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以往，如今的大安院热闹了几分。

因为小生很快就要离开的缘故，吴侯没有另外开一个院子，而是在大安院里收拾了一个屋子，让小生在里面学。

等夫子走后，小生就会进内室，安静地坐在阿父旁边写字，偶尔写错了几个，就让仆从用书刀将错字削去。

起先他还是想自己削的，结果他手头没力气，被阿父把着手削了几次，过了个瘾后，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父子两个这般相处倒也和谐。

而这份和谐，也被吴国其他大臣看在眼里。

不过一月，公子澈聪慧之名就被吴国大臣们悉知，毕竟教他识字的可不是一般书吏。

而吴国的高官们常常来大安院和吴侯商讨国事，公子澈的表现、君侯对公子澈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

如今小君将要生下嫡公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深得大王宠爱并且聪颖的公子澈，的确得避一避。

只是他们不会像之前那样，无所谓公子澈在陈国如何，而是尽量让公子澈得到相应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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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爷爷，你是在等君父吗？是君父有事吗？”

小生刚送走夫子，准备拿着东西去找阿爹时，看到夏太宰等在室外，觉得有些奇怪。

平常时候，太宰爷爷和小生一样，都是直接进去的，但今日却等在外面，这让小生觉得奇怪。

“回公子，君侯现今无事，只是下臣想晚一步过去罢了。”夏太宰和善的说道，只是望向公子澈的眼神，与往日不同。

见小生还在皱眉思索，夏太宰微微蹲下，说道：“公子，陈国送来国书，他们的嫡公子亮已经启程来吴了。”

闻言，小生眼睛张大，看向太宰爷爷，问道：“那小生、是不是也要过去了？”

“说好三月启程，自然还是三月离吴，只是得让公子亮在吴国国境那等几日罢了。”

说到这里，夏太宰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本来还想让公子澈在吴国多留几日的，结果陈国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公子亮送过来了。

要不是打听的人确定这个公子亮是陈侯嫡公子，他们怕是会以为那只是妾生的庶公子呢！

“那他会不会很难过？”小生问道，“小生一想到要去陈国，就觉得难受……”

看着眼前低落的孩子，夏太宰宁愿他闹一场，也好过这样安静得接受这件事，不对，澈公子的确闹过。

夏太宰把小生抱起来，说道：“不仅公子难受，下臣想君侯和小君也不好受，只是吴国必须得有公子去陈国为质，还得是地位颇高的公子。”

还是钱傅这老小子看得透，知道公子澈得去陈国为质，就算看公子澈心喜，也不去跟他有过多接触，只是几面之缘，自然不会难受。

他们这群人也知道这事，但商讨国事之余，看着旁边小小一只、认真写字的小童，总归没忍住。

“小生知道了，只是舍不得君父、舍不得母亲阿母，舍不得从父，舍不得太宰爷爷……小生舍不得好多人。”

靠在夏太宰身上，小生情绪低落。

“太宰爷爷，能不能让画匠给你画一幅画，小生想带过去。”

小生知道人的寿命有限，太宰爷爷的年纪这么大，这一别也不知道要多久。他想把这些对他好的人画下来，虽然现在他做不到，但可以找画匠不是？

“好，下臣这就找画匠去，给公子也画几幅留在这里，等想公子的时候，下臣就拿出来看看。”

夏太宰轻轻擦拭眼角，这人年纪大了，就受不了离别，还是那老小子聪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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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侯看着院子里的一老一小，收敛眼底的情绪。

只是他到底没忍住，在太宰说完事情后，把小生留下用膳了。

午后，他带着小生前往兰台的最高处迎丰台，那里能将吴国国都望兰尽收眼底，每当有重大事务需要他决断时，他就会上来看看这座望兰城。

吴侯牵着小生的手，两人一步步向上爬，兰台有数百级石阶，而这迎丰台亦有数百石阶。

“阿父，为何兰台会有这么多石阶？”

“这代表着身份，你住的地方越高，就代表着你的地位越高。”

“那每日这样爬不累吗？”小生喘气的声音大了点，他觉得好累。

“又不是让你日日爬，只偶尔爬一次罢了，若是连这都爬不动，就说明你得好好练武了。”吴侯从小练武，这数百石阶对他来说只是活动身体罢了。

看小生满头大汗，吴侯便将他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你如今还小，这一次阿父抱你，往后这些石阶，你得自己走。”

“嗯，小生会自己走的。”趴在吴侯的肩膀上，小生往下看，如今已经很高了，望兰城的模样开始展现在他的眼前。

小生看过很多雄伟的城池，但它们都和望兰不一样，望兰城是小生真正生活过的，所以它的样貌更令小生动容。

“阿父，我看到望兰城了。”小生兴奋地说道。

“是吗？现在只不过一部分罢了，等会儿，你会看到更多。”

吴侯的声音里带着自豪，只要是吴国的子民，就一定会因看到望兰城全貌而动容，他相信，小生也一样。

迎丰台分为内室、外室和廊台，廊台没有屋檐，往前面看去，最先入目的就是望兰城的城门，随后是外城、内城和兰台。

小生注视着下面，把望兰城映入自己的心中。

吴侯站在一边，兰台是他君父襄垣公建的，在定下自己为世子后，君父带着他爬上了兰台。只是他犹觉不够，自他继位后，又在兰台上建立了一座迎丰台。

起初登上迎丰台看着下面的望兰城，他感到畅快，这是望兰城，是吴国国都，而他是吴国的王。后来，他又在这里感受到了其他，感受到了责任，在这里他能更冷静的思考。

现在他带儿子爬上迎丰台，就是想让他看一看，身为吴国公子，怎能没见过望兰城呢？

“阿父，望兰城的内城和外城差别好大，那些房屋如此破旧，他们就住在里面吗？冬天会不会很冷啊？”小生的声音里透着些担忧。

最初的喜悦过后，小生观察到了更多东西。

听到这段话，吴侯一愣，他本以为站在这样的高处，体验到这般高高在上的感觉后，小生会知道什么是权利，可能会激发他的野心，却没想到，他注意到的是那些破旧的屋舍。

这个孩子……

“自然是冷的，可修缮房屋需要木材，需要请人，他们能力不够赚不到银钱，自然只能住破旧屋舍。”

吴侯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淡，这些能住在外城的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有更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无法每个都管，所能做的就是少些奢靡，妥善处理国事。

“可是，这样会生病的吧，生病可难受了，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暖和点？”

“你有什么办法？”

“嗯～我想不出来。”小生憋了一会儿，苦恼的说的。

吴侯将他抱起来，笑着说道：“等你要是能想出办法了，寡人这个位子，就该让给你了！”

“我不要，小生就要躲在阿父下面，只要想办法就好了。”

吴侯爽朗大笑，然后指着望兰城中的一些建筑，问小生这些是何物有何用途？又一一讲解。

两人在迎丰台上用晚膳，又在上面消磨了会儿时间，吴侯才带小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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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儿子，慢慢走下台阶，吴侯轻拍了一下小生的屁/股，说道：“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寡人背的。”

“嘿嘿，因为小生是阿父的儿子啊，阿父，等小生长大了，换我来背你。”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小生趴在吴侯背上说道。

“等你长大？”吴侯心中微涩，这一去陈国，归期不定，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见到长大后的小生。

“小生，你是吴国的公子，不要在陈国逞能，记住，在阿父心里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阿父，小生很重要对不对？”

“嗯，很重要。”吴侯肯定，停了会儿，又说，“只是吴国更重要，如今吴国要和陈国结盟，两国公子互为质，陈国送了嫡公子过来，吴国不能送妾生的公子过去。”

小生算了一下，点头说道：“那就只有小生了。”

“是啊，只有你了。”

“阿父，小生会在陈国好好的，你们不要忘记小生啊。”小生叮嘱道。

吴侯将人往上提了提，说道：“放心，寡人怎么着也不会忘记小生，改天寡人就找最好的画匠，给你画几百幅画，挂在兰台各处，哪哪都有看到你。”

小生听到后高兴的抖了抖腿，说道：“那小生要阿父、阿母、母亲、从父的画像，还有爷爷们和夫人们的都要，小生也不要忘记你们。”

“嗯，都画。”

趴在吴侯的背上，小生笑的很甜，不过知道阿父见不到，便亲了阿父脸颊一口，阿母经常这样亲他。

吴侯感觉到一团热乎乎的东西从自己的脸旁移开，然后脸颊那块变得冷飕飕的了，在这小子这里，他破了太多例了，几次之后，他也习以为常，反而更加喜欢这小子，也是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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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大安院的时候，小生已经呼呼大睡，看着在塌上睡得正香的儿子，吴侯便让仆从去文山院知会一声，今日小生在大安院安寝。

戳了戳小生脸上两边肉，吴侯感觉有点新奇，让媪妇抱着去洗漱，他也要去洗一洗，换身衣裳。

媪妇小心的更换公子澈的衣物，擦拭身体，解开发辫。

吴侯看着还睡着的儿子，问道：“他一直没醒？”

“正是，今日公子怕是累着了。”

“寡人知道了，你下去吧。”

坐在小生边上，他今日说的是实话，但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让怀孕的乐薇夫人去陈国为质。

只是如此一来，这个二夫人也就搭进去了，他和小君商议了一番，到底还是让小生去，如今国书已换，不可无故更改。

正在这时，小生翻了一下身，抱住了吴侯的一只手。

吴侯见状轻拍了他几下，现如今他就为小生破例了这么多，若是真让他在自己身边长大，让以后的嫡公子如何自处？兄弟相争，不利国本。

思及此，吴侯的心不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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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这次醒的特别早，迷迷糊糊碰到了什么，往上一看，就见到了阿父，左右看看，保母、慈母都不在，一时间有些茫然。

听到动静的使女见到公子醒来，轻轻地叫了他两声。

小生听到后看了她一眼，又躺回去了，他想再睡一会儿，顺手把阿父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安全。

在使女近身时，吴侯就醒了，见小生这动静，轻笑了声，捏了捏他的鼻子，顺他的意，拍着他，哄他睡着后起床。

“寡人去上朝，公子这里你们照看着，公子的衣物备好了吗？”

“昨日公子慈母便送来了，都在呢。”

吴侯点头出去了。

这次早朝时，陈国公子亮已启程的消息传开，所有人都知道，公子澈要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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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公子小生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