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崽子，是个有脑子的。”黑狗狠狠地拍了下狼石，低声叮嘱，“你跟着见识见识就行了，遇到野兽不要往前冲。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他决定保护狼石，毕竟就算他现在想法很不错，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一旦遇上危险需要逃跑的时候，他不一定能跑得过成年人。

“黑狗。”狼石扭头看站在不远处的小幼崽，有些出神地说，“我选择来林子里历练就是想直面危险，不能一直想着找人保护自己，那样的话，是不能变强的。”

就像是长在大树冠盖下面的小树苗，不用经风吹雨打，没有会被风折断树干、雨打落落叶的危险，但却永远都照不到最灼热的阳光，永远都不知道大树冠盖上面是什么样。

狼石不想做小树苗，他想冲出大树的冠盖，像大树那样照最灼热的阳光。

“是我想岔了。”黑狗咂摸一下就明白了，他推了狼石一把，“去吧。放心，将来小少爷身边肯定会有你的位置。”

小崽子对自己够狠，将来成就肯定低不了，当然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狼石默默地走到小幼崽身边，没有留在黑狗身边寻求保护，也没有刻意跑去队伍的中间站着，态度表现的很鲜明。

那边就有汉子说风凉话，“黑狗，你可怜人家，可人家不见得能领情啊。”

“你懂什么，看着就是。”黑狗笑着怼回去，“你家崽子跑去处理红薯，难道还能处理一辈子红薯？”

那汉子脸色就瞬间不好看了，他家崽子比狼石还大一岁，胆子是出了名的小，别说来林子里了，平时离开村子来田里干活都能吓哭，得哄很久。

“年纪小又没有足够的本事，来林子里只能送死。”汉子看向罗青，抬起下巴点了点，“那样的才行……”

黑狗笑着摇了摇头，不跟他理论。

狼石跟罗青比起来，的确是罗青实力更强，但有时候实力也并不代表一切，就好比村子因为男爵大人的到来而正在发生非常快速而又剧烈的变化，而撵上这种变化并且参与其中的，明显是狼石参与的更多。

至于罗青，他直到现在都只是游离在村子的最边缘，甚至是若不是罗保还活着，村子里的人看在罗保的面子上不说什么，一旦没了罗保，到时候罗青定然会被村子里的人联合起来赶走。

倒不是因为他坏，而是因为他实力太强，会抢夺原本属于村子里弱者的资源。

“狼石，你分到任务了吗？”小幼崽听到狼石靠近就赶忙问。

“恩，要砍一棵有大腿那么粗的树带回去。”狼石小声说。

合适的木材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尤其是林子边缘的木材。

大家需要互相商量着，砍伐一部分，也要留下一部分，否则一次性砍完，后面再想找到合适的木材，就需要进到林子深处了。

而且，如果一直砍伐林子边缘的树，林子就会缩小，到时候林子里的野兽地盘减小，可不会因此退缩，而是会主动攻击村子里的人。

“那我帮你。”小幼崽举起爪子。

“好。”狼石没有拒绝。

等找到合适的木材，大家便争分夺秒地开始砍树。

狼石拿出石刀，找准树皮的位置，狠狠的拿着石刀砸下去，‘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被震的倒退出去，树却纹丝不动，甚至是树皮上都没有任何痕迹。

“竟然这么难。”狼石很快爬起来，继续挥舞石刀。

小幼崽双手撑着下巴蹲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动静，发现狼石自始至终都没能砍开树皮，甚至是每次砍上去的声音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狼石砍了这么多次，对于树皮来说，半点损伤都没有。

‘砰’。

狼石再次被震退，整条胳膊都在发麻，手也抖的厉害。

眼前的树纹丝不动，而其他汉子负责的树都已经砍开巨大的口子，眼瞅着就能直接把树推倒，完成任务了。

也是这时候狼石才终于明白，平时看着那些汉子们砍树的样子似乎是很轻松，他便以为对自己来说也真的很轻松了。

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狼石，我帮你。”小幼崽忽然站起来，不过他没有直接上前帮忙砍树，而是提议道，“我们可以去抓一只长耳朵兔子，只抓一只的话，可以按住长耳朵兔子的身体，让他用牙齿帮我们啃树。”

“阿爹说过，长耳朵兔子咬合力非常大，牙齿也很锋利，完全能轻松咬开这些树皮。”

“只不过会很危险就是了。”

长耳朵兔子毕竟是吃肉的，狼石只是个孩子，一个弄不好就很有可能受伤，甚至是送命。

“好。”狼石甩了甩手，“如果怕危险我就不会来林子里。”

“跟我来，我知道长耳朵兔子在什么地方。”小幼崽招呼狼石跟上。

已经砍倒一棵树，完成自己任务的罗青正好看到狼石离开，他顿时皱紧眉头，抬脚跟上。

小幼崽跑得快，因为看不到东西，只能靠不那么精准的警觉来感知，也就不能注意到脚下的碎叶、石头等等，跑起来就会发出比较大的声音。

狼石没有多少在林子里的经验，脚步声同样也比较大。

这就直接惊动了一个长耳朵兔子族群。

等小幼崽靠近的时候，长耳朵兔子已经锁定目标：狼石。

“狼石，它们以为我是木头，不会攻击我。所以锁定的目标肯定是你，到地方之后我说跑你立刻转身跑，不要回头……”小幼崽说出自己的计划，“我会带着长耳朵兔子跟上你。”

“知道了。”狼石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变快。

长耳朵兔子已经埋伏好。

就在狼石踏入危险圈的瞬间，小幼崽大喊：“跑！”

狼石便看也不看前面，转身就跑向来时的路。

刚好罗青看到长耳朵兔子跳出来，他顿时脸色大变，迎上回头的狼石冲上去。

只是在罗青冲过去的瞬间，小幼崽已经按住一只跳起来咬狼石喉咙的长耳朵兔子，另外两只咬狼石双腿的兔子已经被折断脖子躺在地上，还有一只长耳朵兔子见事不好，跳上旁边的树干，顺便改变方向，准备逃跑。

小幼崽掏出身上的骨刀瞬间扔出去，还飞在半空中的长耳朵兔子直接被骨刀穿透脖子，‘叮’地一声钉在了树上。

“还有一只。”小幼崽又拿出一把骨刀扔出去。

藏在旁边草丛中一直没露面，甚至是没有任何气息的长耳朵兔子瞬间倒地，脖子被骨刀钉在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罗青过来的时候，就只有被小幼崽按住的长耳朵兔子还活着了。

“狼石，可以回来了。”小幼崽很高兴地说，“刚才真是惊险，我差点就不能瞄准长耳朵兔子脖子。”

而且，如果刚才狼石有那么稍稍的一点点犹豫，就会阻碍到小幼崽的动作，从而让长耳朵兔子钻空子咬到他。

“罗青，你也来了。”小幼崽松了口气，“正好帮我们把这些长耳朵兔子拿回去，我跟狼石拿这只活的。”

“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帮你？”罗青上前捡起死去的四只长耳朵兔子，确定每一只脖子的伤口位置都一模一样之后，不由得有些沉默。

看来，他低估了小幼崽的实力，而且低估了很多。

狼石跑回来帮忙，看到这些死去的兔子之后，心里头变强的谷欠望更加强烈了。

活着的长耳朵兔子非常凶，不断地扭动身体试图咬身边任何能咬的东西，而且挣扎的力气也很大。

小幼崽攥着长耳朵兔子最有力气的两条后腿，狼石攥着两条前腿和脖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活兔子回来。

好在长耳朵兔子靠近树干之后，就开始‘咔嚓、咔嚓’地啃，不一会儿就啃断一棵树，刚好其他人的任务也才堪堪完成。

“成功了。”小幼崽上前拧断长耳朵兔子的脖子，“狼石，下次我们可以早点抓长耳朵兔子。阿爹说，这种野兽幼崽一个月就能长大生小崽子，繁殖能力非常强，所以我们可以尽量多抓一些，抓不完的。”

“下次可以提前制作陷阱。”狼石也很高兴，“到时候说不定能轻松一些，我也能帮上忙。”

这样的话，也不算是小幼崽动手帮忙砍树，而且狼石还能想法子对付长耳朵兔子，算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砍倒的树是由狼石自己扛回去，小幼崽个头小，也不能帮着扛，不过倒是跟着赶路的时候，顺便挖了不少野菜，还遇上一处红薯，别的人没空挖，小幼崽自个儿冲上去挖了几个红薯带走。

从林子里出来，把树干送去统一处理，狼石瞬间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疼的厉害，也累的够呛。

“狼石，晚上来我家吃兔子肉。”小幼崽发出邀请，也顺便邀请了罗青，“罗青，你吃过兔子肉吗？城里有兔子肉吃吗？没吃过的话，晚上来我家吧。”

“城里兔子肉多得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罗青梗着脖子说。

狼石冲着小幼崽‘嗯’了声，倒也没有继续休息，而是挣扎着去帮忙 处理红薯。

小幼崽拖着五只长耳朵兔子跑去找燕洵，“阿爹，我今天想了一个办法砍树……”

很欢快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和经历，小幼崽又拿出自己挖的野菜和红薯。

“红薯很新鲜，正好晚上烤了。”燕洵拿起红薯看了看，又扒拉一下野菜，“这些菜叫你爹拿回去炒了吃。这些兔皮能给你缝很不错的衣服，回头叫你爹缝。”

燕洵一一都安排好，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很远很远的球状的木头。

球状的木头前面有个小孔，整体是两个半圆拼凑而成，中间是空的，填了颜色发红的小木头零件。

“试试这个眼球。”燕洵抱起小幼崽，打开他眼睛的机关，把新制作的眼球放进去。

小幼崽眨了下木片组成的眼皮，崭新的木头眼球轻轻转动，小孔慢慢转动，看向燕洵。

“阿爹。”小幼崽伸出木头爪子，放在燕洵的鼻子上，“这是鼻子吗？”

“能看到？”燕洵赶紧问。

“能。”

“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能看到阿爹的脸，鼻子、眼睛、嘴巴。好像只能看出来阿爹的样子，看不到颜色。”小幼崽也看到了自己的木头爪子，由一块块木头零件组成的爪子，因为跑去林子里忙活一天，爪子上沾了血还有泥巴，脏兮兮的，连带着燕洵的鼻子也沾了一点土。

小幼崽赶紧缩回爪子，藏到背后。

“还有一只眼睛。”燕洵拿出另外一个崭新的眼球。

“好。”小幼崽赶忙凑过去。

两只眼球都更换完毕，小幼崽就能用两只眼睛看到东西了，只是只能看出形状，却看不到颜色。

不过这对于小幼崽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伸着爪子 ，让燕洵拿小刷子帮自己刷掉爪子上的泥土，又用干净的布擦掉血迹，便忙不迭低头研究自己的爪子。

他看到燕洵把以前的旧眼球收了起来，便好奇地问：“阿爹，我的眼睛是怎么制作的？我感觉能看到东西好神奇……”

以前任何东西都只能进行想象，但是小幼崽发现，他想象出来的样子跟自己真正看到的样子，竟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原来阿爹长这个模样，原来阿爹穿这样的衣裳，原来阿爹的手这么好看，自己的爪子好像就是按照阿爹的手制作的，而且指肚上也有跟阿爹一模一样的指纹。

原来脚上的鞋子是这样的，原来阿爹的鞋子跟自己的鞋子一模一样。

原来外面那么大，一眼望不到边。

“是小孔成像原理。”燕洵给小幼崽解释，“光透过小孔之后，会经过很奇妙的反应……”

原理其实很简单，运用起来也不算难。

只是小幼崽是个活的，想让他拥有最基本的视力，明显只有小孔成像是不行的。

“阿爹。”小幼崽很认真地看着燕洵，“是不是让我能看到东西，很难。”

小幼崽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小声说：“我感觉眼睛有点热热的，就像阿爹给我装耳朵和声带的时候那样，能感觉到热热的。”

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凉凉的，跟这些部位形成特别鲜明的对比。

“阿爹说过，人身体里的血是热的。”

“我没有血了，所以我的身体是凉的。”

小幼崽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的木头胳膊，感觉不到任何温度，或者说根本没有温度这种感觉。

“阿爹，我想知道，不要瞒着我。”

他很小声的说。

燕洵摸了摸小幼崽的脑袋，低声道：“不瞒着你。眼球不比耳朵鼓膜和声带，制作起来真的很不容易，你爹偷偷尝试很多次才勉强成功。你感觉到的热，的确是血。”

很多很多血，最后就成了这么一对眼球。

燕洵掀开衣袖给小幼崽看自己胳膊上浅浅的红痕，“这些痕迹都是。不过人身体里的血失去之后还会再造，所以不会有什么影响。你爹的血更多，取很多很多差不多咱们家用的澡盆那么大的十大盆也不会有影响。”

“那我爹取的血多吗？”小幼崽问。

“多，我才取这么一点，剩下的都是你爹的血。”燕洵用手指头比划比例。

小幼崽轻轻按了下自己的眼皮 ，扑到燕洵怀里，“阿爹和爹最好了。”

他前几天想要拥有视力，想看到东西，只是觉得会很难，便不想让阿爹为难。

没想到现在就拥有了能看到东西的眼球。

“去找他们吧，看看他们都长什么样。”燕洵笑道。

小幼崽一下子精神起来，“我刚要说去看看狼石他们长什么样，没想到阿爹已经发现我的想法了。”

“你爪子一抬我就知道你想什么。”

“我抬爪子。”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我不说。”

燕洵把难得皮一下的小幼崽打发走，便立即回屋休息。

给小幼崽制作普通眼球很容易，只需要调好机关就可以，但想要让小幼崽拥有视力就没有那么容易，这跟声带和鼓膜又不一样。眼睛是十分复杂的机关，一般人如果失去眼球，几乎不可能再拥有视力，也好在小幼崽跟普通人不一样，这才能让燕洵有机会制作合适的眼球。

回到屋里，燕洵打开随身携带的竹筒，拿出里面的九命三彩魔虫。

镜枫夜影子似的悄无声息地出现，“大人。”

“幸亏有九命三彩魔虫。”燕洵重新把手里的虫子装进竹筒，整个人都靠在镜枫夜身上，声音有些低，“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镜大人。”

“是我出现的太晚了。”镜枫夜也并不好受，“如果我早出现一点，就不会……”

“不，来不及的。那本来就是我的劫难，活下来，才算是能真正的在这里立足，活不下来，便是失败。即便是当时你能出现，我也同样会遇到同等级别的困难。”

燕洵轻轻吸了口气，捏了捏装九命三彩魔虫的竹筒，“当时的我，应该必死无疑……”

事实上，原主也的确是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