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苏云为加入两个社团,一个是导游社,另一个是流浪小动物救助社团。这个救助社团是与穗市新成立的流浪动物救助志愿者协会互相合作,专门对大学城的流浪动物进行一些人道主义的关怀,比如节育,救助,收养等。这个协会的会长是一名宠物医院的王医生,一来二去,苏云为和王医生熟络起来。

正如何宥鸣先前所说,一到年底,各大公司纷纷忙碌起来,连何宥鸣也不例外,总是隔三岔五的出差,没完没了的会议,各式各样的行业酒会等,忙得整个人都要精神错乱。

连答应苏云为要参加她第一次导游的旅游团的何宥鸣也被紧急呼叫到隔壁深市做招投标。

“负责投标的组长紧急肠胃炎,昨晚连夜被送到医院,何远程在港岛应付年底股东盘问,顺便送大嫂回港岛待产,只有我像块砖一样,被拉来深市填补窟窿。”

难得听到何宥鸣喋喋不休的抱怨,苏云为倒是新鲜,“你忙到过年就能闲下来的吧?我下个学期还会参团做环心岛一日游的,你到时候再来呀。”

何宥鸣当然知道她不是三分钟热度,只做一次旅游团便撒手,只是苏云为第一次当导游,他想成为她的第一位参团客人,心里郁闷,还得熬夜看招标文件,眼睛都出现重影了,“我知道,我只是想成为你的第一位游客罢了。”

他说的郁郁寡欢,话语却甜甜蜜蜜的,苏云为在宿舍里做贼似的环顾舍友动向,发现她们都在各忙各的,便暗自捂脸偷笑,嘴巴好像被塞了一个衣架,嘴角的笑意停不下来,温暖得消融掉冷空气吹来的冽骨寒风。

“你可以当我下学期的第一个游客呀,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把报名链接第一个发给你,等你报完名再转发出去。”

何宥鸣当即美滋滋的抿嘴微笑,“一言为定。”他心情愉悦地看向埋头苦干的招标成员,“今晚我请客,你们随意点餐。小霍,做好登记。”

小霍和招标小组成员顿时喜笑颜开,多日折磨人的招标进程把人都熬老了。如果公司员工最怕何远程的突然关心,那么何宥鸣的关心是员工们最期待的事情,毕竟人家是真心实意,而不像远在港岛的面瘫脸大尾巴狼。

前一秒还紧皱眉头的何经理突然春风化雨,小组成员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面面相觑。

小组成员在群里八卦,“何经理刚才是在笑吧?”

“何经理什么时候不笑?”

“今天就没有。”

“你看错了吧,他刚才哪有笑,你是不是眼花了?”

“你们男生哪有女生看人看得细致,他弯起了一点弧度,绝对在笑,手动@小霍。”

小霍面无表情整理招标资料,眼珠子向左边的何宥鸣转动,快速地瞄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在群里回复,“何经理的确是笑了。”

“有没有什么八卦说来听听@小霍。”

“我连他微信也没加上,能知道什么八卦。”小霍飞速地回复,而后慢条斯理地起身去打印资料。

因为何宥鸣的无暇看顾,小三黑从YM分公司的无拘无束被苏云为接到王医生所在的志愿者协会,与里面被救助的流浪狗流浪猫和谐相处,玩得不亦乐乎,仿佛对YM分公司的乐不思蜀是一种掩饰好玩的假象,引得何宥鸣话里话外醋味十足。

“小三黑是去哪都能玩得好,我还以为它会对我情有独钟呢。”何宥鸣点开苏云为发来的视频,内容是小三黑乐不可支地和协会里的流浪狗玩成一片,他颇为失落地说道。

苏云为安慰他,“它是因为你在,才会毫无顾忌地玩耍。你一走,它就可怜兮兮地趴着不动,小鱼干喂到嘴里也不带动弹的。”

何宥鸣被苏云为哄得舒坦了,饶有兴致地翻看苏云为最新发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则关于领养代替买卖的公众号文章,文章结尾还打了个广告,祈求外界人士的资助。

“志愿协会在拉赞助吗?我可以给它们捐点物资或者资金吗?”

“可以啊,这几天冷空气降临,流浪动物愈发多起来,基地的过冬物资也捉襟见肘,协会的志愿者们正在发愁呢,只能从家里到处扒拉不穿的衣服临时对付下。”苏云为唉声叹气,愁容满面地诉苦。

何宥鸣思量片刻,“我还是捐点资金吧,这方面的内容我不懂,就不插手了,由你们来做主。”

苏云为腿也不翘了,兴冲冲地感激道:“我去联系王医生商量资金的使用,顺带给你申请一面锦旗,你等着,可不能拒绝。”

苏云为的承诺只消一个星期便由协会志愿者的梁组长用个帆布袋装好大大咧咧地亲自上门给何宥鸣赠送锦旗,前台工作人员一脸懵逼,“你说你是来给何经理赠送锦旗的?”

梁组长是一名年过四十整日乐呵呵的微胖男子,他笑嘻嘻地回复,“你们经理是叫何宥鸣吧?那就没错,他给我们基地的流浪动物捐赠一笔过冬资金。本来是我们会长王医生亲自来的,可惜他被叫去参加行业会议,抽不开身,所以由我来代替。”

工作人员听得一愣一愣,但仍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看在年终奖份上)礼貌回复,“我们得确认下才能放您入内,请您在对面的休息区稍加等候。”

梁组长一副感同身受的神情,“我懂得,我不会胡乱冲进去,我去那坐下等你们消息。”

于是五分钟后,怀疑人生却不敢明目张胆询问只能露出得体笑容的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把梁组长请入内,由小霍带领来到何宥鸣办公室。

彼时正在经理办公室和何宥鸣商讨工作的何远程一脸看戏的表情,抿嘴强忍笑容,被强行控制的脸部愈发扭曲得活像拼接板,“来,茄子。”

何远程举起手机,热情地给拿锦旗的何宥鸣和梁组长拍照,“Willion,别绷紧嘴巴,笑得开心一点,学习下你身边的梁组长是怎么笑的。”

何宥鸣扯开公式照的微笑,全身僵硬,不自在地和梁组长各拿一边锦旗,直到何远程一声好了,才慢慢放松身体。

“梁组长,留下来吃午饭吧。”何宥鸣邀请道。

梁组长客气地推脱,“不了,谢谢你的好意,基地还有好多事等我处理,我得赶回去。”

何宥鸣也不勉强,“行,我送送您。”

“梁组长,这种光荣事迹我们公司会安排宣传部撰写上传发布到公司公众号。”何远程在一旁不忘插嘴道。

梁组长再次心花怒放,“有劳了,我们基地等着你们的文章转发呢。”

“客气客气。”何远程发挥应酬本色,和梁组长亲切握手谈笑风生。

送走梁组长后,何远程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抽样,贱嗖嗖地说:“你应该把锦旗挂在你办公桌的中央,这样所有人一进来便能瞻仰你的丰功伟绩。”

“我还想把你挂在窗户外呢,你看我这样做了吗?”何宥鸣一把抽回被何远程爱不释手的锦旗,“你怎么还不走?”

“急什么。”何远程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又是给朋友养狗,又是捐赠资金,这两件事该不会是为了同一个人吧?”

“是,你满意了吧。”何宥鸣破罐子破摔地承认道,费力地撵走不肯离开的何远程出办公室。

何远程趁电梯门关闭前多问两句,“多透露点你那个朋友的事情,你跟个漏勺似的,一会漏一点的,让人好着急啊。”

何宥鸣不再发一言摇头,一副关爱孤寡老年人的怜爱表情目送何远程的离去。

被放养在志愿协会的小三黑放纵天性,立志成为一条招猫逗狗的花心渣狗,每日一早起来,先把基地巡逻一圈,再逐个问候新交的朋友。狗生,得到了圆满。

就在苏云为以为日子会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下去时,一则悲哀的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打乱苏云为的美好生活幻想。彼时正在捉耳挠腮上高数课的苏云为收到来自王医生的微信,“小苏,跟你说一件事,小三黑的左眼被检查出白内障,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苏云为捂紧宽大的摇粒绒外套,这是她在十三行淘回来的过冬衣服。在老师背对学生写公式时,她轻悄悄地溜出教室。寒风裹夹细密的雨水像刀子一样刮上她的脸,她吐出一口白雾,镇定心神,手指脱离温暖的口袋,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血管缓慢地流动,她的手僵硬得按不准通话按钮。

“喂,王医生,小三黑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激不起一点回响,漫天的祈求声好像被传送到真空之地,彻底消音。

王医生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这使得苏云为更冷了,整个人被寒风折磨得瑟瑟发抖,“我早上发现它走路跌跌撞撞,一检查,才发现它的左眼已经蓝雾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概早有症状,只是没发现而已。”

“小苏,你冷静听我说话。小三黑的年纪很大了,相当于人类80岁的年纪,白内障出现在它身上并不罕见。而且你要提前做好它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它这段时间的活泼,或许是回光返照。”

高数老师用他那浓重的口音讲解公式,明里暗里的透露此次期末考试将会出现黑板上的原题,让学生们不要掉以轻心。好学的学生不惧期末考试,哪怕不是原题,也会解出个一二三四来,而懒散的学生尽管得到原题,仍绞尽脑汁不得其解。

在那一瞬间,苏云为觉得自己陷进一知半解的迷糊状态中,不知该作何反应,是该向懒散的同学那样,听不懂直接放弃,还是及时做回好学的学生,一丝不苟地专研题型,可是好像哪一条路都得不到试卷上的正确答案,唯有亲身上阵,才能窥得一二。

这会,苏云为反而冷静下来,生死问题,她不是第一次面对,虽然很难受,可人只要活着就无法避免,一次次地揭开破裂不堪的心脏,残忍地展示心脏主人的痛苦。

“我明白了,我下午下课后会过去基地那边。”

“嗯。”王医生没有过多安慰,千言万语也抵不上宠物活着的安慰。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还想元旦假期天气能暖和点,可以去穗市塔跨年呢。”

是啊,即将来临的元旦假期太冷了,西伯利亚的寒流来势汹汹,一路朝南,跨越阻挡的高峰,顺利地抵达原本还晴空万里的穗市,打得穗市人民一个措手不及。

苏云为迈着僵硬的步伐,缓慢地朝电梯口移动。

苏云为浑身发冷地来到基地,心情平静地接走小三黑。临走前,小三黑似有所悟,和基地里的流浪猫流浪狗逐一贴脸嗅闻后,它不吵不闹,乖巧地窝在苏云为怀里,之前活蹦乱跳的大黑狗蹦完最后一舞,只剩下致意便能完美地谢幕。

它再一次回到这个居住了十几年的残破老房子,一双色差不一的眼睛只剩下黑眼珠在灵活地转动。如果之前的活泼是在燃尽它生命最后的力量,那么如今的它才是一条垂暮老狗该有的状态。

何宥鸣感到疑惑,每日叽叽喳喳给他发信息的苏云为突然安静下来,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2018年12月31日的上午。

他赶在零点发送的“新年快乐!”注定是得不到回复,他怀揣不安的心情,拨打那个只是一日未回消息就让他心乱如麻的电话号码。

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何宥鸣的心更加慌乱,在打第二通电话时,他已经在看回穗市的渡轮了,幸好苏云为终于接起电话。

“喂,何宥鸣,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正心急如焚之际,电话被接通了,还是苏云为轻快的声音,只是听起来很不对劲。

何宥鸣语气焦急地问道:“是你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好久没给我回信息了。”

苏云为没再说话,他只能听到对面轻微的呼吸声。何宥鸣没有催促,他在静静等待苏云为开口。

她的语调变得悠长,声音很轻,给人一种自言自语的感觉,但何宥鸣觉察出其中的忧伤,她颤抖地说出这个悲痛的消息,“小三黑一只眼睛看不见了,王医生说它很老了,发生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何宥鸣听出话语隐藏的悲拗,它很老了,一只眼睛还看不见,同时意味它的生命在逐渐走向终点,“还有时间,不是吗?在噩耗来临前,你可以陪在它身边,至少你们不会留下遗憾。”

“我只是很难去接受这件事,我想我还是不习惯面对生离死别这件事。”苏云为不再压抑泪水,任由泪水划过脸庞,留下透明的水痕,嚣张地昭示它的存在。

何宥鸣轻轻地对手机那边的苏云为说话,好像母亲的睡前故事让人充满安全感,“我会在你身边一起面对小三黑的生死,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苏云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应何宥鸣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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