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遗传的不止是病

那几个人还在程玉的病床前闹腾,安鹏举等人被宋迤和唐蒄推着走出房间,检查没有遗漏后,宋迤转头又进了那间房。

唐蒄和剩下一干人等拘谨地揣着手站在走廊上,看起来像一队放学时等着老师带出校门的小孩。这房子年头虽久,但隔音效果还算不错,没听见房里有声音。静默的空气没有持续多久,宋迤就把之前当着病人的面打架的那几个从房间里赶出来。

因着刚才的闹剧,大家都没有说话。走廊尽头是敞开的窗户,宋迤看着外头晴朗的天色,提议道:“大家出去逛逛吧。”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拒绝,安鹏举本想再看看程玉,可一想到她刚才把包括陆灯在内的四个人连拎带揣地摆平了,就只好收声不说话了。大家跟着宋迤老师身后,像是在春游。

程玉家里没什么可提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片接天的碧色。这样不起眼的草不要钱,但长在她们家的园子里,却总叫人觉得即使是草也必须拿钱养着。远处的山脉也是绿油油的,像是山顶翻倒一桶绿色油漆,漫山遍野地挥洒着,流到这里来。

虽说以前常说看书太久就要抬头看看远处的绿色,但这样汹涌热烈的绿色看多了反而伤眼睛。远处的海蓝得像纳威星人的洗澡水,和这里的绿茵是完全不相衬的颜色,幸而如今将近入秋,太阳不像渺渺初次抵达这里时热烈,否则更加难以入目。

渺渺望着那片仿佛涂满青矾绿的远山,风将蒿草吹得翻涌着,一如她心头涌现出的惶惑。她觉得自己真讨厌这个地方,忽然察觉到有人在身后靠近,看过去才知道是安鹏举。

安鹏举问:“你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渺渺没好气地转过头:“你想我说什么?”

唐霖也在她后头,说:“你不跟我们说说这些天的事吗?”

渺渺烦闷至极地转过来,弄皱了铺着的野餐垫。支起来的遮阳伞挡去不少阳光,她还是拿手遮眼睛,说:“我不喜欢这里。”

换作平时,要是她一个人背对着大家独自看风景,周锦肯定要主动和她搭话。众人也瞧出些许不对,这两个人今天好像故意远着,即使目光交错也会下意识逃开,仿佛是在避嫌。

安鹏举试探着问:“大师最近还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不就是那样,我们以前的时……”渺渺说到一半,指着下边招手的程遂说,“程玉她妈喊你。”

好不容易跟她说话的机会被打断了。安鹏举得罪不起程遂,只好抛下渺渺向她跑过去。谢昭阳等人见她要走,也紧跟在她身后,这园子里太诡异,不得不找个有用的靠山。

余燕子停在渺渺身边,没有跟着她们离开。她还没来得及跟渺渺搭话,周锦就拎着装饼干汽水的篮子上来陪渺渺。

凭空出现的泳池像块镶在草地上的玻璃饰品,看上去分外夺目,程遂却嫌它过于匠气。唐蒄把塑料箱里的东西聚起来用力一抛,五颜六色的彩球、反射阳光的镜片、水果味的香珠、肥肥的小黄鸭,纷纷一下子从空中跌落在水面上,溅起水花。

她抱起一旁比她还高的遮阳伞,很不讲究把池里的东西搅了搅。这么反复几次,篮球场大的池子被她弄得不伦不类的。

唐霖看着她乐此不疲地忙活,不懂这样做的意义何在。程阿金撬不开玻璃瓶上的盖子,把开瓶器递到她手里,就这样随便使唤人。她瞥见远处草地上有几个人晒太阳,看着是帮程家做事的,程阿金却没有想着差遣,反倒要麻烦自己这个客人。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还是给程阿金开了瓶盖。程阿金高兴地接过来,说:“谢谢了,我眼睛不好,你替我瞧瞧有没有中奖。”

唐霖低头帮她查看,实诚地说:“没有。”

程阿金抱着瓶子叹气,唐霖又把注意力放到程遂身上。

没人会料到安鹏举以前的家里和程玉家搭边,连安鹏举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她被这份来得突然又轻易的富贵冲昏头脑,跟在程遂身边,程遂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看着这人刚才打架,实在不像是个正常人。唐霖在心里暗自想着,却接过另一位群架参与者陆适递过来的华夫饼,她一边吃一边赞叹,不得不说,她们家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程遂那边正说到程玉的病情,她非常不放心程玉的身体状况,好几次想回房里照顾程玉,好几次哽得说不下去。宋迤知道她的难处,特意给她做补充:“就是她们家的遗传病。”

许双卿好奇地问:“程阿姨以前得过吗?”

“没得过。”程遂说,“得了这种病的人,除非细致入微地照顾,严格把控每天的饮食药物和休息时间,否则好不起来。”

谢昭阳不免有些担心,说:“程玉这个状态还有救吗?”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唐突,哪有人直接问对方的家人有没有救的。程遂没生气,而是说:“现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听她们说到这里,程阿金又要嚎起来:“小玉啊……”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她吉人自有天相。”半个小时前还跟她互殴的陆适拍拍她干瘦的背,不怎么恭敬地说,“再说我现在也没功夫陪你们哭天抢地的,熬夜盯着人收拾屋子很累的。”

收拾屋子,是什么意思?安鹏举深感不妙,尤其害怕那个安雪望会再回来,拉着程遂的袖子问道:“程阿姨,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姓安的,照理说本来是我姨妈的客人?”

“安雪望这段时间不会出现。”程遂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不想见她,骗她说园会开在斐济岛,这人还真的信了。”

太好了,幸好那家伙的脑子不太好使。安鹏举放松下来,程遂拉过陆适道:“忘了跟你们说了,这位是陆阿姨,陆灯的妈妈。你们吃过晚饭后再走,这期间有事可以找她。”

程阿金翘首以待程遂介绍自己,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只好自己说:“我是程玉的姥姥。你们会打麻将吗?”

众人纷纷摇头。

程遂看着在池边打闹的唐蒄和宋迤,点了点头。那两人没有参与话题,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在竟然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绕着水池乱跑。宋迤拽住套着游泳圈的唐蒄,扯着脖子往这边喊道:“大家快逃,蒄阿姨要脱衣服下水了!”

唐蒄拽住她一只手,用力把宋迤摔在水池里,指着宋迤大声撇清关系:“你们不要信她的话,是宋迤要下水!”

落水的宋迤钻出水面,抓住唐蒄的脚踝就把她往水里拖,唐蒄用力挣扎,尖叫着向岸上众人求救。许双卿不敢再看,分外嫌弃地收回目光,虚指着水池边问:“那两个人又是干什么的?”

程遂还没来得及回话,刚才还在水里的宋迤和唐蒄居然眨眼间爬到伞下,宋迤说:“我们是程玉的家庭教师。”

唐蒄说:“我们是程家的女仆。”

这两人同时说完,呆愣着对视一眼。宋迤给她使个眼色,唐蒄便立即更改设定,说:“白天是家庭教师,晚上是女仆。”

“不要吧,这么说很不对劲。”宋迤光明正大地跟唐蒄讨论,“你不如换一下,白天是女仆,晚上是家庭教师。”

“那也很奇怪啊,为什么只有晚上才是家庭教师?”唐蒄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就不能白天是女仆晚上也是女仆吗?”

“那我白天是家庭教师晚上是家庭教师,你白天是女仆晚上也是女仆。”宋迤说完,见唐蒄赞同地点头,重新介绍道,“我是程家为程玉找的家庭教师,唐蒄小姐是程家的女仆。”

不,怎么看都不是吧。程遂低下头,像是完全不想认领这两个人,陆适盯这两人半天,道:“你们两个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宋迤和唐蒄闻言,慌慌张张地拧着身上的水,往屋子里跑去了。唐霖远望着这两人的背影,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在哪里和其中某位打过交道的样子。

这两人走开,程遂的面色才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安鹏举想,怪不得前几天在电话里一说宋迤的坏话她就直接认可自己,这两个人的举动实在太奇怪,想不让人疑心都不行。

远处有人在低着头修剪草坪,又是个生面孔。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少人。安鹏举想找在这里住了些时日的人问问情况,谁知那遮阳伞下就只有周锦和渺渺,余燕子不知哪去了。

安鹏举站起来,冲着伞下两人喊道:“燕子呢?”

专注发呆的渺渺被她吓得抖了抖,她抬头时才意识到之前还留在身边的余燕子不见了。程遂看向陆适,陆适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程遂起身说:“我叫人四处找找她吧。”

程玉在朋友在家里走丢了,程阿金觉得自己该负这个责任,也跟着站起来。众人一下子围到周锦和渺渺身边,唐霖问:“燕子刚才就在你们这里,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周锦怔怔地摇头,渺渺说:“我也不知道。”

陆适劝慰大家不要太着急,这片地都被铁栅栏圈起来,大家知道今天有客人来也会小心应对,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除非余燕子跑到后头的海边游泳被海浪卷走,否则不可能找不到。

众人还是想分散开去找余燕子,陆适掏出内线电话,说让大家都留意着,要是看见余燕子就把她带回来。当她打到不知道第十几个电话时,消失的余燕子忽然一个人走回来了。

陆适生怕有人给她不痛快,赶紧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余燕子看着没什么大碍,说:“是程阿姨叫我回来的。”

陆适问:“你们在哪里碰到的?”

余燕子指着那栋洋房,说:“就在刚才的房子里。”

陆适叹了口气,告诫道:“待会儿要吃饭,就不要乱跑了。”

余燕子顺从地点点头,坐到朋友们中间,专门挨着安鹏举。周锦看出她有话想说,对陆适道:“我们想说悄悄话。”

“有秘密不能让阿姨知道?”陆适奇怪地看着周锦,复又对她笑了笑,“待会儿记得把她们带回来,别又弄丢了人了。”

周锦干脆应下,陆适就叫人去把唐蒄洒在泳池里的那堆杂物清理出来。看余燕子的神情就知道她发现了不对,安鹏举提防着安雪望,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在房子里碰到了程玉的妈妈。”余燕子像是有点膈应,她酝酿好情绪,才能面不改色地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程老妈说要给我一千万,让我离开她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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