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闪亮灯场

要不怎么说程家人都是弱智,除了程遂还有谁会信那个连爬树都不会的小鬼说的话。安雪望以前和唐蒄宋迤混过,知道那两个人常玩的把戏,自然不需要跟着程玉求她指路。

看见程遂就先杀程遂,看见程阿金就向她勒索点钱,看见安鹏举就当场绑走——这便是安雪望今晚的行动准则。手上没有武器也无关紧要,反正她比这三个目标专业得多。

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没想好遇见宋迤和唐蒄时要怎么应对。那两个人没有她们的头脑那么简单,但她们大概率不会重点看顾安鹏举,可以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把安鹏举带回去。

在目不能视的黑暗里,手电的光亮像是混在海水里的血腥,安雪就是闻见腥气的鲨鱼,她立即迎头撞过去,不屑走什么弯弯绕绕的迷宫,凭借本心和冲劲前行才是她的风格。

那惨白的光照一下子映入眼帘,连带着安鹏举错愕的表情。安雪望欣喜若狂,当头便喊:“小安,是我!”

安鹏举二话不说,抓住身旁的谢昭阳便跑。程家的走廊太长太黑,即便有手电照亮前路,她们也还是逃得很勉强。安雪望熟悉这里,寸步不让地紧跟在两人身后。谢昭阳在奔跑中分身回头观察她,转头对安鹏举惊讶道:“你姨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程阿姨不是已经把她摆平了吗?”

“我早该知道蟑螂是打不死的,”安鹏举咬牙往前跑,很有远见地叮嘱道,“别回头,那个恐怖分子身上肯定有枪。”

三人追逐飞快,脚步像是装进盒子里的塑料球,轻微的摇晃就能听见里头因横冲直撞碰壁的声音。怪不得陆灯不赞成她们跟来,原来这横在富贵前的凶险不是海洋深潜或是绝壁悬绳的极限运动,而是在原始森林里孤身徒手勇斗剑齿虎的提前死刑。

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谢昭阳抓住闷头往前跑的安鹏举提议道:“跑进死胡同就完蛋了,我们先随便找个房间躲躲吧。”

安鹏举点头,抬手去抓最近房门的门把手:“锁上的。”

“这边这个也是锁上的。”谢昭阳跟她对上目光,安雪望的脚步已然临近,两人自认倒霉,只得被赶着踏上逃亡之旅。

听见紧跟过来的安雪望喊她的声音,安鹏举忽然觉得无论再怎么奔逃,过去也会如影随形地追上她,张嘴将她一口吞没。

但此时不该想这些,安鹏举抓起旁边的东西就往安雪望身上丢,她可不会坐以待毙,毕竟安明辞没给她买保险。一想到自己死后半毛钱都得不到,安明辞那个性子也不会有闲心给自己烧纸,不管背后追上来的是什么安鹏举都有信心将其一拳打飞。

她猛地顿住脚步,用力抓住手边的落地灯柄,抬手把那跟人差不多高的落地灯标枪般对准安雪望投出去。安雪望速度不减,正想闪身避开袭来的灯罩,房门忽然打开,直接将那灯挡下。

幸而安雪望及时刹车,没有一头撞在门上。不明真相的陆灯在安鹏举和谢昭阳惊讶的目光中走出房门,一边向她们抬手,一边转头有礼貌地跟门后的安雪望问好:“毛阿姨,你出狱了?”

安雪望纠正道:“我不姓毛,美国警察。”

谢昭阳跑开几步,大喊道:“灯桑,她在追我们!”

“毛阿姨是小安的姨妈,追小安很正常嘛。”陆灯不甚在意地耸肩,笑道,“是不是小安贪玩没写作业,毛阿姨要逼你写完?”

早知道这人不着调,让她来找程玉,她反倒是自己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多余的语言已经不必要,安鹏举给谢昭阳使个眼色转身跑开,决不能让安雪望趁着空隙追上来。

还好程家的人都是弱智。安雪望心中窃喜,抬脚就要跟上安鹏举二人的脚步,谁知陆灯一枪打在她脚边:“在不该贪玩的年纪贪玩很正常,小安是会在假期最后一天补完作业的好孩子。”

安雪望想着无视她,陆灯又道:“别再追过去了。”

“拦我是想报复我从小就嘲笑你的名字?”安雪望填满弹匣,转身道,“拿出点对长辈的尊敬来,别老跟着程遂叫我外号。”

陆灯笑着摇头:“没必要,我从小就不喜欢你。”

部署行动计划的时候忘了把她算进来。安雪望从前每次来程家的时候,只要是休息日,就能见到那个叫陆灯的小姑娘。她比程玉大些,是管家陆适的女儿。安雪望看这两人也不太顺眼,陆适是替程遂做事的,所以陆灯也就有样学样成天护着程玉。

安雪望给程玉不痛快的时候,总是程遂上来跟她拼命,陆灯在后头劝程玉别放在心上。陆适一般是在旁记录被程遂砸烂的东西。安雪望觉得每个人都在背地里筹谋着要害她,对于陆适和陆灯,她一直持怀疑态度,觉得这两人肯定觊觎程家的财产。

她曾委婉地劝谏程阿金:“卧榻之侧,岂容异姓人酣睡?”

程阿金听完,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小陆不是异性啊。”

程家人果然都是弱智——安雪望决定撒手不管了。

或许是小时候在天桥下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记忆过于深刻,她无比珍惜如今的生活。陆灯生**好正义,看着安雪望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她问陆适:“毛阿姨家里是干什么的?”

陆适想了想,道:“你知道日本的山○组吗?”

陆灯怔了怔,陆适又说:“她是盗版的山炮组。”

于是,陆灯得以继续阻挠安雪望欺负程玉的计划,直到安雪望对程玉失去兴趣。安雪望黯然退场后,借着程玉丰厚的家底,陆灯度过了一段相当快乐的童年时光,两人览遍天地,无话不谈。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十三岁那年,程玉为了表现自己对陆灯的喜爱,突发奇想说要给陆灯洗头,甚至托人买下了美发店里特制的洗头时睡的床,将其安置到家里。洗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陆灯欣然应允,就是这一时的松懈疏忽把她和程玉都给害了。

原因是程玉看了电视上的洗发水广告,学着人家用牛奶洗头。她没在厨房找到牛奶,又怕大人们说她不学好,就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从仓库里拿了一箱类似牛奶的白色液体,加了些从门口草坪上拔的草和唐蒄堆在妆台上的香水,端到陆灯面前。

香水的味道掩盖了那东西原本的气味,程玉事先将那东西稀释了,看上去就是盆飘着花瓣的白色的水。陆灯和程玉都没想到,藏在仓库角落里的那箱白色液体其实是白胶,她的头在水里泡了太久,陆适到场时为时已晚,陆灯已经成功化身超级赛亚人。

宋迤和唐蒄幸灾乐祸,吵着要和陆灯拍照留念。陆适不许任何人靠近陆灯,否则就要把那人挂到客厅的吊灯上。程遂和陆适合计商讨,最后把闯祸的程玉揪出来就地剃头,唐蒄和宋迤再次收获家庭成员黑历史小照片,成为那时唯一的赢家。

失去头发的程玉如同失去了灵魂,整日郁郁寡欢。屋漏偏逢连夜雨,固定反派安雪望闻讯赶来大声嘲笑,害得程玉更不想见人了。也不知那时是程玉依赖她还是觉得对不起她,那段时间程玉就只肯跟程遂和陆灯见面,连程阿金想上前关心也不能进门。

等头发稍微冒芽后,程玉就恢复元气,穿上她最喜欢的裙子重回交际场。程家的宴会厅像张永不卡顿的唱片,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悠扬的乐声四时不休,无时不刻不在继续演出。

大人们忍俊不禁,要摸她的脑袋许愿祈福。孩子们或安慰或嬉笑,程玉都不在意。她有种浑然天成的钝感,无论旁人怎样嘲讽都不会产生自厌的念头。这得多亏安雪望,要不是她把攻击程玉当成日常任务,程玉可能没机会达到这样宠辱不惊的境界。

旁人笑话程玉,无非是说她的光头造型奇怪,或是跟在她身后那两个穿麻袋的女人。这些闲言碎语会在她的头发长回去、程遂和程阿金不在她身边时平复,但对陆灯的指摘却无法摆脱。

大概说她不修边幅或者出身不好,在不了解她的人眼里她就是个酒会上端着盘子提供饮料的适应生。有人说她是依附着程家这棵大树存活,陆灯连反驳的本钱都没有,因为她真的在替程家打工。

如果离开需要理由,这就是陆灯离开的理由。其实程遂最开始并不赞成她走,因为程遂觉得大家都是家人。但被说闲话的人不是程遂,她没办法给予陆灯实质性的帮助,该说的话就算不说出来也会在心里成型,用眼神,用手势,用动作,谁也拦不住。

陆灯最后还是走了。还好世界也是张不会卡顿的唱片,有趣的人都是一抓一大把,不容许**的odilia队长,娇小可爱但开起车来不输赵姐的kira酱,还有害她加了很多班的西娜。

陆灯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程遂总爱强调大家是家人,然后每次在说完这话后痛揍程阿金。陆灯以前觉得这只是程遂漂亮的场面话,因为程玉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也不是程阿金亲生的孩子,不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她可能就继承不了程阿金手下的产业。

当她和同队的朋友们为了捉弄队长把办公楼里的碎纸机改装成咖啡机,被恼羞成怒的odilia持枪追了十条街后,陆灯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不需要血缘联系,而是在朝夕相处中产生的。

陆灯没有和安鹏举的妈妈说过话,但陆灯认为自己非常明白她为什么选择逃离曾经的家庭。像安雪望这种只知道用言语伤害别人而不知悔改的人,可能永远不能明白她们的心境。

她拉住门把手,将门关上后才说:“程阿姨告诉我,今天弄死你让你长长记性。下辈子记得选个不容易被取外号的名字。”

安雪望面不改色,回敬道:“你也是。”

陆灯缓缓抬起手里的枪:“还有,记住我的忠告——”

躲在拐角后的谢昭阳好不容易搞明白手里这东西怎么用,转头瞄准安雪望的肩膀打了一枪,接上说:“心急吃不了热小安。”

“什么啊!你根本不会用,都说了让你给我的。”安鹏举叫起来,探出头观察道,“中了吗?”

安雪望正转头看着这边,谢昭阳丢下枪就想跑,陆灯拧手控制住安雪望手中的枪,扭头对谢昭阳和安鹏举笑道:“中了。我还以为丢过去的时候你们没看见呢,怎么发现的?”

安鹏举和谢昭阳对视一眼,诚实地说:“在你们陷入回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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