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其实石磨的构造并不复杂，而且原理跟石臼比起来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两块石头之间进行碾压，把当中的黑小麦碾碎，仅此而已。

甚至是别的地方也有石磨的存在。

只是对于城中的贵族来说，在有几乎不需要成本就可以完全支配的奴隶存在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去选择石磨。

“城中便是有石磨也不会有人用。”金州微微弓着腰，低着头，极尽谦卑，“或许平民会选择使用石磨。”

平民没有奴隶可以支配，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换取粮食，或许会选择更方便的石磨。

“尝尝长棍面包。”燕洵忽然不再说石磨了，他也没打算把石磨卖出去。

长长的几乎有一个人那么高的长棍面包，掰扯下一小段，用骨刀切成一片一片的摆在木盘中，就这么端到金州面前。

“坐。”燕洵示意。

金州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立即行礼，这才缓缓坐下，拿起一片面包片细细的品尝。

跟城中那些铺子里的面包不太一样，眼前的面包片口感有点硬，十分耐嚼。没有想象中的松软香甜，像是在吃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且只有嚼一会儿之后才能品尝到那股淡淡的独属于黑小麦的醇香。

“长棍面包可以放七天到十天左右，如果天气再冷一些的话，或许可以放十五天或者更久一些。”燕洵笑眯眯道，“尝出来没有？长棍面包里面虽然没有放糖或者蜂蜜，但是里面同样加了很珍贵的食材：盐。”

盐和糖、蜂蜜，几乎只有贵族才有机会和财力能品尝的到。

像是红薯这种天然便带有甜味的吃食，向来是贵族的最爱，尽管贵族们经常会一边吃红薯，一边觉得红薯吃起来会黏在手上和嘴边，看上去十分的不雅观。

“你可以拿去城里卖。”燕洵晃了晃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数字，“也可以换。长棍面包按照重量来，可以拿一点五倍或者两倍重量的黑小麦来换，当然，如果是别的粮食也行，比如说晒干的玉米粒。”

金州身体一震。

如果只是换黑小麦的话，可能会有一些喜欢精打细算的小贵族觉得不划算，但如果是换玉米粒的话，那些干硬无比，难以下咽的玉米粒，就能很容易换到了。

“请大人写契约。”金州拿出空白的羊皮纸。

“城中最近有什么传言吗？”燕洵接过羊皮纸，在上面写新的契约，一边问。

金州略微犹豫了下，这才说：“有些贵族想打听红薯粉条的制作方法，买新鲜玉米粒的贵族不如以前多了，似乎他们也在打听制作玉米粒罐头的方法，听说还有贵族特地去问了教会。”

“教会……”燕洵写完契约，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金州。

空白的羊皮纸上出现一行行优美仿佛在跳舞一样的文字，在最下面，有着燕洵的署名，并不是‘洛洵’，但也正是因为‘燕洵’，这契约才真正有效。

金州在燕洵的名字下面，小心翼翼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看着契约完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晒干的玉米粒即便是十分难以下咽，但是如果磨成粉的话，也可以当做面粉吧？”燕洵单手托着下巴，有些无奈道，“也是怕麻烦吗？反正有足够的黑小麦，甚至是大贵族还有白面粉……”

城中的贵族数量就那么多，他们都有吃不完的粮食，所以才会懒得把玉米磨成粉，因为没有必要去操那个心。

“是。”金州忽然觉得有些汗颜。

人人都知道城里好，人人都知道贵族过得日子好，可已经离开城中的燕洵，却并没有像城中贵族想象的那样吃不饱穿不暖，反而是吃的比城中的贵族都要好得多。

这些长棍面包的烤制方法肯定不是秘密，城中的厨师们说不定也会，但他们只需要服务好少数的贵族就好，每天新烤制的面包松软又香甜，就根本没有必要去琢磨别的花样。

以至于城中贵族一代代生活了那么多年，变化竟然都还不如这段时间大。

“去吧。”燕洵摆了摆手。

这次烤制的长棍面包差不多全都给金州带走，准备去城里换粮食。

小幼崽等金州离开之后才跑过来，“阿爹，我想带弟弟去村里玩。”

“去吧。”燕洵给小幼崽经常背着的竹筒里装了好些东西，这才放他们走。

稻草幼崽用爪子轻轻握着小幼崽的衣服，紧紧地跟在后面。

刚才金州来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都看到了，尽管很多事情都看不懂，但他看到了那张空白的羊皮纸随着文字出现在上面，慢慢的有了一股力量，在这股力量约束着燕洵和金州之后，燕洵这才让金州带走那些长棍面包。

这里面肯定有很直接的因果关系，稻草幼崽牢牢的记住这一点。

现在他跟在小幼崽身后，视野中除了周围不断变化的景色，就是小幼崽木头的后脑勺了。

小幼崽的身体是木头的，跟自家木屋一样都是木头的，但是他又跟别的木头都不一样。

“现在村里其实没多少闲人，红菇要守着长耳朵兔子观察，狼石和罗青轻易不会离开阿爹身边……”小幼崽忽然转头跟稻草幼崽说话，还一边在木片上画画给稻草幼崽看，“我们看看能不能碰上熟悉的人。阿爹说我们要多认识一些人，多见识一些事，这样才能对这个世界有足够的了解。”

至于足够了解之后怎么样，小幼崽自己也想不出清楚。

他说话有点快，手头跟着画画的速度就也加快了，画出来的画就非常简笔。

“唔，弟弟你能看懂不？”小幼崽自己看了眼画，有点担心稻草幼崽看不懂。

稻草幼崽看到了最后一幅画上的问号，他明白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含义，便拿起木炭，在问号后面画了个圈，代表‘句号’，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小幼崽收起木片，抬起木头爪子，牵着稻草幼崽的爪子，一起往村子里跑。

村子看上去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尽管小幼崽最初来村子的时候，眼球还不能看到东西，但他能听到声音，那时候的村子总有许多杂草被风吹拂，草叶晃动发出来的沙沙沙的声响，总有一些走动的人不小心踩到石头，甚至是踩到粪便的声音。

而现在，只有鞋子踩到石板铺的路上的清脆的声响，和每家每户圈起来的院子里，那些修剪的整整齐齐的鲜花和青草发出来的极为规律的声音。

“我看到灰蜥了。”小幼崽拉着稻草幼崽上前。

灰蜥其实也刚从燕洵那边回来，他负责上午推石碾的活计，因为这活计比较累，所以一般只需要干半天就好，剩下的半天可以休息。

“灰蜥。”小幼崽远远地喊。

“小少爷？”灰蜥转身，有些诧异地看着小幼崽。

“我带着弟弟来。”小幼崽跑过来，被他牵着的稻草幼崽也跟着跑，“你要回家歇息吗？吃饭没？我知道好几种烹饪方法，可以告诉你哦。”

两只小幼崽一起跑到灰蜥面前，都仰着脸看他。

机械幼崽的身体全都是木头，木头零件做的眼球看人的时候，漆黑的瞳孔看上去十分诡异；稻草幼崽只睁着一只眼睛，耳朵有明显的稻穗形状，皮肤苍白，面无表情，其实也有些诡异。

不过灰蜥倒是并不怕他们，他怕的是燕洵。

“进来吧。”灰蜥打开院门，让小幼崽和稻草幼崽进来。

他家院子也跟别人家的一样，不过院子里种的都是结果子的灌木，还有正在成长的红薯，现在红薯藤已经几乎把整个地面都盖住了，看上去挺壮观。

木屋地上铺了粗糙的木地板，进门前需要换上简单的木屐，进去之后马上就能看到低矮的木桌，和宽大的椅子。

这些都是每个人根据燕洵居住的木屋模仿着制作的，看上去都差不多，但细节又完全不同。

小幼崽拉着稻草幼崽换了木屐，踩着木屐哒哒哒进屋，到木桌前面坐下。

“家里没有烧水，吃点果子吧。”院子里就有灌木丛结着新鲜的果子，随时都能采摘，灰蜥便摘了一些果子 ，清洗后放到木盘中，摆在两个小幼崽前面。

灰蜥又去舀了清水，到外面简单的灶台上烧水。

“自从知道红菇他们用放大镜看到了水里的虫子，这水不烧开我是不敢喝了。”灰蜥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家里也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然谁知道会有多少看不见的小虫子。”

他是胆子比较小，当初虫潮来袭，跟村里的汉子们一起迎接虫潮侦察兵的时候，他几乎吓破胆，甚至是还因此怪罪燕洵。

好在燕洵并没有追究这件事，还是一视同仁的给他安排了活计。

不过现在两个小幼崽都来到自己家中，这就不由得灰蜥不多想。

“这种果子鲜嫩多汁，没有核，但是非常的不好储存，只能当天摘了当天吃掉。”小幼崽拿起一枚果子，放到稻草幼崽的掌心，又赶忙画了画给他看。

果子可以嚼着吃，大概嚼几下就好。

稻草幼崽便抓起果子放到嘴里，一下一下的嚼，等感觉嚼得差不多了，就张开嘴巴给小幼崽看。

“可以了。 ”小幼崽点头。

稻草幼崽这才把嘴里的果子咽下去。

陶罐里的水本来就不多，很快就烧的沸腾了。

灰蜥把煮沸的水倒进木杯中，端着进屋，放到两只小幼崽面前，自己也在木桌前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灰蜥，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啊。”小幼崽左右看了看，说。

“才自己住了没几天。”灰蜥轻声解释。

上次虫潮来袭的时候，他还是跟家里人一起住的，是这几天正好闲着，就自己造了这个木屋，圈了小院子，打算自己住。

在村子足够安全的时候，很多已经成年的汉子、哥儿、姐儿，一般都不喜欢跟家里人住在一起，而是喜欢单独建造木屋，自己居住，当然，前提是村子足够安全。

“原来如此，我就说一直记得你家不是在这里。”小幼崽揉了揉自己并不柔软的脸蛋，打开放在一边的大竹筒，从里面拿出一枚包裹的十分严实的树叶，递给灰蜥，“打开看看。”

树叶干燥柔软，外面还缠着细细的绳子。

灰蜥打开绳子，再打开树叶，发现里面是一些看不出原材料的粉末，他忍不住凑近了看，结果就闻到一股有些刺鼻的气味，赶忙把头扭到一边狂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