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正云那一直拉垮着的脸,也由于心中有些愧疚,所以从早上进办公室,周瑾就一直守在事务所。
明天四号,清明节调休就要开始了,周瑾和林栀青、安世桓将前往亚龙湾玩8天,下星期五才回来。
再下个星期一,也就是四月十五号,周瑾才能回来事务所上班。
周瑾心中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打算抓紧时间把客户们的事务,挑要紧的先给办掉。
刚坐下几分钟,张涵就领进来一个叫孙玉泽的人,他想同周瑾谈谈。
孙玉泽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告诉周瑾,他打算卖了房产去英国投奔他儿子,但在办理房产过户手续时,需要结婚证。
孙玉泽年轻的时候生活在一个非常偏远的乡镇,那个时候,他和老伴连结婚证都没领就在一块儿生活了。他去找过民政局的婚姻登记机构,但是工作人员告诉他,象他这种情况只能重新领证。
“这么多年了,我和老伴的户口一直都没迁到一起。我的户口簿上的婚姻状况一直是未婚,换证的时候我也没注意,我老伴都去世十多年了,你说让我和谁去领证?”他说。“周律师,你能给我开个证明吗?”
“结婚证明是不能随便开的,”周瑾说。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房子就卖不成了吗?”孙玉泽满脸焦急。
“房产证上落着谁的名字?”
“我和我老伴的。”
“别着急,会有别的办法可以证明你们的婚姻状况,它和结婚证具有同样效力。”
“太好了。”孙玉泽咧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了起来。
“我们国家规定,在一九九四年二月前以夫妻名义共同居住并符合当时婚姻法要求的,他们的关系将会被认定为事实婚姻。”
“意思就是,虽然我和老伴没领过结婚证,但法律还是承认我们夫妻关系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该去找哪个部门办?”
“你们辖区的居委会应该有居民家庭情况记录,所以你先到居委会请他们出具夫妻关系证明。”
“这就可以了?”
“毕竟你老伴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如果他们查不到你的家庭情况记录,那么你可以请你的邻居、亲戚或者其他知情人作为证人,证明你和你老伴的夫妻关系。”
“虽然以前你和你老伴的户口不在一起,但是你也可以去派出所请他们帮你查查,你的老户口簿、身份证是否有夫妻关系的记载。”
“这样就可以了吗?”孙玉泽又咧嘴笑了起来。
“如果不放心,你可以准备好资料后,来我们这里做一个公证。”周瑾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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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泽走后,周瑾从一堆文件中拿起接访记录,刚看了几行,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名叫马相华的客户。
“马先生,”周瑾说,声音中带着专业的温暖,“你好吗?”
“我一点儿都不好,”马相华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虑。
周瑾眉心微蹙:“怎么啦?”
“我想立一个新遗嘱。”马相华说。
“又立一个新的?”周瑾感到有些意外。同时,她在电脑上迅速翻阅着之前的案件记录,寻找马相华的信息。
“为什么?”
“我要让她一分钱都得不到。”马相华坚决地说。
“她是谁?”周瑾问。
“李婉婉,”他说。
周瑾回忆起细节:“我们为你起草的遗嘱中并没有李婉婉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完全没有受益权。”
李婉婉是马相华的前妻。就在去年,事务所刚刚为马相华打过离婚官司,并为他起草了一个新遗嘱,将他的前妻从受益人名单上删除。
“这我知道。但我要特意加上一条,说明我死后她一分钱都拿不到。”马相华的坚持让周瑾感到困惑。
“你没有必要特意加上这么一条,马先生,”周瑾说,“既然遗嘱中没有……”
“我就是要加。”马相华打断周瑾的话,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马先生,”周瑾耐心地解释,“你听我说,你前妻不可能得到你的任何东西。既然遗嘱中没有她的名字,她就不可能参与……”
“我就是要修改遗嘱,周律师!”他的声音提高了,情绪显得激动。“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她。”
周瑾叹了口气,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客户的情感需求往往比法律规则更重要:“好吧,马先生,我们会为你准备修改遗嘱的文件。”
马相华似乎满意了,但他的语气中仍然带着一丝固执:“我要让宣读遗嘱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我的这句话:‘我的前妻李婉婉,她没有权利得到我的一分钱!’”
“好吧。”周瑾说。她知道马相华的请求可能源于对前妻的深深怨恨,这她能理解。
作为一名律师,她的职责是满足客户的需求,即使这些需求在法律上可能并没有必要。
“不过,马先生,我想你最好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好吗?”
然而,电话那头的马相华似乎并不为所动,他的声音突然提高,情绪激昂:“我要确保她什么都得不到,我要让这一点清清楚楚,不能有丝毫的含糊。”
“马先生,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但我必须强调,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你目前的遗嘱已经明确排除了你前妻的受益权,你完全没有必要为这种不需要的法律手续而破费……”周瑾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希望能够让马相华冷静下来。
“我不想听这些,周律师!我不在乎花多少钱!”马相华打断了周瑾的话,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喊叫,“我只要你修改遗嘱,其他的你不用管。”
周瑾意识到马相华的情感已经超越了理性的讨论,沉默了片刻,周瑾决定尊重他的决定:“好吧,马先生,我们会尽快按照你的意愿准备修改遗嘱。我们过后会跟你联系,讨论修改的具体细节。”
“就这样吧,周律师!”马相华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对话了,他粗暴地挂断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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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马上就十点了,周瑾开始按张涵昨天留下的那些接访记录打起电话来。
她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一位名叫秦永刚的客户。
秦永刚是辛村建筑公司的一名监理,目前负责江岸和柳小区的工地。根据张涵的电话记录,秦永刚前天晚上在工地不幸受伤,他想知道是否能起诉施工方获得赔偿。
周瑾拨通了秦永刚留下的手机号,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
“秦先生吗?我是周瑾,天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听说昨天你在工地受伤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周瑾关切地问。
“周律师,我现在还好,但是很疼。医生说我肋骨断了,我可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手机那头传来秦永刚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为你感到难过,秦先生。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以便我们了解是否有可能对施工方提起诉讼。”周瑾说着,拿起笔准备记录。
秦永刚咳嗽了几声,然后开始叙述:“前天下午我在工地上巡视,当我结束工作准备回家时,已经天黑了。我没注意到工地的安全出口处地上有一堆建筑材料,结果被绊倒了,磕断了肋骨。”
“现场没有足够的照明和警示标志吗?”周瑾试图找出事故原因。
“就是没有了。”秦永刚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沮丧,“如果当时有足够的照明,我就不会摔倒了。”
“你有没有向工地的安全负责人报告这件事?”周瑾继续询问。
“我报告了,但他们只是简单地记录了一下,并没有采取任何进一步的措施,更没有丝毫表示要赔偿我的意思。”秦永刚说。“象这种情况,我能起诉施工方的老板,并要求他们赔偿我的医疗费和误工费吗?”
周瑾在笔记本上迅速记下了几个要点:“秦先生,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应该有理由起诉负责施工的老板,因为他们没有提供安全的工作环境。”
“真的吗?那太好了,周律师。”秦永刚说。
“不过,我们需要进一步调查和收集证据。”周瑾说,“我建议你保留好所有和这次事故有关的医疗记录和任何可能的证据。”
“我会的,周律师,谢谢你。”秦永刚说。
“不用谢,秦先生。我们会尽快开始调查,并和你保持联系。”
周瑾还没挂上电话,手机就显示有林栀青的电话打进来。
“嘿,儿子。”周瑾挂了秦永刚的电话,赶紧回拨过去。
“妈,现在是课间休息,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所以电话不能说长。”林栀青满满的青春活力从手机的另一端传递给周瑾。
周瑾立刻回应:“没问题,儿子,你说吧,什么事?”
“爸爸想知道我是今天去你那儿之前收拾行李呢,还是晚些时候再收拾?”林栀青声音轻快,带着对即将到来的旅行的期待。
周瑾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我没明白你的意思,儿子。这‘晚些时候’是什么意思?”
“我跟爸爸说,今天在你那儿吃完晚饭后,我还回他这儿住,你说行吗?因为亚龙湾一去就是八天,紧接着我得去学校上课,我就很多天见不着爸爸了。”林栀青解释道,他希望能够在旅行前多陪陪父亲。
霎时,周瑾感到有些心酸,但她理解儿子对父亲的依恋:“行啊。那你还是来之前就把出门用的东西收好装进行李箱吧,这样你就是今晚晚些回去也没关系,明天早上我们也可以不慌不忙地去机场了。你跟你爸说你什么时候回他那儿?”
“晚饭后,九点前行吗?明天早上爸爸直接送我去机场。”林栀青请求。
“没问题。”周瑾回答,她对儿子的善解人意感到很欣慰。
“好,”林栀青说着,准备结束通话,“我得回教室了,妈,再见。”
“好的,儿子,再见。”周瑾温柔地说。
想着明天儿子将会多快活,于是,周瑾给安世桓打电话。
“喂,世桓。”
“我正在开会,呆会儿再给你回电话。”手机那端传过来安世桓压低的声音。
周瑾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刚十点十分。
“好吧。”周瑾挂上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安世桓打来电话。
“嘿,”他说,“你忙完了?”
“没有,还有多少事等着处理呢。”
“哦,宝贝,你辛苦了。”他说。“我已经买好下午吃的菜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因为收拾东西之类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周瑾本来计划下午接了林栀青后,他们三个在出发前可以去好好吃一顿火锅,以此作为这次旅行的预热。但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安世桓和林栀青时,却遭到了他们的反对。
他俩象商量好了似的,几乎一致地告诉周瑾,东西半个小时就可以收拾好,他们情愿做家做这顿晚饭。
“你今晚是准备住我这儿还是……?”周瑾问。
“住你那儿。”
“那你下班后直接来得了。”
“不行,我得先回去收拾行李。我七点钟过来,怎么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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