。

刚刚绝对是鬼迷心窍，现在有一种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感觉，楚渔看着自己摔在地上破了皮的伤口想，一会儿还是回家吧。

浴室的水声停了。

楚渔的目光停在浴室的门上，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穿着短袖短裤的陈见遥从浴室走出来，迎头对上楚渔的目光。

“干嘛这么看着我？”

楚渔默了一秒：“你洗澡挺快的。”

“你真不打算回家？”

他这个样子像是在劝失足少女回头，这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楚渔：“不是你要收留我吗？”

陈见遥噎住，不过输人不输阵，回：“我是想到你刚刚一见到我的脸就对着我流鼻血，怕你深更半夜对我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