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璞被一个热情的拥抱差点扑倒在地,一个趔趄向后退去,直接贴在墙上。“我在那边看了你半天,想认不敢认。看你这呆呆傻傻的样子,肯定就是你了。你是人如其名,有时候啊,真的像块儿石头。”
两人相互松开彼此的“捆绑”,葛瑞璞问对方:“你是?我不认识你啊!”
“哎呀,我是谁?你反问我!李珞啊!”
葛瑞璞当然知道李珞。
青春阳光的年岁,除了与最喜欢的好朋友相伴,还有午饭时的李珞作伴,三人常常同行。后来,好朋友去了国外留学,一路读到了博士。李珞紧随其后,学艺不精,在国外混了个“潇洒”。之前大家的口中,还有李珞的传闻,说她除了第一天没有着落之外,第二天起便在形形色色的人跟前蹭吃蹭喝。葛瑞璞将信将疑,李珞虽然大方些,但不至于像那些人嘴中说得那样不堪。
“那时我们都以为可以继续同行,哪知道你又去不了。你那好朋友啊,一路读到博士,真让人羡慕。我就不行了,在那儿呆了一段时间,语言考试一结束,我就卷铺盖打道回府,实在不是学习的料。”
葛瑞璞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
“哎,你俩还有联系吧?”
葛瑞璞下意识地摇头,又迅速点头。
李珞假装看不到她头部运动的改变,继续道:“你结婚的时候啊,我俩坐在外国公园的长椅上沉默良久。我还看到她眼中闪着泪光呢,但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假装没事人一样。对了,你那时候不出国,就是因为要结婚?我记得你那时也没说已经恋爱了呀。”
葛瑞璞含糊不清“唔”了一声。
“她说她要给你寄一件礼物,但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我俩到了国外,一开始真的是形影不离,但人家毕竟上进心强嘛,很快就把我甩在了后面——她学习成绩太好了,语言学得也快,没多久,我俩就分开了。”
葛瑞璞“嗯”着回应。李珞看了她一眼,将话锋一转:“咱女同学之中,早于二十五岁结婚生子的,好像不太多吧?我还真是羡慕你呢,咱俩一样的年龄,你的孩子都已经是初中的学生了,我家小朋友刚刚读幼儿园。”
葛瑞璞应着李珞的话笑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像是弯弯的寂冷的月牙。
“咱俩找个地方坐一坐?接着聊?我没什么事,你呢?这个点,你在外面,肯定不是上班啦?”
葛瑞璞赶忙低头一笑,讪讪地扯了谎:“我……今天……休息。”
李珞瞪大了眼睛:“你还上班呀?我以为你会做全职太太,你刚结婚那时候,大家传来传去的,说你嫁得很好,要不然不会那么早就嫁人生子。”
葛瑞璞强笑着:“闲着也是闲着,无聊嘛。”
“无聊?打发时间的法子有的是!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正好可以当副业呀,要不然还抽不出时间呢!”
葛瑞璞点着头,嘴里重复着“是是”。
李珞的手攀上了葛瑞璞的胳膊,向前一推:“走啊,你说个地儿,我请客。”
葛瑞璞将胳膊从李珞的手臂里抽出来,笑道:“不了,我还有事儿,再找机会吧。”
李珞自然明白这是格瑞普的客套话:“哎呀,璞璞,我们之间还需要像别人那样交往吗?我们上学的时候,三个人总在一处吃午饭,有些话也是不避讳的,这么久没见了,不至于这么生疏吧?”
葛瑞璞只是笑,让人看了感到些许的生厌。
“其实呢,我是知道一件事的,你和她不是因为出国的事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吗?也并不是大事,但在无形中就有了隔阂,慢慢就不来往了。一开始,你们不是还很有情怀的互通信件吗?就那么两次,再不联系了。我倒真觉得遗憾。”
葛瑞璞不说话,只是笑。
“可惜,她后来把信给弄丢了。”
葛瑞璞点头不语,微笑示人。
“唉!”李珞叹了口气,“得,咱下次再约吧,你有事,我也忙,下次吧。”
葛瑞璞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李珞刻意的驻足转头,也舒出一口长气。昔时有说有笑的三个人,现在竟然如此生疏。小女生时,彼此约好了很多想做的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行渐远,甚至再也不会想见了。
李珞才不要对着葛瑞璞说实话,那两封信不是丢了,而是好朋友故意采取了较为极端的措施毁掉了。她先是撕开,又是用火烧掉,化为乌有。李珞那时还劝她:“留着多好呀,毕竟这是纪念嘛。现在互通信件的人少了,你留个念也好。”
朋友不以为然:“葛瑞璞说话不算话,我才不要相信她呢。说好了一起出国的,临了又不来了。我不是非要强迫她跟着自己的步伐走,是她那张嘴不好,明知道来不了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你要与她交往,我管不着。”
没多久,葛瑞璞结婚的消息在同学间传开了。朋友撇着嘴道:“哟,原来人家是要先成家再立业呀,怪不得不跟咱一起玩儿了。”
果然再也不一起玩儿了!
葛瑞璞还保留着那两封信件。要说情谊,李珞还是与她俩差一截。那信中的文字是朋友满怀憧憬的期望,是对于未来的探试。葛瑞璞收到信时哭得不能自已。爸妈明确告诉她想都不要想。这次是爸爸当了出头鸟。
“你们三个人出国干嘛?别说你没有那种学习能力,咱们家也没有那样的经济能力呀。你说你去读几个月的语言就回来,语言在哪儿不能练呐?你去公园的学习角,有的是人和你练。你要是出国旅游,你爸爸我还是能拿出几个钱的,但是留学就不要想了,咱家不实际。”
爸爸本是坐在女儿小床边上劝解女儿的,感觉话说完了,起身欲走,又想到了几句,落座摆好架势,再补上几句:“通这么两封信就行了,人家那边步入正轨,和你就没有话说了。朋友这回事儿,就那么地吧。你们隔得那么远,又不能帮忙,又没有利益,慢慢就淡了。她们有她们的圈子,你有你的生活,不挨着。等你结婚生子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更没用了。这个事儿吧,你妈跟你谈更好。”
葛瑞璞只顾自己流泪,一点都不搭理爸爸,只留了背影给爸爸。爸爸也不多啰嗦,这次是真没词了,起身、开门、关门,房间里只剩下了葛瑞璞,就像现在,房间里依然只有葛瑞璞一人。
信打开了,草草扫了两眼,又合上了。葛瑞璞两条胳膊交叉搭在桌沿,额头靠在上面,闭着眼放空大脑。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折叠齐整的信,突然一松,犹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缓缓落下,沉到了她的脚边。
一阵风袭来,葛瑞璞抬起头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眼前映入了黄昏时分的橘子色,有暖意但不强烈。她准备弯腰拾起地上的信件,是早已被折叠成长方形的形状。
她觉得四周静极了,感到微微异样的氛围。
她眼睛一瞥,大吃一惊,床边坐着一个被宽沿棕色遮阳帽挡住眼睛的女子,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面庞。耳朵上的明黄色圆形耳环也只露出了半个。微微染了棕栗色的头发齐脖垂下。着了一条橙色及踝长裙,左手腕戴了一款黑色窄带的坤表,拇指上涂着完满的红色指甲油,正在将那信件打开默念着。
“NINA?”
葛瑞璞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是她给自己起得英文名字,还是好朋友的建议,她嫌葛瑞璞的名字有点中性化,缺少女性的柔美,虽然本人长得还不赖,极有东方女性的端庄秀丽,但未看其人,只看其名,实在是想象不到本人的柔美之相。
“你就叫NINA,还可以化用成中文名字,倪娜。瞧,是不是柔和多了?”
李珞不住地点头:“是啊,这看起来和本人才像嘛。”
葛瑞璞并不讨厌自己的名字,她肯接受这个建议,也是出于对**的保护。那么,如果当时能够顺利出国的话,她便是人前的倪娜了。
“嗨!”眼前的人将展开的信递到葛瑞璞的面前,等待葛瑞璞接过去。
葛瑞璞心想这感觉太熟悉了,她的心狂跳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身体里蹦跳出来。
她没去接那封信,自感呼吸急促不安起来。
眼前的人伸了手指轻轻敲了敲信件上的落款,葛瑞璞探头仔细一瞧,上面赫然写了工整的三个字:葛瑞璞。是刚写上去的,而不是因为时间的浸润而有的痕迹。
葛瑞璞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黑夏会心一笑,欣慰中透着一丝诡异。
伸过来的信又向前递了递,葛瑞璞迟疑地接过来,拿信的手微微颤抖,稍一愣神,再正眼瞧去,床边已经空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