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赖梦兴师问罪之前,柴蕊思已经做好了各种防范。她是女孩子,自然明白赖梦特别标注的“生日快乐”是何种意思。在闹钟响起之时,昏沉的大脑没有及时清醒,但睡意也随之渐渐消散。黑夜里的思想格外跳跃,柴蕊思的好奇心瞬间爆棚。她按着已存的号码发了一条“生日快乐”的短信——好家伙,已经连续十年了,只有去语,没有来言。
“是赖梦删除了吗?”黑夜里的自言自语吓了柴蕊思自己一跳。“不好,这该死的好奇心。”柴蕊思知道,这件事情没有搞清楚,这觉就别想睡了。她的心狂跳不止,简直要跳出来。耳边传来几声嘟嘟声,一个男声响起来。没有开场白,破口大骂,震得鼓膜疼。
“发短信不罢休,还打电话来?谁生日啊?恶作剧?再骚扰我,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电话被粗鲁地挂断,柴蕊思呼出一口气。好了,这下好奇心没有了,睡觉!
柴蕊思的专业不是白学的,她根据赖梦留下的蛛丝马迹,寻了朋友的帮忙,又转了另一个朋友的口信,再到又一个朋友的线索,找到了本应收到“生日快乐”的人的朋友,如愿相约。
这位朋友的长相与性格都很大方。一张妖冶的脸,五官浓郁;一见面就挥了手打招呼:“哈喽,我是贝拉,是费戈的朋友。”
柴蕊思点头道:“你好,我叫赖梦,是费戈的老同学。”
贝拉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大大的,略微向里凹陷。她恍然道:“哦,我知道,费戈的高中同学。”
柴蕊思轻咳了一声,问出了心中疑问:“他还好吗?”顶着赖梦的脸,但不是自己的心事,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也不会觉得脸红。
贝拉靠在路边坐下来:“好,当然好。他学习一向好,去了外省的大学,大四做了交换生,在国外又读了几年。后来回来了,留在外地。这次趁着过年回来——他要结婚了。”贝拉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柴蕊思,俏皮又不给人以难堪。“你们这些老同学,费戈找起来也困难,以前留的联系方式,不用说别人,他自己都换了好几次。”
原来拿手机号早就换了主人!
贝拉从包里掏出便利贴,又取出一支笔,在上面写了起来。写完后,撕下来,递到柴蕊思的面前:“这是费戈新的联系方式。”
柴蕊思伸出手向前推去:“不必了。”
贝拉淡淡一笑,将手中的便利纸揉成团:“我会和费戈说,让他给你一份儿请柬。他忙于婚礼的事,没时间也不方便出来。到时候,还是得我来。”
柴蕊思身子向前微微一倾,笑道:“好啊。”
这样的解释,柴蕊思没有向赖梦提及。赖梦整个人异常失控,一个劲儿的责备柴蕊思不该自作主张打电话。到了,脱口而出内心的秘密。“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力破坏我的爱情!”
柴蕊思觉得可笑:“爱情?你那分明是镜花水月,与爱情无关!”
“怎么无关?暗恋也是恋,也是爱情的一部分。”
“结果呢?赖梦,清醒一点。如果有结果的话,不必白白发了十年短信。你要明白,如果有结果,人家早就有所行动,而不是对你置之不理。学生时期,什么事都是美好的,因为它有憧憬、有期望,但我们现在不是青春期的学生了,要务实。你在自我感动,人家当你为笑柄。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破坏我的生活。我们虽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互换了灵魂,但是我赖梦没有动过你柴蕊思的任何东西,我没有看过你柴蕊思的手机信息,我没有过问你柴蕊思的生活。我按部就班的忍受你妈妈带给我的负累,要说破坏,我今天与她发了脾气,但我没有毁坏你柴蕊思的相关事宜!”
柴蕊思心平气和道:“我也没有!”
赖梦最讨厌人家镇定,这会显得自己像个疯子。她靠在旁边的立柱,长舒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就是白日梦,那么优秀的男孩子,怎么会看得上我?高中分班的时候,从别的女同学那儿得到了他的手机号,我每年都给他发生日快乐,人家一次都没有回过信息。”
冬日的冷,是刺骨的,但因为是在正月的喜庆氛围中,空气的凉意也减了几分,飞舞的雪花添了几分意境。赖梦和柴蕊思成了风雪塑就的半成品塑像,遗憾的是,没有得到关注的眼光。那些“观众”步履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向着更美好的风景奔去。
柴蕊思挎着赖梦的胳膊,热忱的关注着面前的好风景。她几次想拽着赖梦向前再近一点,赖梦却固执地原地不动。她看到了费戈。少年笑意未褪,仿佛盛夏的风从时间的隧道中向着自己袭来,轻拂着她的心弦,拂拭着朦胧的泪眼,在青春的氤氲里窥见天光。
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中,一个轻盈而华丽的转身,向着这两人的方向俏丽的眨眼睛。众人只道是新娘发自内心的欢愉,祝福声更为热烈。柴蕊思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新娘正是贝拉。
赖梦回到家后还是大哭了一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早晨,妈妈的情绪终于达到了极限,敲了敲未关的房门,冷淡地提醒了一句:“该回去上学了!”赖梦两眼大睁着,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的给柴蕊思打电话:“该回去上学了。”
柴蕊思正愁这件事呢。回去?放假前与导师不欢而散,语气坚定地说大不了就当是浪费了这三年。现在回去,那些同学会怎么看待自己?但是不回去,又要去哪儿?赖梦没有固定工作,整日赖在家里,也不是个妙计。
爸爸妈妈有一次表达希望女儿留在家里的意愿,赖梦已经提了行李箱出现在柴蕊思的面前。她如行尸走肉一般,眼神呆滞、语气呆板:“不走也不行了,你妈把我赶出来了。她说必须去上学,要不然就打死我。还没出正月呢,我还想好好活着。”
犹记得十八岁分别时,两个人抱成一团唱着跳着,庆祝以后再相见的低概率,哪成想,两人会有这般奇遇。
赖梦的头靠在柴蕊思的肩膀上,体态懒散。柴蕊思不高兴了:“你坐好行吗?碰到熟人的话,影响我的形象。”赖梦不理她:“我觉得这样舒服,三个小时的高铁,板板正正的坐着,多累呀!你这样端庄的坐姿,才是影响我的形象呢。”
柴蕊思白了她一眼,道:“去了学校,有你受的。”
赖梦瞄了她一眼:“我才不怕呢!”
柴蕊思的手机有信息,赖梦将手机递给她:“真是奇怪,你的手机好安静。你们不是应该有好多群好多事嘛,这个假期几乎没有动静。哎,你不用担心,我帮你给所有人发了拜年信息,尤其是你标注特殊记号的,应该是导师之类的吧,我没有复制粘贴,尽我最大的能力替你维护师生关系。”
柴蕊思看了一眼新来的信息,没回,重又递还给赖梦。
“谁啊?是不是男朋友?”
柴蕊思白了她一眼,没答话。
“真是男朋友啊?嘁,不就是个男朋友嘛,瞧你那表情,我又不抢!我对别人的男朋友不感兴趣!是不是拿不出手啊?”
柴蕊思推开赖梦:“你好烦啊!是不是要报复?”
赖梦一脸无辜:“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会吗?”她也白了柴蕊思一眼,头靠在车厢的一侧,闭目假寐。
柴蕊思的宿舍在校外,离着学校一条街。清清爽爽的两居室。赖梦瞧了个仔细,吐了吐舌头:“这月租不少钱吧?”柴蕊思说这是爸妈买的。赖梦咧了咧嘴:“不是吧!你爸妈这么大手笔?来上个学还得买套房?”
“我爸妈说了,环境塑造人才。”
赖梦撇了撇嘴:“那你们家以前还跟我们挤在大院儿里!”
“我爸妈还说了,那叫市井气,接地气。”
赖梦冷笑一声:“你爸妈道理可真多。”
“我现在研三,主要就是写论文。我爸妈必定让我考博,所以我不参加招聘。每天除了论文就是准备考试。新学期应该没课,不一定,看导师的安排了。”
赖梦没听进去:“这房子就你一个人住?”
柴蕊思一怔:“是啊。”
赖梦探头探脑:“感觉不太像啊。”她猛一回头,伸了一根手指,镇住柴蕊思,“说!是不是男朋友?”
同批的研究生,陆续回校。他们要赶在正式开学前与导师一起写论文,大部分同学要准备春招。像柴蕊思有心考博的人,还是在少数。相好的几个人约在柴蕊思的房子里吃饭,见了“赖梦”反而不觉得生疏,不适感迅疾消失。
饭是现成的,都是大家买来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聚会方式,逢年节聚在柴蕊思的房子里,每人带一样菜,或买或做,笑笑闹闹玩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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