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想结婚

李执不知道吴优会在意,他送不送她这件事。甚至吴优自己都不会承认这份在意。

只是在她想买车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第一辆具象车子也是蓝色的。她想这是巧合吧,浅蓝色是挺好看的。

实际上李执最近真的很忙,他们每次聚也就露个面就走。除了公司和工厂的事情,他还经常跑医院。

母亲顾秀青旧疾复发,已经来上海做了基础的前期检查,马上要做第一个疗程的治疗了。他一大早约了位专家,还是戚叔托朋友介绍的。

还是想看看有没有更多回旋的余地。反而是母亲比较淡定,几年前就知道大概率会复发,她这几年也享受够生活了。

中午去的沈家吃饭,顾秀青和沈家妈妈是从小一个镇子长大的。沈南雨没在家,沈南风趴在母亲耳边悄悄说,是去跟女孩子约会了~

上了年纪的父母对于下一代的期许很简单,沈母笑容就漾开了。

席间说到顾家老宅已经修葺好了,年前就可以入住了。顾秀青露出了满是雀跃的神情,沈母也有一丝回神,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少年时代,彼此神情是现在难得一见的活泼烂漫。

江南湿寒,饭后他们在沈家的温室花房里看花。沈母的那些建兰、杜鹃已被置于室内。绽开的青山玉泉(注1)瓣蕊晶莹剔透,一眼望去若林中清涧,顾秀青驻足多看了一阵。

李执动了心念,老宅的庭院倒还有冗余空地、添置温室。他直接在微信里联系了下设计师,正好今天在工作室,当下决定陪同母亲去拜访下。沈母拍了顾秀青的肩膀一下,两人相视一笑。

真是经历了太多波折,人都熨帖下来了。上车的时候,顾秀青跟李执说,不用瞒着李琢、南风她们。没什么大不了,她们也不是小孩了。

“嗯,我本来是想等你住院的时候再说。”一是到时候也瞒不住了,一是这阵子他也事多人杂。有的时候自己担着,倒是省了安慰别人的精力。

顾秀青看了眼开车的儿子,有点窝心。

老宅的设计师黎一帆的工作室在江苏路沿街的一栋三层小楼,过去车程只有十几分钟。黎工习惯周末也来工作室画画草图、看看书。她提前站在二层户外楼梯处,迎上了李执和顾秀青。

“不好意思啊,假期临时打扰……”李执一般不会突兀得直接劳烦别人,即使是对工作下属,或是相熟朋友。但是顾秀青明天就要回去了,工期也比较急。

黎工倒无所谓,一则她是个设计狂人,跟顾宅的项目也有一年了,对自己的作品本来就是不厌其烦、精益求精;一则她也是个性情中人,和沈南风、李执都算投缘,跟这个项目也颇有渊源。

顾秀青只见过黎工几次,都是定稿的大节点时候她过去汇报。今天第一次来她的工作室。虽然是小而美的初建事务所,实际黎一帆在学生时代已经获得过国际大奖了,只是刚出来独立执业。

老宅是一个改建项目,对于建筑设计师来说,更多的是一种情怀实现,而**型的商业产品。当初是沈南风提了一嘴,她认识一位年轻建筑师,在做一个江南民居文化实验展,送了两张展票,拉着李执顺路去看了下。

那是三年前,展出结束后,沈南风和黎一帆打招呼的时候,李执主动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黎工第一反应是眼前这个帅气的年轻男人想追她,弟弟她可不行。黎工一头飘逸的大波浪,工作中又是热情奔放的大气性格,习惯了对追求者见招拆招。

谁知道李执只给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古镇里一栋临河的民居,残破的青瓦与局部坍塌的木构架,在烟雨中有点颓败的氛围;另一张是她自己展出陈诉,里面有句话被标红框出,是黎工自己写的:“民居改建不止是对往日生活的重构,更是找寻丢失的记忆,是引入新生的力量。”

黎工听年轻人简短地讲了一个故事,知道这栋老宅背后是十几年前,一个父亲的嘱托和一个儿子的承诺,以及一个母亲不愿意示人的念想。

只是年轻人说他还没有太多现金流和余力来修葺,将来有机会希望邀请黎工来设计。

黎一帆一笑应之,她对这个邀请没太当真。这老宅位置不错,古镇风景怡人。但要再买下改建,单算资金收益不一定划算。作为建筑师,她是见惯了各种项目从踌躇满志到无疾而终的。

行内有通识:改建其实比新建要难,大概就是因为,建造这件事本身已是苦工,改造则是在沉疴积弊之上再焕荣光。

就像人一样,过往的框架支撑着你,却也局限了你。

顾秀青看到了黎工项目资料夹里,一闪而过的筹备资料,厚厚的一叠照片,那是一年多前李执给黎工的。她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终于买回了这栋老宅,恰逢她独立执业的第一年。

从事务所出来时天色渐晚,李执扭头,看到母亲在副驾上闭目养神。想来是访友加上看设计图纸已经疲惫了,直接回他家休息下吧。

快到李执小区的时候,顾秀青突然喊他,想去趟路口超市买点食材。

“累么,不然就直接外面吃点?”

“这会儿突然想做饭了。”

李执不清楚母亲怎么突然来了劲头,难得的兴致,只能随她好了。

直到看到母亲在调制馅料,猪腿肉、笋衣、芝麻、葱末、绍酒被搅拌均匀,包裹进绵软的面皮。李执猛地静默了一瞬,自从八年前选择跟着父亲的旧友去从商,母亲再没给过他好脸,他也再没吃到过家里亲手包的馄饨了。

“你以前嘴挺刁的,不喜欢吃荠菜馅的。”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

早上赶时间,小区门口随便吃了一碗,但顾秀青还是注意到李执第一口皱了下眉。

她想起了儿子小时候,顾秀青生活上是很精细的,李执也被她带得有点挑剔。那时候真是一点委屈都不肯受的,现在却也只是皱皱眉。

这些年,他真是什么都受了。

在黎工那看到那叠旧照片,顾秀青才知道儿子每年都会去老宅拍一张照片。十几张算一下应该是从未成年就开始了。

她说过不在乎老宅,不过是座破房子,再与她无关。都知道那是气话,就像她无数次数落过李执的话一样。

愤恨是爱意的载体,她一直嫌弃儿子不安稳读书,走上了白手起家的从商路。却在那叠照片里,明白了他执念的源头。

也是在检查结果出来时,顾秀青跟李执说:“我们今年在老宅过年吧。”

李执才觉得肩头陡然一轻,还好来得及买下宅子,他还算幸运。

送母亲回h洲的路上,她再一次提起了成家的事,李执照例是含糊地应付着,他想这大约是所有长辈对孩子的统一规劝。

但这次不同,顾秀青在李执面前提起了父亲李兆熙,这二十年来少之又少。

顾秀青不是老一代那种催婚催育,她只是想让儿子在最好的年纪,能和一个同样风华正茂的女孩,享受生活享受生命。即便以后经历波澜,年轻的记忆依然鲜亮。

就像她现在跟李执慢慢诉说的:顾秀青还记得两人谈恋爱收到的第一捧花、李兆熙去外地谈项目带回来的一盒进口巧克力。

他们也有过放纵时刻,即使在生了一双儿女后。试过把李执、李琢丢在家,突发奇想开车来上海逛街、看电影、跳舞。那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那天逛街买的旗袍已经不再合身,顾秀青却珍藏多年。

“妈妈谢谢你,也相信你的能力。如果在离开前,能看到你成家,妈妈会觉得特别幸福。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执不需要感谢,即使觉得过辛苦,一切是他逃不了的责任。

“那还有李琢呢?是不是也得成家?”

“不一样,琢子有你这个哥哥挂心,妈妈不用太担心。”

两人突然都有一丝酸楚,车子静默地滑入隧道。远山的黛色渐渐变得黝黯,天黑了。

在回沪返程路过服务区休息的时候,李执无聊给沈南风发了条信息:“我好想结婚啊。”

“???”

真神奇,这几天月老冲kpi么?怎么都想结婚?要不您也去人民广场一趟?

属实回旋镖了。

李执缓缓合上眼养神,他只是突发感慨。就像吴优一样,他们都不是随便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把结婚当儿戏。

不过在母亲提到那些恋爱细节时,李执的心是颤动了一下的。他身边就有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只是好像距离他很遥远。

夜幕下的高速车流稀少,速度提上来的时候,感觉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抛在身后。

沈南风也知道,天天嚷嚷着恋爱结婚的人,感情反而最是难搞。

看看人家兔姐和沈南雨,平常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周末跑去游乐园一趟,回来就官宣了。

*

新一周的聚餐基调就很是欢乐了,沈南雨被大家灌了个酩酊大醉。兔姐也不帮他,只是最后开车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众人感慨“男大不中留啊”。

陈宴本来不想来的,但今天这局是兔姐攒的。别人情侣第一次官宣请客,面子要给的。

他站在街边出神,等代驾的工夫,就觉得空气开始寒凉了。刚刚吴优跟他一起出了饭店,却找了个借口溜开。

陈宴清楚她的性子,丁是丁卯是卯。他突然后悔表白了,否则她不会这么生疏,二十分钟的顺路车程都要躲开。

表面和平被捅破,才知道她和他之间是多么的淡漠,比浮动的月影还虚幻,比倏忽的清风还短暂。可沉默地假装,好过袒露着撕裂么?

远远地看着吴优的背影,有点清瘦。夜幕消融了她那坚硬的外壳,或者说是打碎了,又拼出一副完整的模样。

看着严丝合缝、却又似乎不堪一击。

吴优也觉得自己挺瘦的,所以在街边买了杯奶茶。

“干!及时行乐。”

这两天兔姐带给她很多冲击,也给了她蛮多启发,边走边想着。

直到身旁有辆车朝她“滴”了两声。

青山玉泉(注1)兰花品种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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