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早上云翩燃收到一通电话,快递员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问他收货地址。他捞起外套,早晨的山路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晨雾。
快递员把包裹从车里踢下来便扬尘而去。云翩燃看着脚边三个大大的快递袋,有些后悔没把寻柏喊来。
云翩燃试着抬起一个,这才惊觉这是有多么的重,跟马路边的石墩子似的。
他认命的给寻柏打了电话,“你起床,帮我拿个快递。我就在你家门口不远的路灯旁。”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寂静,寻柏咳嗽几下,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你再说一遍,要我干嘛?”
云翩燃踢了一脚旁边的快递袋,又重复一次。
片刻后,雾中照来一束白色的光。寻柏懒散地走来,打着哈欠,停在他面前打量着:“你管这叫快递?你是不是放了三块大石头耍我玩呢?”
“别贫了。这是我买的渔网,上次你说要自己编一个我觉得不太靠谱就偷偷买了三个,以防万一。”云翩燃抬起一个塞他手里,“一只手拿一个,剩下的拖着回去。”
寻柏一边走一边打喷嚏。不多时,雾散开了,空气中的水雾落在野草上凝成露珠,有一缕阳光照亮了路面,变得暖洋洋的。
“你到底买的多大尺寸的?死沉死沉的,我早上还没吃饭诶。”寻柏抱怨着,用脚踹开门。
云翩燃用剪刀打开,在门外铺开,倒吸一口凉气,寻柏喝着水走来调侃:“你这哪是要抓人鱼?你是打算把人鱼的祖孙十八代给抓回来吧。”
云翩燃不置可否,反问寻柏:“某人说的要编渔网,这几天怎么没看见有什么进度?”
两人对视片刻,还是寻柏败下阵来,乐呵呵的笑了笑,走去厨房热东西吃。
云翩燃蹲在门外,打开手机,给关少雨发了一条消息。
寻柏给糯米碗里放了点狗粮,而后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云翩燃身边。他们看着面前铺开的大渔网,讨论了起来该怎么把这大家伙抬到船上。
“网还没铺开人就摔到海里了吧。”云翩燃吐槽起来。他刚才刷了点视频,视频里那些打渔的人可以将一张比自己大几倍的渔网甩出去……
寻柏抬起网,想了想动作把网抛出去,整个人差点摔地上。云翩燃抿嘴,还是得再想个办法才行。
云翩燃把网收成一团,“你会潜水吗?要不我们还是潜水进去吧。”他见寻柏摇了摇头,思虑了起来。
的确,潜水也不够安全。也不知道要潜多久,而且装备太过显眼了。
“船我来搞定。网还是得带到船上,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寻柏蹲在他面前,态度认真,“见好就收,不要被执念操控。”
云翩燃与他对视着,心里紧绷而后又传来一片暖意,“没问题。”
午饭后,寻柏把刘天天叫了过来。
刘天天背着一个旧旧的书包,朝云翩燃打招呼,他坐在餐桌的一角靠在墙壁上,瘦弱的手时不时摸着胳膊。
云翩燃注意到刘天天胳膊上显眼的伤痕。
刘天天把胳膊收回,看向寻柏:“我家里的船有点烂了,而且我爸也懒得修……你要的话我可以从家里拿点材料给你修船。”
寻柏拿来医药箱:“谢啦,这事结束我给你辅导完下学期的功课。”
刘天天低头沉默着,片刻后他抬头,“不必了,我这次会靠自己的。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输过郑晓暖那种女孩。”
“你胳膊上的伤是你爸爸打的吗?”云翩燃问,“是……因为功课吗?”
刘天天轻轻点头,“算又不算吧。他一喝醉了什么都记不住的……“
对此,一向开朗的寻柏也没说话了,他拿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塞到刘天天嘴里。
云翩燃望了望外面,刘天天好奇地问,“你们要船是打算抓人鱼吗?我能去吗?”云翩燃犹豫片刻,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希望把刘天天掺和进去。
寻柏也说:“你一个旱鸭子,要是落海里了我们没办法把你捞起来。我们俩水性都不怎么样。”
刘天天闻言,紧紧抓着胳膊,像是在做什么很挣扎的决定。
糯米睡饱了摇着尾巴趴在刘天天脚边,懒洋洋的翘起尾巴伸懒腰,刘天天把糯米抱在怀里,用脸蹭了蹭糯米,紧绷的眉头多了几分放松。
云翩燃收到了关少雨的回复,他抬头,恰巧与刘天天对视上。
“云哥,你谈女朋友了?”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刘天天指着嘴唇,“你看手机的时候嘴角上扬了。”
余光里的寻柏走来,弯下身子盯着云翩燃,不客气的捏起云翩燃的脸,“你看错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微笑唇。”
云翩燃一把推开寻柏,揉着脸颊。
刘天天看着面前这两人,不理解的皱眉,他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上次听你们聊起人鱼,我就在网上买了本山海经来看。里面有一个叫氐人国的国家,可能是人鱼的祖先。”
云翩燃瞥了眼刘天天,想不到这小孩子心思还挺细腻的。
“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刘天天念起来,带着询问的目光打量着二人,“你们觉得山海经里的故事有可信度吗?”
这个很难说。
云翩燃说:“虽然对大部分人来说,山海经只是一个荒谬的故事……其实,只要你相信的话,它们就会存在着。”
这句话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对谁说过这句话来着。他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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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时,刘天天又一次被郑晓暖拦住,“你这次又要做什么?不会是看我这次成绩追上你了所有很慌乱吧?”
郑晓暖看着刘天天的背影,慢悠悠的跟上,“稍微给你点甜头就沾沾自喜了。也对,什么样的父亲自然会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
刘天天不为所动,继续走,身后的脚步声变得快速,他也将步伐加快。
郑晓暖在后面笑着,朝他快步靠近。她的笑声尖细,回荡在山间的每个角落里,令人激起一阵冷汗,刘天天怕极了这笑声捂着耳朵跑起来。
“不要,不要再跟着我了,求你了!”刘天天实在跑不动了,扶着膝盖大喘气,对着面前的郑晓暖恳求着。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郑晓暖轻轻抓着刘天天的头发,令他抬起头,她嘴角微微扬起,像看着一个即将被丢弃的垃圾,“刘天天,不要得寸进尺。你本来就该是懦弱的,别傻乎乎的壮着胆子给自己逞威风了,没用的。”
郑晓暖手指一紧,注视他痛苦的表情,“如果你下次再敢靠近寻柏家半步……你猜猜,我会做出什么。”
刘天天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为什么她会知道?他去的时候明明没有一个人跟着。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郑晓暖就走了。
回家后,郑晓暖开始吃饭。
郑友国坐在一旁抽烟,他面前的碗筷是干净的。
吃完,郑晓暖不耐烦的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之前说的交给你办。结果呢?”
“那事情先放到一边。你先说说,为什么这次成绩会下降?老师说你上课没有认真听讲,还睡觉好几回了。”郑友国掐掉烟,“你现在是想着用学习来威胁我了吗?”
郑晓暖不耐烦地斜睨着他,哼笑起来:“话题转的倒是挺快。你不过也是纸上谈兵罢了。”
“昨天的打捞上来的那团东西今天没了。”郑友国若有所思,“这是谁做的很明显。村长组织了一个会,一会儿我要赶过去。”
郑晓暖打开房间,床上的中年女人正熟睡着。女人手里抓着一个破旧的十字架,眉头紧绷。
她看了眼又到客厅:“一会儿等我把碗洗完,路上有事和你说。”
村里的会议每半年一次,去开会的都是各个商户,讨论的大多都是大伙的营业情况。
虽然一个北新渔村是一个较为落后的渔村,但并没有像那种极端落后的穷乡僻壤靠齐,随着信息社会发展的愈发快速,村里人也渐渐学会了网购,上网。
但大部分村民也只是止步于此,网络上的便利网购离村民们太远了。
交通不够发达是根本原因,这就是村长这次要开会讨论的原因。
郑晓暖坐在宾馆大堂里,认真听着里面的讨论,她在等待郑友国发言,只要他发言结束她就可以进去了。
片刻后,郑友国发言。首先简短的说明了宾馆的营业情况,再然后他很快结束了话题,巧妙的把云翩燃多次擅入禁区的行为与其他商户的利益联系起来。
再然后,郑友国打开门,给郑晓暖一个盘子:“你去长辈们倒点茶水。”
郑晓暖眼睛明亮,手脚加速的倒好茶水,刚要敲门,郑友国就打开门将茶水拿进屋里,关门反锁。里面的谈话仍在继续,郑晓暖认为自己还没到出面的时机。
她在外面继续听着。郑友国的一番诡辩将所有人的怒火燃到最高处,就这样,这次的会议在持续两个小时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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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父女俩往回家的路上走,郑友国说:“我说了,我自然会有我的办法。你现在什么都别管,回家好好学习。天大的事老爸给你担着,你只管学习。”
郑晓暖有些不满的哼笑一声,走进房间关了门。她打开消息,继续给刘天天发威胁短信,乐此不疲。
直到她快睡着时,一个匿名的电话号码打到她手机里。
“郑晓暖,明天下午放学在你家的宾馆大堂等我。”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郑晓暖没搭理,这个男人又重复了一次。
这下郑晓暖听明白了,她喜出望外的捧着手机:“是……云哥哥吗?是你吗?”
电话那头“嗯”了声,挂断电话。
云翩燃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刘天天,去厨房切了块西瓜给他。
刘天天揉了揉眼睛,抬起眼睛:“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这件事你就别和寻柏说了。我来处理吧。”云翩燃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他把人送回家里,找了个理由向刘叔解释儿子晚归的原因。
云翩燃独自一人去小卖部买了盒烟,继续往回走。他拿出烟含在口里,思考着该如何是好。
“跑哪儿去了?”寻柏给糯米拆开狗绳,注视他口中的烟,“大晚上特地去买烟抽?”
云翩燃点了点头,接过寻柏递过来的打火机。寻柏嘴角上扬,看他抽起烟,“哪有人抽烟像点蜡烛似的……你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这次云翩燃不打算隐藏了,他点了点头,寻柏去冰箱前拿来两瓶啤酒,朝云翩燃肆意地笑起来,“干大事前当然要喝酒壮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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