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保镖追上来时殷峥就发现了,他瞥了眼身后熟练地转入小道,没多久就将人远远甩开。
虽说才被异种袭击过,但这种情况在边城还是挺常见的,翼鵤走后短短半个小时撒拉的外城就恢复了秩序,居民们像没事一样继续着自己先前的事,连小孩都又重新在街道上追逐起来。
街道上追逐打闹的小孩在看见被殷峥抱着的皎皎时,都会下意识停下脚步,踮着脚眼睛好奇地盯着被殷峥抱在怀里的他看。
小孩们莫名地很喜欢这个看上去精致白嫩的小弟弟,但又碍于殷峥不敢上前去搭话。
被爸爸抱着的皎皎看见他们盯着自己看后,伸出白嫩的小手摇了摇:“好呀。”
小弟弟好可爱哦!
被打了招呼的墨尔他们下意识地将手里用来打闹的木棍藏在伸手,抬起脏兮兮的小手向皎皎挥了挥,紧张得有点磕巴地道:“你,你好。”
第一次得到回应的皎皎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眼睛都弯起了,小手拍着爸爸的肩膀指着他们说:“爸爸,啊们说好呀。”
殷峥闻言回头瞥了眼他们,原本盯着皎皎看的墨尔他们见殷峥回头瞬间作鸟兽散,像是有异种在身后追他们一样,跑得飞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哇哦!”看见这一幕的皎皎惊叹了一声,小手指了指已经没人的身后软乎乎地道:“呼,没啦。”
将人吓怕的殷峥看向皎皎,见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失落的神色后,才低声应了句,加快步伐离开。
皎皎没一会就忘记了刚才那一群跑不见了的小朋友,他呆在爸爸怀里,睁着漆黑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殷峥看。
黄昏的光线从树荫间洒落在殷峥的脸上,使得他的脸廓忽明忽暗。盯着他看的皎皎看着看着就伸出手轻轻又充满好奇地戳了爸爸的脸,发现软软的后就弯起眼眸笑。
察觉到他动静的殷峥低头看他,也没打断他的动作,任由他在自己脸上作乱。
戳着戳着皎皎就戳到了殷峥脸上的伤疤。
硬硬的一点也不软。
想着皎皎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没有摸到那种硬硬的感觉后,又摸了摸殷峥脸上的伤疤。
“爸爸,皎皎没。”他摸着自己的小脸蛋,漆黑懵懂的眼里满是疑惑。
“没有很好。”殷峥看了眼他白嫩的脸,再次道:“没有才漂亮。”
他不希望在皎皎脸上或者身上看见任何一道伤疤,再小的伤疤都不行。
“漂亮呀。”皎皎用小手摸着爸爸脸上的伤疤道:“爸爸漂亮啊。”
皎皎的爸爸是最漂亮的!
感觉着脸上温热的小手,看着小孩明亮眼眸里的认真,殷峥的心无端地抽了下。
这疤是殷峥六岁那年第一次登台打黑拳时留下的,左眼也是在那一次废掉的。当时围观的人都以为他要死了,没想到他却从血泊里爬了起来。
那场黑拳最后是他赢了,满脸满身的血,站在拳台上,仅能看见的漆黑眼眸里没有疼痛的痛苦,也没有即将死亡的恐惧。
人们无法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任何属于人类小孩的情绪,便在那深沉未知的无尽黑暗中,产生了悚然和恐惧。
自那次后他脸上就留下了这么道疤,和那些投在他身上如影随形的恐惧视线。
皎皎不怕他,是因为无法理解这道疤的意义。说很漂亮,是因为年幼的他还没拥有分辨美丑的能力。
想着这些的殷峥没在说话,只是一边加快步伐,一边任由着皎皎好奇地摸着他脸上的伤疤。
没多久殷峥就抱着皎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余生私房菜。
这家私房菜是他在问过罗安得利后选定的,听罗安得利说这家的菜口味比较清淡,非常适合小孩。
进了店来到二楼包厢坐下,殷峥接过菜单点了几道菜,发现怀里皎皎好奇地看着菜单的视线后,他就将菜单放低让他也点几道菜。
听懂爸爸话的皎皎板着小脸有模有样地寻视菜单,最终在看到颜色鲜艳方方正正的麻婆豆腐时,小手啪一下按在麻婆豆腐的图片上:“这个。”
“嗯,加一道这个。”殷峥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是个清秀的女孩,她看了眼坐在爸爸怀里十分可爱的皎皎,又看了看殷峥,想着大人都没意见的话这个小孩应该是吃得辣的,便说了句:“好的,请稍等。”就转身出去。
这家店上菜上得很快,也或许是刚经历过翼鵤袭城暂时没什么人的原因。
包厢里坐在爸爸怀里的皎皎好奇地够着头看着上来的菜,浓郁的菜香飘来,本就饿了的皎皎被香味一勾,肚子咕噜咕噜地就叫起来。
听到响声的皎皎低头看了眼肚肚,抬头看向爸爸,指着肚子软乎乎地道:“爸爸,皎皎肚肚咕噜咕噜饿。”
店家很细心,还给准备了小孩用的口水兜。
殷峥伸手接过粉色的口水兜给皎皎系上:“想先吃那道菜。”
“这道。”饿急了的皎皎伸手指向离得最近的菜。
殷峥看了眼,是一道清蒸鲈鱼。他拿过筷子夹了快鱼腹上的肉,细细挑了刺后喂给皎皎。
张大嘴的皎皎嗷呜一口吃下鱼,从未尝过的味道吃得他眼睛都弯了起来,显然很喜欢。
殷峥见他吃口鱼吃得眼睛都弯起来明显很喜欢后,就又夹了筷鱼肉剔干净了刺喂道他的嘴边。
看着面前的鱼肉,又饿又馋的皎皎咽了下口水,用小手将筷子往殷峥的方向推了推,含糊不清道:“爸爸吃,好吃。”
殷峥拿起口水兜擦了下皎皎嘴边流出来的口水。
大半时间都生活在无尽海,每天不是烤肉就是压缩饼干的殷峥看着面前的鱼肉有点疑惑,真这么好吃吗?
他筷子一转将鱼肉放进嘴里,鲜嫩的口感在嘴里蔓延,漆黑的眼眸微微一动,确实很好吃。
难怪小孩馋成这幅模样!
他重新夹了筷鱼肉喂进皎皎嘴里,瞧着他一脸满足的小模样,想着以前确实亏待他了。
……
“遇到了能让星桥给出回应的人?”视频对面的人银发黑眸,眉眼深邃,一丝不苟地穿着军装,气质沉肃内敛,不怒自威,使得隔着视频被他注视着的人也不自觉地感到紧张。
“是的!”视频对面的克罗挺直身板回道。
“人呢?”姬臧问道。
“跟丢了。”克罗和其他几个保镖羞愧地低着头道。
“席舫在撒拉附近出任务,他会来与你们汇合,你们先去查查那是什么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是!”
挂断视频后姬臧坐在椅子,眼里浮现沉思。
遇到了能让星桥主动做出回应的人?
阴谋?还是纯粹的巧合?
思索了会姬臧打开那边发过来的视频,定定地看着视频里挥手的方星桥。
方星桥是他的外甥,他姐姐的孩子。
八年前JT2245悬浮列车在从樊城到中心城的路程中遭遇到了异种袭击,方星桥母子还有方家的天才方远星都在这辆列车里。
当军队赶过去时,现场已经惨不忍睹,一度让许多军士呕吐起来。
残破的悬浮列车里满是黏稠的血液和碎肢肉渣,像是屠宰场般。
军队在列车上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仪器上显示的生命迹象,就在他们怀疑仪器是否坏了的时候,一个军士透过尸体被掏空的胸前对上了一双发直的深绿色眼眸。
方星桥蜷缩在一具脊背弓起四肢回蜷,后背被啃食得白骨森森,内脏血液流了一地的尸体怀里。
那具尸体蜷缩在列车的角落里,五指深深地陷入车墙,用自己的身体和车壁将怀里的小孩护得死死的。
蜷缩在尸体怀里才四岁的方星桥睁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透过尸体胸前的漏洞静静地望着他们不哭也不闹,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军士将方星桥从尸体怀里抱出来时,无论使多大的力都无法掰动这具尸体蜷缩起的四肢和脊背,直到后面出动了五人才终于将小孩从那具尸体里抱出。
被抱出来的瞬间方星桥才嚎哭出声,看着尸体拼命地嘶喊着小叔。
直到那时众人才知道那具看不出模样的尸体,是方家今年刚满二十岁,惊艳绝尘的天才方远星。
那次事件幸存者只有方星桥,但是他精神上出了很大的问题,医院说这是创伤性后遗症。
方远星将他藏进怀里,给了他一种要藏起来的念头,所以小小的方星桥将自己的意识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八年。
姬臧将视频关闭,闭着眼深深的谈了口气。
方远星啊,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让人见之难忘的人,凡是见过他的人无不为他的死而惋惜。
那次事件中他或许是有能力逃出来的,但是他选择了将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尚且才四岁的小侄子。
也不怪方家上上下下对方星桥看不过眼。
………
包厢里,吃得一脸满足的皎皎终于吃到了他拍手点的那道麻婆豆腐,一口豆腐入嘴,火辣辣的感觉从嘴里传来,原本弯弯的眼眸瞬间瞪圆。
从来没吃过辣椒的皎皎被辣哭了,正眼眶红红地靠在殷峥怀里抱着装了水的奶瓶恹恹地喝着,缓了许久都没缓过劲来。
殷峥轻拍着皎皎的背,目光不善地落在桌上的那盘麻婆豆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耳尖动了动的殷峥扭头看过去:“进来。”
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男子和那个小少年。
“晚上好,有点事要打扰一下。”席舫笑眯眯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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