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哇,你的牌打得也太好了

那歌唱的是什么,程玉一个字也没听懂。像是二胡弦被拉到了极致才发出一声凄惨的鸣声,绵韵响绝,又像隔着一层东西发声似的,非要程玉形容的话,就像唱歌的人被埋在地里,歌声从泥土缝隙里传出来的声音。

大概又是唐霖带头在看什么奇怪的电影。程玉没有多想,抬手敲了敲房门,隔着门板问:“唐霖,你们在吗?”

屋里的歌声立时停了,一个声音说:“谁在外面?”

说着,脚步声由内往外,有人走到门边,手像是撞到门上,发出一阵闷响。接着将把手一扭,门便开了。屋里是很老旧的形设,华贵程度和白天看到的客房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带着淡淡香味的烟雾从博山炉里升起,不动声色地填满了整个房间。那香味甜甜的,屋子里暖暖的,和刚才一梦乍醒的湿冷完全不一样。

来应门的是一个年纪比程玉稍大一些的姐姐,她笑起来很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柔。程玉呆在门外,她对程玉说:“你是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本来是普通的语调,只是没了那诡异乐声的衬托,她说话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就显得诡异起来。

不对,这边难道不是唐霖她们的房间吗?

“我……我走错门了,我以为这是我朋友住的地方。”程玉有点不好意思,她本想往原处回去,来时的路却黑得根本辨认不出哪边是路哪边是墙,她只好厚着脸皮说,“你们房间有没有手电?能借我一个吗?”

“好吧,你跟我进来。”姐姐侧身让开,程玉便进一步看清了屋里的天地。屋里还有一个人,穿着青黑色的褂子,一句话不说地伏在桌子上,不知是不是在睡觉。

程玉迈步进了这间房间,扑面袭来的暖香让她有点晕头转向。她一向自诩自己家财万贯,是看过许多富贵事物的,只是现在一走进来这里,以前看的那些东西就好像都暗淡下去了。

屋里灯火通明,程玉只觉得这屋里的灯光都是黄金折射出来的。珐琅钟、琉璃鼎,就连最不起眼最不用下功夫的蜡烛,走近一看也能发现烛身上刻着精密细致的图案。

这个坏空调坏灯泡的小破宾馆能有这样的条件吗?

将她迎进门的姐姐低头,将唱针重新压在唱片上。那阵低沉婉转而鬼气森森的歌声又响起来。就是在歌声响起的瞬间,程玉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是进盘丝洞了。

寒意一下子腾上来。事不宜迟只能快跑,程玉慌张地想着,要是晚走一步肯定死无全尸。

程玉佯装有事,干笑着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我房间里的电视没关,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黑得很,要回的地方更是黑得很。你不是说要借灯吗?”那姐姐冲她笑了笑,信步走到桌边坐下了,缓慢地说,“拿了灯再走吧。”

她的眼睛黑得像是点了墨水,看着倒是很沉静。程玉担心拒绝得太生硬会惹她不快,纠结了一下,结巴着说:“那,那你能快点找吗?我真的挺急的,电费很贵。”

“好,我们尽量快。”对方的声音依旧轻柔,唱片在留声机上卡了几下,歌声也随着卡顿骤然变得喑哑,她推了推身边伏着的人,低声说,“你起来,有人进来了。”

伏在桌上的人缓缓坐直身子,褂子顺着它的动作从桌上滑下来,是细微的绸缎滑动声。当它的脸对上程玉时,程玉吓得呼吸一滞,差点拔腿就跑。

那个,怎么说呢?她的脸像一个黑洞,具体有多黑,大概还要比她的身上的衣服黑八个度吧。果然这俩东西不是人。滴溜溜转着的唱片又一次卡顿,程玉的心跳也仿佛停了一下。

女鬼看向程玉,温柔地笑道:“不如我们来玩纸牌游戏吧。你要是能赢我,我就给你蜡烛。”

她在这里做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再说话时依旧是温和无害的语调:“要是没赢到蜡烛,想要回去可就难了。路上那么黑,你一个人走着,要是摔着了就不好了。”

她说着,又伸出那惨白的手,腕上分明的一截红色痕迹,像是被紧紧地绑起来过。这痕迹衬得她的手腕愈加纤细,仿佛伸手搭上去,这节手臂就要断开掉在地上。

坐在她身边的无脸人毫不遮掩地把剥落了皮肤、仅由骨架支撑的手从袖子里露了出来,白森森的骨头手指轻轻点开面前的木匣,拿出一副牌来。开门的女鬼姐姐介绍道:“这是风靡我妈妈家乡的特别玩法,是我妈妈教给我的,她嫁到北方来没人和她玩了,她就教给了我。”

程玉不喜欢玩纸牌,也不知道该怎么玩。但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还是能懂的,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再不懂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程玉拘谨地挪到她旁边,她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程玉坐下。程玉如坐针毡地坐到她对面,问:“我不太会玩牌,要不我们玩斗地主吧,我会玩斗地主。”

那个东西不说话,只是把牌堆推到程玉面前,示意她摸牌。程玉还想推脱,说:“打麻将也行啊。我不会玩这个。”

对方还是没有理她,纸牌像扇子一样展开,被她用苍白细长的手指握住,她转脸向旁边的黑脸怪道:“让她先出,好不好?”

程玉看得一身鸡皮疙瘩,那个黑脸怪连嘴都没有,用什么回答你啊?等了几秒没有回音,她才看向程玉,很讲礼貌地说:“她说,这局你先出。”

刚才它回答了吗?

“哈哈哈,那我就……”程玉欲哭无泪,看着牌面上四个红点,挣扎着说,“对四?”

黑脸怪僵硬地抬手,打出两张牌。来开门的姐姐比它高级些,动作行云流水,也跟着出了两张牌。

程玉低头看着桌上的牌面,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这牌是边角磨圆了的长方形,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水点出了数值,纸牌上还用红色颜料画了图案。那些图案各不相同,有的清晰有的模糊,程玉觉得光靠自己的理解能力是没办法弄清游戏规则的,不如另辟蹊径。

其中一张牌上画着一只螃蟹,求生欲使得程玉灵光一闪。这一刻,她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高大起来,她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辩论家。

程玉心一横,果断地把手里像是画着一口锅的牌推出去,解释道:“我有锅,扣住螃蟹,这轮算我赢。”

对面那俩没有说话。程玉心里七上八下,是生是死就看这两个东西的肚量了,要是她们愿意照顾一个不懂规则的人,那就再好不过,程玉相信自己能胡扯过去。

开门的姐姐道:“这个不是这样玩的。”

“这是我们家风靡的玩法。知道我家是哪个家吗?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程家!”程玉提到自己的家族说话也硬气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愚蠢到跟鬼讲道理,“既然是你邀请我玩就拿出诚意,哪能任由你一个人制定规则?”

“这把是我赢,我继续出。”程玉看着手里乱七八糟的牌,这牌上的东西根本看不懂,她觉得自己这么努力求生最后可能也是枉然,颤抖着摸出两张牌,“对点叉叉点。”

黑脸怪跟牌,女鬼没动静。

她笑着看向程玉,像是期待程玉的下一步行动。程玉如法炮制,对着黑脸怪说:“你的牌上有人,我的牌上有斧头,我用斧头把你的人砍了,这轮也还是我赢。”

程玉的手指压着纸牌,一遍遍用力抹过去,循环几次斟酌几次,还是没搞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只好闭眼继续出牌。女鬼身边的黑脸怪突然仰面倒下,咕咚一声吓了程玉一大跳。

女鬼的脸色有点难看,她说:“继续。”

程玉出牌女鬼跟,牌上都画着鸡一样的动物。这下辩无可辩,程玉抓紧了这一丝生机咬牙胡扯道:“我这张牌上的鸡比你的鸡大,所以是我赢。”

女鬼笑了,又拿出一张牌道:“这张呢?”

“我有斧头,可以砍猪。”程玉不想死只能靠嘴硬,女鬼另出一张,程玉继续乱讲,“这个是鸭子,我有螃蟹可以夹它的腿。”

女鬼又递出相同的牌:“这回又是什么?”

程玉挑出一张牌说:“板凳,可以砸死你的鸭子。”

几轮下来,两人手里的牌所剩无几,女鬼被程玉高超的胡扯技艺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就义般地将最后的牌正面朝下,推到程玉面前:“那这个呢?”

程玉问:“这是什么?”

牌面被压着根本看不见,难道说真的把她惹生气,她要杀人了?虽说牌桌上不留情面,但是她照样还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从一开始这个赌局就是不对等的。

女鬼将牌翻过来,牌上画着一朵五瓣梅花。

程玉几番胡扯也懒得伺候,把最后的手牌砸到桌上,大声说:“这个,我有一只鸟,鸟叼着花飞走了!”

女鬼抬起头来阴沉地看着她,程玉后退几步,想着要是她扑过来就赶紧逃。不料她却说:“你赢了,快走吧。”

程玉拔腿就跑,生怕对方反悔。

这个人真是奇怪,最开始是她不想放过自己,所以才会拉着自己去玩根本不会玩的游戏。可是最后为什么她又不追究呢?难道真的只是想找人陪她打牌?

她跑出房门,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样,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天花板上的灯光缓缓洒下,照亮了走廊。

程玉第一次觉得这穷酸的小旅馆是这么赏心悦目,还没来得及感叹,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完全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尖叫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地方邪门死了!

程玉想也不想,赶紧往自己房间里跑。撞开房门正看见周锦抱着剑坐在床上发呆,许双卿趴在旁边用手机玩打地鼠。

“大师,我刚才……”程玉胸口起伏,那阵尖叫声已经追上了程玉,她慌忙回头看去,被安鹏举一巴掌挥开。安鹏举和谢昭阳冲进房里,惊恐不已地嚎叫道:“我们刚才见鬼了!”

“原来刚才是你们两个在鬼喊鬼叫?”程玉差点被她扇飞,正要回头骂人,忽然道,“你们两个也看见鬼了?”

对不起,我对有钱人的印象是顾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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