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草堂戏班

讲睡前故事好像是她们家的固定活动,程阿金那时的年纪不适宜听睡前故事,程遂就被那两人的诡异小故事锁定了。

她的性子就是什么都能坦然接受,所以程遂最开始对这两人印象不错,觉得她们是真心疼爱自己。直到五人打打闹闹结伴而行来到旅途的终点,也就是程家如今扎根的阳蜀。

阳蜀,程遂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这地方。看着像座飞速发展的大都市,周边的村落矮山倒是不少,贫富差距也极为明显。

经过这些天的跋涉,程遂对这伙人有了初步认知——唐蒄,队伍里最冒失的人。这段时间遇上的险情几乎全是这人惹来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和老虎遭遇了还得喊救命,甚至会自私到把同伴推到前面给自己挡刀,唐蒄就是这样的神经病。

宋迤,祖籍恐怕是天津卫,喜欢玩跳水,能潜入水中半个钟头不起来,最常做的事是跟唐蒄搭伙讲相声。为人豁达,旅程中她和唐蒄被另一位成员枪击两次,还能面不改色地给那人讲笑话解闷。很有竞争意识,遇到危险时总爱和唐蒄比赛谁跑得快。

大姐,有钱的残疾人,这段时日住店打车的钱全由她掏腰包。看不见人又喜欢佩枪,经常出现不慎走火打中宋迤和唐蒄的情况,据本人说是不小心的。为人稳重和蔼,是队里不可多得的可靠长辈,与程阿金一见如故,近几天已经成了程阿金的母亲。

这天,靠谱人大姐把大家集合起来。远处就是有钱人群居的地盘,大姐指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灯火,道:“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加入到那些人中间了。趁着还有时间,我们来研讨分配一下大家各自的任务。我先问你们,你们想怎么混进那些人的阶层里?”

唐蒄龇牙咧嘴摆鬼脸:“杀光有钱人,抢走所有钱。”

大姐扇她一巴掌,又看向宋迤。宋迤道:“征服世界!”

大姐也扇她一巴掌,看向程阿金。有了这两人当例子,程阿金乖觉地说:“妈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管什么别的。”

大姐点一点头,不置可否。她最后将目光转到年纪最小的程遂身上,缓声说:“遂遂,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程遂沉思几秒,举例道:“先放低姿态跟那些人朋友,抓住他们的把柄趁机威胁,强行插手对方家里的生意?”

唐蒄和宋迤格外震惊,大姐的感动溢于言表,伸手把程遂招到自己身边来,叹道:“孺子可教。”她说着,把矛头指向宋迤唐蒄,“看看你们,多少岁的人了,跟没上过学的小孩比都够呛。”

“是遂遂太阴暗了,谁会这么想。”唐蒄挥手终结这个话题,眉飞色舞地说,“诶,我们要怎么在有钱人的世界里登场?”

“我们本来就是有钱人,只是在这里不出名。遂遂的法子不错,但我们有本钱,就不必花时间心力玩下三滥的手段。”大姐握了握拳头,对宋迤道,“我们要堂堂正正地赢,并且让所有人叹服。宋姨以前进宫里逛过,知道怎么做才最好看。”

唐蒄争强好胜道:“我也是宫里出来的人。”

宋迤不懂她为什么说这话,转头道:“什么宫?”

唐蒄摊手答:“子宫啊。”

大姐抬枪就打,差点命中唐蒄的肚子。唐蒄哎哟一声倒下去,她又从那犹如无底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抬手丢给宋迤。宋迤没看那些钱,只笑道:“想比有钱,这可不够吧?”

大姐语气淡然:“拿去给孩子们裁几件新衣服。”

唐蒄看着那沓钱,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上边:“我能算在孩子们里面吗?我有突发性智力障碍,有时年龄会回归五岁。”

大姐冷漠道:“等她年龄回归五岁的时候把她卖掉。”

宋迤回给她一个“你放心”的表情,把唐蒄气得满地打滚。

借着大姐的阔气手笔,一幢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黄金楼盘就在乐土中拔地而起。宋迤见过真世面,拿这个大喇叭在旁边监工,当时正值隆冬,这人泡在木桶里被人推着走,时刻都洗热水澡。

那群工人在程阿金和程遂手里得了很好的照料,手要是冻得冷了,立马有热水奉上。宋迤画的设计图在氤氲的蒸汽里湿漉漉的,她举着扩音器喊道:“在年底前收工,金山银山随便挑。”

程遂担忧道:“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旁边板凳上的大姐从口袋里掏出金银来,抛给后头负责同时推动她和宋迤的唐蒄。那时一直是大姐带队,程阿金和程遂想破头都想不通她从哪搞来那么多钱,可能她荷包里藏着座矿。

与此同时,大姐和宋迤频繁出入各类社交场合,唐蒄的交际手段是恐怖袭击,只能在家带孩子。她闲着无聊,每天搂着程遂讲故事,但她也不是不干正事,心情好的时候会指导程遂的功课。

在程遂跟着唐蒄努力学习、程阿金跟着唐蒄努力学习麻将的时候,她们家经由大姐的带领,已是在阳蜀崭露头角了。庄园落成前夕,宋迤盯了唐蒄半天,最后在定制了一块木牌,上头写着“进门请揿铃”,被唐蒄一口咬去半边,凄惨地挂在铁门上。

那时程遂和程阿金都搞不懂她的用意,直到某天有人不请自来,差点被吓疯了的唐蒄咬死。“西方的传说里有月圆之夜就会变身的狼人,”宋迤为此做出解释,“唐蒄是和狼人近亲的狗人。”

唐蒄扑上去咬她:“人家是普通人。”

虽说当时是饿昏了头才被这三个人牵着走,如今看来结局倒是赚得盆满钵满。程阿金和程遂时常觉得自己正身在一个美好的梦境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醒来回到原来的生活。但手被牵起时能感觉到她们手中的温暖,胡闹的唐蒄和宋迤、坐在板凳上的沉着慈爱的大姐,就是这样的人带来了如梦般幸福的现实。

只是这份幸福和梦境一样不能长留,取之不尽的财富自然惹人眼红,世间这么大,总有唐蒄看管不到的地方。看不惯的人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外出的程遂很不幸被拿来抢先开刀,要不是那时有冷藏保鲜技术,程遂的尸体运回家里的时候恐怕要烂。

余燕子警戒地看着眼前的程遂:“你那时候就死了?”

程遂表现得毫不在意:“我头上那弹孔现在还在。说起来要多谢那天跟我一起的人,那种情况下居然能想到把我冻起来。”

高楼上的枪口悄然撤去,只留下闹市里惊慌的人群和程遂的尸体。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脑袋被打穿了肯定是活不成的。但眼前的唐蒄也是个中弹不死的奇人,唐霖鼓起勇气看她蘸番茄酱,说:“丹楼村里的柳奶奶跟我说过,她们的老师也姓唐。”

刻度尺在她手上缠绕着,探出脑袋窥视脑袋有洞的唐蒄。唐蒄倒是很淡定,放下薯条道:“没错,蒄姐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家庭教师。只是学生实在不听话,逼得我只能改行当女仆了。”

许双卿问:“木乃伊就是你做的?”

唐蒄轻飘飘地说:“是啊,举手之劳。”

她说得很简单,但死着死着又活了的程遂觉得不简单。或许是子弹洞穿头颅的痛楚至今犹在,她陡然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唐蒄买来的棺材里,宋迤和程阿金还在旁边拿麻将牌比大小。

眼见程遂恢复生机,程阿金赶紧丢掉手中东西,围到棺材把程遂一把抱住:“真的醒了,蒄姐果真没骗人!”

宋迤也趴在棺盖上,带着笑看她。其余众人都很高兴,只有真切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程遂满身冷汗。死的感觉太真实,活着确实让她窃喜,可没道理人死过之后又能活过来,这不合常理。

为了稳定程遂的情绪,大姐把她招到房间里,再三发誓不会说谎骗她,给她一个直面真相的机会。程遂心里七上八下,连话都说不利索,挑了个简单的问题来问:“你们究竟是什么?”

在程遂的认知里,这三个东西如今连人都不算了。

“简而言之,我们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呀。想让谁死想让谁活,在我眼里就是想想就能成真的事情。”唐蒄轻快地说,“但周锦小友的事情和文珠有牵扯,我就不能越过她办事了。”

唐霖皱眉道:“那时是你改写了刘梦桡的命数吗?”

唐蒄笑了笑:“只要我想,让她活到世界毁灭也可以哦。”

渺渺拍桌道:“这不可能,就凭你这种人?”

“看不起谁呢。我可是做了惊动文珠的大事,拼了好几条命才找到这个工作。”唐蒄继续吃薯条,漫不经心地话家常般说,“文珠有很多像这个地方一样的世界,她就随手把其中一个送给我。这里有文珠遗留下来的问题,看不过眼就顺便解决了。”

渺渺说:“那你早说不就好了,还要我讨周锦高兴?”

“不能强求啊。”唐蒄说到这里稍有停顿,“有很多人不爱活到世界毁灭的,比如丹楼村里的那两个,还有我们家的那两个。”

程遂算一个,另一个指的大概就是程阿金的母亲。陆灯凝望走廊柜子上的相框,说:“要是蒄姐肯把我的寿命拉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是这位婆婆,她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安鹏举不解其意:“活下去还要理由?”

陆灯把相框放回原位:“宋姨说她活着就是为了等死的,程阿姨也一样。她们或许是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我不懂。”

谢昭阳问:“你说要带我们去找程玉,可怎么越走越偏?”

“越偏的地方越容易有人犯案,因为地方比较隐蔽。”陆灯老练地回头,又怕安鹏举误会自己,详细地说,“小玉和燕子都不在房间里,她要是知晓了今晚的情况,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唐蒄吞掉最后一根薯条,贴着桌沿游过来,低声说:“我们家和摘星楼一样,地下藏着了不得的东西。小玉现在就在那里。”

“那就去找她,我们现在不能确认唐蒄和宋迤想干什么,就只能去找她。”余燕子态度坚决地说,“你说她们能让人死而复生,说她们是随意更改世界的人,但在我眼里她们就是两个白痴。”

程遂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死样子,她无所谓地摆摆手,违心道:“那两个人也有很多优点,比如助人为乐,精神坚韧。”

余燕子确认道:“你是想说坚韧还是贱人?”

“懂我。”程遂终于露出笑容,“行吧,那就带你去。只是到时难免遇上那两个人,到了那是该怎么做,你想好了吗?”

余燕子面色不自然地掐了自己一下:“大概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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