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们路过郑家时，云翩燃站在远处停了下，寻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透着疑惑：“你在看什么？还是别进去了。”

云翩燃点点头，最后又看了眼，两人离开。

可能，绝大部分的人都会遇到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会在遇到某一个闪回的场景时从脑海里浮现，回味过来后却满是惆怅与遗憾。

他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但那时他的确不懂，也不想去让这种感情影响自己。如果换做好几年的他，他是一个较为高傲的人，就更不会当回事，过去就算过去了。

可能那时的自己也没想到，时间真的会在漫长的流逝下，逐渐将一颗高傲冷峻的枯树萌发出花芽。

刘天天恰好也放学了，看见他们两个走来，笑着跑过来打断他们的聊天，“寻哥云哥……”

寻柏“嗯”了声，揉乱刘天天的头发，“还看不够啊，别盯着打量了。”

刘天天抿嘴，用力的点了下头，和他们继续走着。刘天天余光落在云翩燃身上，恰好对视上给吓得激灵一下。

云翩燃接伸手，“你要是觉得袋子重我给你拿着。寻柏做了一大堆饼，做得魔怔了拦都拦不住。”

寻柏按下他的手，拎了下刘天天的书包，“你看，他书包也不送重啊，只是看着大了。男人从小就得锻炼，不然长大了怎么顶天立地保护家里人。”

刘天天十分认可寻柏的话，他提起今天在学校里遇到的事情，“今天同学打架的时候我还去拉架了。最近多吃了好多肉，力气也大了不少。”他炫耀似的露出自己的胳膊，五官用力挤出不存在的肌肉，差点给寻柏笑翻过去。

“说到力气，也多亏你了，天天。”云翩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绘的票券，“这个是我画的。以后你毕业了想来上海玩，来这个地方找我。这个心想事成券，无限期有效。”

寻柏也搭腔，“你云哥在上海也是一个排得上号的风云人物。想不到吧。”

刘天天很是感动的接下票券，“我从没考虑毕业后要去哪座城市……但是我会认真计划的。谢谢云哥！”

他们把刘天天送到门口，得知云翩燃很快就要离开的消息。

刘大手提出要开车把人送到镇上，话刚说完就被刘天天揭穿：“爸，你最近是不是又缺钱了？你不能这么坑云哥，云哥对我们很好，老师都说了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刘大手转头就瞪了一眼过去，下意识拿起拖鞋，刘天天条件反射的站起来，紧紧捏着衣角，眼神却认真又顽强：“你就算把我打残了，我也不会怕你的！你就我这一个儿子，你要是下得去手……你你你就打吧！”

气氛登时有些紧张。

云翩燃点了点寻柏的胳膊，想让他说点什么，寻柏看了看他，微微摇头。

寻柏最擅长打圆场，却在这个时候保持了沉默。

刘天天把他们送到门口，“我要去写作业了就不去送你们了。云哥……谢谢你，祝你一路平安。”他说完，眼中闪着泪光。

少年低头抹了把泪，走回家把门关上了。

走远后，云翩燃回头看凝望着走过的路。

寻柏坐在院子里，把糯米抱在怀里，发出一声感慨：“天天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你看见他刚才那样，肩膀都哆嗦了。要是换以前肯定躲房间了不出来了。”

云翩燃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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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得很平淡，没有因为要告别就做的很丰盛。

他们在夜晚散步，云翩燃抬头，对头顶的明月不禁感慨：“我记得网上有人经常说国外的月亮很大。”

寻柏耸肩：“或许真的大吧。说到国外啊……我有一段时间就特别想去意大利，但是一直没机会。”

云翩燃蹲在草边，捏了捏一片叶子：“后来有去成吗？意大利那个国家还是很不错的，我看纪录片的时候很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

寻柏摇头：“并没有去成，到现在护照都没有办。倒也不是我懒，只是我渐渐发现了一件事……”他说话间也蹲在云翩燃身边。

等了片刻，云翩燃还是没有听见寻柏的话，就扭头，问他：“你怎么话说一半啊，发现了什么？”

寻柏扬起嘴角，被云翩燃生气的小表情给逗笑：“我发现了，带着目的去面对生活会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我会开始权衡一些事情，会因为一些事情没达到预期，开始失落，会因为事情超出预期而变得贪心。”

“是啊，变得不纯粹了。”云翩燃低头，“就像我当初来到这个地方……”

他们站起来，耳边仍旧是蝉鸣，云翩燃拿起一个狗尾草在手里转啊转，耳边的蝉鸣像个刚创立交响乐团。时而生疏的嘈杂着，时而忽然有了默契似的发出悦耳的音调。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想，或许我去到意大利了才能给你个够格的回答吧。”寻柏说。

云翩燃看着脚下泥土上被自己踩出的一串串鞋印，“嗯……但是我心里有了一个回答了。我渐渐喜欢了这个词，落叶归根。”

寻柏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语意：“我去上班时也会怀念父母做的饭菜。这也算一种落叶归根吧。”不用等云翩燃回答，寻柏就又乐呵呵地笑起来。

寻柏拿起手机对着月亮拍照。

“你在拍什么？”

“对比，看看国外的月亮是不是真的又大又圆。虽然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这次我会让自己慢下来，办护照和去意大利的事情不必着急。”

云翩燃有些诧异了，望着寻柏的眼神都愣住了几秒。像寻柏这种说风就是雨的人，让他慢下来真的有些难度，没料到寻柏会忽然说出这种话。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种刻板思想，“抱歉啊，可能是我还不够了解你，我刚才还以为你在开玩笑逗我开心。”

寻柏叉腰，挺直背脊大声咳嗽清嗓子：“人生就是一场冒险！而我，虽然在宇宙中是一个极其不起眼又微小的存在，但在地球上，我就是一本厚重而丰富的书籍。”

云翩燃捧场地鼓掌：“那你这本书的书名，是叫做寻柏的冒险日记吗？”

“冒险的进度条还在加载，现在中场休息。人生嘛，不必急于一些事情。”寻柏说到最后一段话时，云翩燃看见了他眼中的温柔。

那股温柔似冬天的火堆，柔和，让人感慨着小小的幸福。

洗完澡后，云翩燃收拾好行李，他坐在书桌前回味起曾经的时光，那些失败迷茫，无限怀疑自己的曾经。

现在回头一看，他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对那些负面情绪的过度在意，竟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如果可以有一个时光机的话……

云翩燃摇了摇头，楼下传开糯米欢快的叫声和寻柏那贱贱的挑衅，一人一狗打闹在一起，他趴在窗边，看着这一幕。

“还是不要时光机了。”云翩燃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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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云翩燃睡得很轻。

天刚亮的时候脸上照来一束阳光，将他唤醒。一只沉重的手压在他脖子上，差点喘不过气。

他起身，捡起地上的枕头，床上的人翻身姿态慵懒。

云翩燃默默看了几秒，他想拿起手机拍下来，刚摸到手机没打开，手机没电了。有点可惜，他惋惜地苦笑了下。

“今天的早饭想吃什么啊？”寻柏自然地系上围裙。

“白粥。舟车劳顿不想吃的太饱了。”

“反正也会吐出来的，哈哈哈。”寻柏贱兮兮地吐槽完就走进厨房，留下云翩燃一个人默默翻了个白眼。

离开时，寻柏牵着糯米，“走吧。该启程了。”

糯米翘着卷卷的尾巴，像风中摇晃的狗尾巴草，云翩燃盯着看了会儿，糯米回头朝他叫了下。

“别发愣了，还没睡醒吗？”寻柏和糯米走在前面带路，“还有十分钟公交车就到了。”

云翩燃也不是很着急，不疾不徐地走着。

走到公交车站，糯米标记了一处地点后就使劲扯着寻柏，一副还要继续扩张地盘的气势。

“诶？这个时候还下雨啊。”寻柏摸了摸鼻子上的雨水，冷哼一声，“这天气预报太不靠谱了。”

云翩燃打开手机看时间，忽然说：“李奶奶……她知道我今天走吗？”

“知道的这个村子就这么点大。”

云翩燃有些遗憾，他本以为李奶奶昨晚会回来吃饭的。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打破他的惆怅，公交车到了。

糯米兴奋地吐出舌头，寻柏把绳子绷直，“好了，车子到了，该道别了。”

公交车门刚打开，司机就火急火燎地催人上车，寻柏帮忙搬完行李箱刚走下车子，门就迅速关上开始发动起来。

云翩燃还没站稳，他扶稳箱子，坐到座位上时车子已经开了一百米左右。寻柏站在公交站台，抱着糯米。

云翩燃想打开窗户，年久失修的车窗被卡死，他怎么用力都打不开。车子逐渐驶远，公交站台的男人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色块。

云翩燃无力地拍了下车窗，低头沉默。

那天，回程的路上小雨转为大雨，车子一路颠簸朝着大城市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