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里不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人的心里总觉得只要被调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一个人去吃午饭,想着随便找个地方捱过去。“嗨,过来!”有人在轻声喊她,是大布。“你怎么来了?”布纳纳忙小跑两步,“没有人看到吧?”大布摇头:“我知道要避着人。走,去吃饭。”大布在公司附近转悠了一个上午,再次看到旧时的景,感慨非常。
“这家店,以前常常来。和店主混熟了,都不好意思到别的店去吃饭。有一次实在想换换口味,就绕着它走,哪知道就再也没回来吃。”
店主端了饭过来,一看两人愣了一下。布纳纳的心狂跳起来,只听店主说道:“这是你姐姐?长得好像啊!”布纳纳小声“嗯”了一下,嗓子哑哑的,清了清嗓子,又“嗯”了一下,右手拿起筷子,眼睛直接落到盘子上。大布瞥了布纳纳一眼,有些想笑,点点头:“像吗?好久没来吃了。”
店主没有回话,早离了桌去忙活。中午的时间忙,即使布纳纳和大布故意拖延了时间,待到人少的时候才走进店里,依然是坐满了人。店主也并不真的要说话,只是碍于生意之道,跟熟客聊几句,拉拉人情。
大布将布纳纳上午的窘境说了个大概,又补充道:“如坐针毡吧?真是奇怪,明明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到了别人眼里就发生了变化,要么被当作犯了错降职,要么被看作人际关系有问题,大家有意无意的就疏远了。”
布纳纳将头抬起来,回道:“弄得我好像真的是犯了错一样。干坐了一上午,也没人来搭理我,我跟他们说话,人家就跟没听见似的。行政部貌似没有换帅的意思,也看不出有离职的人。仔细想想,确实奇怪,年底了,不知道调我过来干嘛。”
“下午你就知道了。”
布纳纳看着大布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说说呗。”大布正欲开口,布纳纳一摆手:“我先接电话。”是男朋友,像汇报工作似的,他说他旅游回来了,再无他话。布纳纳微微叹了口气:“要不你先告诉我另一件事吧,我后来和谁结婚了?”她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饭,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在我这个阶段是怎么过的,我感到很难,每天都很焦虑,身边的人都说我看起来很轻松,有人借着开玩笑说我没心没肺。我知道自己什么状态。想换工作,不敢;想提分手,也不敢;想做改变,还是不敢。一晃这一年就要过去了,明年我就三十岁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
大布看着布纳纳,定定神,道:“怎么说呢,反正也捱过来了。就说今天吧,下午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它会改变你以后的人生轨迹。我们是不同时间的同一个人,做出的决定不会有变化。就算我提前跟你说了,你也听不见,就算听得见,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结果还是一样。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让你感到后悔的。”
布纳纳摇着头笑了笑:“我无法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决定。如果我以后真的如你一般,该有多好。你看你整个人的状态,镇定、平静、不卑不亢,这是我心目中的自己,我希望以后的自己就是这样。”
大布挑了挑眉,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她说话的语调很轻柔,这是布纳纳做不到的,有时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好像是在害怕对方;有时又急急匆匆,好像很不耐烦。大布的状态很松弛,从第一天的接触就能感受到她的镇静,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泰然自若。
布纳纳做不到大布的沉稳,也少了小布的活力。小布的情绪跳跃性很强,有时晴如艳阳,有时阴若落雨,难以捉摸。布纳纳有时长时间的看着小布发笑,回想着学生时期的自己,有时又想揍她,青春期的叛逆让人招架不住,布纳纳没想到以前的自己有时真的很不可爱。
小布一人呆在家里,这是梦寐以求的自由,想怎样就怎样。一会儿随便翻翻书架上的书,一会儿胡乱挑着台看电视;大白天躺在床上睡觉,或者在客厅跳着不成型的舞。学校的事真的抛到了脑后,不上就不上呗,已经三天没去了,一颗心已经从最初的悸动跳了出来,享受现在最重要。
门锁响动的声音,小布吓得原地不动,保持着跳舞的姿势,等待着大门打开的瞬间。是爸爸妈妈旅游回来了,小布的心怦怦跳得急,大气不敢出。两个人搬着行李走进来,在她身边来来回回,没有人看得到她。小布将手放下来,悄悄地回了布纳纳的房间,露了半个身子和脑袋看着爸爸妈妈的一举一动。时间在他们的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也就是皱纹多一点、神态老一点。
爸爸妈妈给布纳纳买了旅游特产,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一条手链。不值钱,但胜在好看。他们迅速归置了行李,又去到厨房做饭。小布贴着墙边,悄悄地走到客厅,她拿起桌子上的手链,往手上比量着。
“好看。”小布的喃喃自语,惹来了爸爸妈妈的疑问:“谁说话?”吓得她赶紧返回布纳纳的房间,又是只露了半个身子和脑袋,悄悄注意爸爸妈妈的动静。她萌生了一股冲动,想要拥抱爸爸妈妈说对不起的冲动。她是年轻的女孩子,从年龄上来看,的确还是个孩子。她想拥抱父母,她很想他们。
不同于白天的惬意,她现在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布纳纳怎么还不回来?天已经黑了,还没有下班吗?明明过了下班的时间,人呢?大布去了哪里?真好,她可以随处走动,不必园囿于一处。小布觉得自己真是可怜,上学的时候两点一线,现在竟然还不如上学呢!
“今天的作业会不会多呢?我没有去上学,老师有没有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还有我的好朋友,她是怎么过得?她是不是找到了新的伙伴?那么以后自己回去,谁陪自己去厕所呢?”这样想着,小布就要落了泪。她揩拭了眼角,却什么都没有,但心里好像真的落了泪,濡湿冷寂。“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布纳纳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这会儿还在开会呢!大布说的没错,整个下午就在开会,翻来倒去的就一件事,要让在座的拿主意,是否要前往外地的分公司当开拓者。去,所有人都会有头衔,福利薪金更上一层楼;不去,就在总公司当闲角儿,慢慢被挤兑走。布纳纳环视了一圈,大都是年龄长一些的。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生,看起来呆呆的。
男朋友发来信息,说已到家。布纳纳期待着他再说点别的,或者是个问句也好,问问她在干嘛,却是再没有音讯。不知道是不是感情稳定了,也就没了维系彼此关系的必要了。
有掌声响起,布纳纳赶紧放下手机鼓掌。原来是分公司的负责人上台讲话。布纳纳认得他,是个不受宠的人。在公司里做了十多年,各分公司转了个遍,留不住也放不了。他不是没有打过辞职报告,公司不放他走;他努力工作,公司又不把他的成绩放在眼里。现在,他被派往外地的分公司当负责人,看起来是美差,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领导说了,大家可以慢慢考虑,但是要快。
听听,这叫什么话!
大布一直等着布纳纳,这让布纳纳心里很暖。“你怎么不回去?小布会开门的呀。”
“爸妈今天旅游回来。”
布纳纳一拍脑袋:“我给忘了。”她打电话给妈妈,说刚下班马上就回去。说着说着,竟带了哭腔。大布将纸巾递过去。两个人慢慢走向车站。
“你后来去了吗?”
“你是怎么想的?”
布纳纳摇头:“不知道。”顿了顿,又说,“想去又不想去。想出去见见世面,又不想离开这里。过了年就三十岁了,人家说该结婚了。在学业上比同龄人晚了一步,如果在婚姻上再比同龄人晚了一大截,好像就是罪人了。”
“那就结婚,正好辞职不去。”
“但是,我对于婚姻的态度不是很乐观,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他结婚。他如果不好,早就分手了,但是说到结婚……人家说谈恋爱不能超过两年,那么就应该结婚了。辞职?没想过。但是如果我去了外地怎么办?两地分居吗?去了那边分公司,肯定是行政主管,但是万一自生自灭怎么办?看那个新派的经理就知道了,他空有能力却不受重用。我们这批人去了,什么都得自己做。那边的方言,我们又听不懂,受人欺负怎么办?”
车来了,两个人在拥挤的过道上拨了一个空隙落脚。“你那时是怎么想的?”有人往布纳纳的方向看过来,她的眼神迎上去,慌得那人赶紧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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