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牵牛花的葬礼

雨天就像华丽的葬礼,地上溅起的水花都是食人骨肉所化成养分的鲜花,一次又一次带走了ta最爱的人。最终雨水逝去,将眼泪藏在雨中的人什么也没有剩下。牵牛花吹响了葬礼的号角,今天你爱的人是否还在身边……

那天是暴雨,电闪雷鸣,我在接到医院电话时第一时间赶回了老家的县城医院,母亲在田地中耕作回家时,因为路滑摔进了河里,阿治发现后马上和阿侑冒着大雨向十几里外的邻居挨家挨户的求助,母亲被赶来的邻居送到了县城医院。但因为时机迟了些,母亲进了ICU,一直到一天后,我才想起来因为情况紧急她的两个孩子被落在家里。

我连忙赶回家,看见了她至今没办法忘记的一幕:阿治躺在地铺上,紧闭着眼头上顶着湿毛巾,但人很干净,裹着厚厚的棉被,睡的有些不安稳。

而阿侑·····

身上还穿着没有来得及换或是忘了换的脏衣服,似乎还没干,脸颊通红,头一搭一搭的,半撑在地铺的旁边,一直手搭在棉被上轻轻地拍着睡不安稳的阿治,嘴里轻轻的念着:“阿治乖,外婆会没事的,乖吃了药病马上就好了,等奶奶会来我就带你去医院……很快就会好的……阿治要好好的,乖乖睡觉,很快就好……阿治……不要离开我……”

我看到阿侑在低低地抽泣,但很快就把眼泪擦干,专注地看着阿治。但迷迷蒙蒙的样子应该是在强撑。

我在门外愣了一会儿,马上反应过来,比起在被窝中安睡的阿治,阿侑可能病的更重,我连忙进屋,拽着阿侑就想走,摸到他冰凉的身体的那一瞬我害怕极了,那炙热的额温让我害怕就此失去我的孩子,害怕这是老天对我三年来没来看过一次孩子的惩罚。

阿侑才五岁,发了高烧没有一点力气,而我是一个成年人,但我不知道他哪来的劲对我拳打脚踢,“放开我,坏女人,你是谁,你走开!”我对这个称呼陌生极了,我的孩子不认识我了。

我一时失神,被阿侑推开了,此刻我坚信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他保护着身后的弟弟,就像骑士拼命保护他的宝物一般,明明那么小,那么摇摇欲坠,却又那么坚定,恶狠狠地瞪着我,像露出獠牙的幼兽。

“我是妈妈,阿侑……我是妈妈!”我那张在职场巧舌如簧的嘴此时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阿侑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妈妈求你了……”我泣不成声,我想抱住我年幼的孩子,告诉他妈妈来了,别怕。

阿治在我们的争执中醒了,他轻轻的拍着着哥哥,阿侑注意到了,转过身抱住阿治,阿治躺在阿侑的怀里,手摸索着抓住了阿侑衣服,阿侑问:“小治你没事吧!”阿治睡了一觉醒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很是疲软,但手却死死撰着阿侑的衣服。

我看到了阿治看我的眼神:一个完全看陌生人的眼神,凶恶,似乎只要我带走阿侑,他就会扑上来咬下我的一块肉。但阿侑听了我的话,阿治又久久没有回答,他很着急,一天没有睡觉没有好好吃饭,心惊胆战的他体力终于耗尽了,晕倒前,他哭着和我说“如果你真的是我们的妈妈求求你救救我的小治,求求你……”

阿侑晕倒了,我更着急了,我想把两人一起拉走,但阿治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似乎在警告我不要过来,不要靠近他们。

他也不认识我。

几天的跌宕起伏我忽然冷静了下来,我看着两只受伤的小兽,轻声开口:“我真的是你们的妈妈,我不会伤害你们我保证,你叫宫治是宫侑的弟弟,今年你们五岁,没有去幼稚园,待在外婆身边,妈妈在县城工作已经三年没有来看过你们,对吗?”

阿治冷冷看着我,但从他的动作看出他在动摇,我继续道:“外婆在医院,你们不想去看外婆吗?”他神色缓和,但拽着阿侑的手没有松开,我一鼓作气:“阿侑情况很严重,要去医院,不然……你不想他离开你吧。”我忍不住哭了,或许是我哭地太真情实感,宫治松开了阿侑的手,眼眶红着发出几个音节,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妈妈,救救小侑,不要让小侑离开小我……

他们是对方的生命的不可或缺。

我受到了震撼,那时我就有预感没有人能从对方身边夺走对方,但我也忘了这世界有一种永恒叫做死亡。

我马不停蹄的带两人去医院,我的两个孩子得救了,阿治吃过退烧药,情况很快就稳定下来,而阿侑,现在回想我都会一阵恐惧。

阿侑的情况时好时坏,有一次甚至签了病危通知书,高烧带来的炎症在吞噬这个孩子的生命力。若不是还有那微不足道的起伏,我当真认为我的孩子已经离开了。

病情反复,阿侑还没有醒来,我的崩溃我不敢表现在阿治面前,但孩子是敏感,这天他对我说“妈妈,医生是要把阿侑带走吗?我不想让阿侑走,我们离开好不好。”

童真的话在别人听来是好笑的,但我终于忍不住抱着阿治哭了起来,我嘴里喊着不会的不会的,谁也不能将阿侑从我们身边带走。

阿治在自医院以来就是沉默乖巧又执拗的,但这次他也趴在我的肩头,默默地抽泣。

一天后,因为母亲年纪大了,再加上抢救不及时,还是走了。

哪怕我不想阿治那么早面临生离死别,但还是我带阿治去看了最后一眼,看着医生为外婆盖上白布,阿治人傻站了会儿,呆呆的看着医生将外婆推走,他想上前去,被我抱住了,他拼命挣扎,又发出了当时我想将阿侑带走时呜呜呀呀的声音,但这次他不是说不出话,只是难过的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想我是一个失败的妈妈,我的一生似乎都在阻止阿治追求他的幸福·…

阿治身体发抖,突然用力挣开我的怀抱,接着哭着拼命的跑回阿侑的病房,强大的外婆也走了,那他的阿侑呢?

或许他此时不明白生离死别的意义,但他确信那轻薄的白布将外婆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或许不敢想那张会吃人的白布会不会将他的阿侑也带走,阿治又回到了那副草木皆兵的状态,不愿从阿侑身边离开。

或许是阿治真挚的祈祷,阿侑情况稳定下来,但虽然出院了,到底是伤了根本,阿侑那段时间都是坐轮椅,活泼好动的孩子被困在了行动不便的轮椅上。

出院那天阿治非常积极,推着阿侑就往医院外跑,我害怕他将阿侑摔了,但看着阿治认真的眼神我知道他不会想让阿侑再进一次医院。

我然后就放松了,在病床上摊坐了一会,看着窗外的阳光明媚,骨子里的阴湿终于似是离我而去,一阵轻松。

新生活开始了。

我将两兄弟带回了县城,休整一年就让俩孩子报了家附近的野狐小学。

休整的一年里,是希望阿侑能早日恢复。

我拼命赚钱,希望以此来弥补两个孩子,游戏零食等物质上的东西我都在尽力,看着快乐成长的两个孩子,我想我是幸福的。

但这也让我少了些时间陪伴他们,或许是这样,让他们产生了无人引导的情感,但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孩子之间有着不同于平常兄弟的情感,但我不敢深思,我害怕再一次失去我的两个孩子,我只是想他们是双胞胎,自然比旁人亲近。

后来的一天阿侑能下地了,蹦蹦跳跳的让人看了就喜欢,我给他们报了兴趣班,阿侑就像命中注定般顺理成章的爱上了排球,阿治也就跟着学了,但我看得出他对排球没有那么深沉的爱,但和阿侑一起打球时的笑容却不假。

自我带兄弟两人回来,阿治哪怕会和阿侑吵架,但看的出来,阿治一直在让着阿侑,阿侑当然也知道,阿侑讨厌这样的小心翼翼,这让他们之间总隔着些什么,所以有一天两人终于爆发矛盾。

“谁让你让着我!我想要我会自己争取!我抢了你的布丁你为什么不生气,蠢治!”

阿治似乎终于爆发似的他们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之后也经常打架拌嘴,但他们之间的隔阂消失了,关系也更好了。

但我隐约明白着阿治对阿侑的退让和纵容,这大概就是阿侑一直快言快语,总是张扬肆意的原因,他的身后永远有阿治,无论阿侑跑的多么曲折和多远,阿治永远能跟上他。

他们会在阿侑偷吃布丁时打架,又会在打架后一起打排球。

阿侑是哥哥,可因为当年那场病,身体发育总小阿治一圈。

可能是因为这样阿治对吃的方面多有考究。

我工作忙,两人在乡下跟外婆学过做饭,在我外出的时间阿治喜欢做饭给阿侑吃,或许一开始是喜欢看阿侑吃他做的好吃的饭,一点点健康起来的模样的缘故,但到后来阿治是真的喜欢上了做饭,也是真的喜欢吃饭,这让阿治感到踏实又幸福。起码现在的阿侑再看不见当初那病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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