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差一刻,街灯初上,林宇炫驾驶着他那辆在离婚时分得的奥迪,缓缓停在了周瑾家门口。
这时,安世桓也已经来到,他正在厨房准备晚餐,而周瑾则在家里来回穿梭,整理着即将出行的行李。
林栀青拎来一个行李袋。
“你怎么把行李带过来了?”周瑾不解地问。
“我的行李箱装不下了,妈妈,看你能不能帮我的这些东西装进你的行李箱里。”
他好像不是去亚龙湾玩几天,而是像要去旅游一个月似的。
“你确定只是去亚龙湾度几天假?”周瑾站在门口,有些好笑地问。
林栀青耸了耸肩,一脸轻松地说:“你知道,我每次出去都要带上我的书。”
林宇炫从厨房窗口一眼瞥见正在做饭的安世桓,他对周瑾说:“他长得很帅,周瑾。”
周瑾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宇炫今天心情这么好,竟然会夸赞安世桓。她笑了笑,没有回应,转身进了屋。
林宇炫掉转车头离开。
放好行李袋,林栀青和安世桓紧紧拥抱了一下。
周瑾本想进厨房帮忙,却被两人笑着推了出来:“出去,出去,你来帮忙,只会越帮越忙。”
周瑾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去了书房,给住在窑湾的赵铭威打电话。
“铭威,今天的事不太顺利,”周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我怎么感觉所有人都在对我撒谎呢?”
“为什么这么说?”赵铭威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周瑾向赵铭威讲述了她今天的遭遇,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铭威,你是不知道,他们讲的话都彼此矛盾,每个人都似乎在隐瞒一些事情。”
“那并不代表他们在撤谎,周瑾。”赵铭威冷静地说,“另外,我提醒你记住非常重要的一点,新手常犯的一个错误,就是他们往往会一门心思查找嫌疑犯,以此来证明他们的当事人是被诬告的。我们不这样干,我们只需要证明当事人是无辜的,仅此而已。至于究竟谁是真正的凶手,那是警察的事,明白吗?”
“不明白。为当事人开脱和找到凶手,这两者并不矛盾。”周瑾坚持道。
赵铭威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似乎在找一个更易于让周瑾理解的方式来解释:“你的想法是好的,周瑾,但我们要做的,是寻找有说服力的证人,驳倒检察官指控盛道远有罪的证据。我们要寻找的是,一大批使指控站不住脚的证人。我们要搞清盛道远的妻子被杀时,盛道远在什么地方。我们的任务是为盛道远提供最佳的辩护,而不是去解决警方的谜题。”
“但真相不是最重要的吗?”周瑾反问。
“在法庭上,真相是相对的。”赵铭威回答道,“我们的目标是创造合理的怀疑,让陪审团相信盛道远无罪。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那是另一个问题。”
“可是,如果我们找到了真凶,不就能直接证明盛道远的清白了吗?”周瑾追问。
赵铭威沉默了片刻,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但现实中往往更复杂。如果我们把精力都放在寻找真凶上,而忽视了构建盛道远不在场证明的证据,我们很有可能会输掉这场官司。”
“记住,不要一门心思地去查找谁是杀人犯,”赵铭威更为坚决地说,“我真不明白你干嘛尽没事找事地查一些他们两人是怎样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的,诸如此类不沾边的事,我真不明白这些事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认为这有助于证明盛道远有多爱他妻子……”周瑾试图解释。
“一个男人可以早上爱妻子爱得要命,下午就将妻子推下悬崖,这就是现实生活。”赵铭威打断她。
周瑾沉默了,她知道赵铭威说的是对的,但她的心中仍旧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可这些人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如果他们说谎,肯定有他们自己的理由,或者,也许只是记错了。”赵铭威回答。他的声音平静而理性,“特别是,如果你打听的是一两年前的事,人们就很有可能记错,所以不要一开始就问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自己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也是这样想的,”周瑾说。
赵铭威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周瑾,我知道你很聪明,但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为当事人辩护,而不是去解开所有的谜团。有时候,我们需要明白,有些答案,可能我们永远也得不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铭威。”周瑾回答。
“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刺探他们的秘密。”赵铭威说,“我才不管张德文是否玩了……”
“赵德文。”
“好吧,赵德文,我才不管赵德文是否玩了李丽娜和……”
“雷丽娜。”
“对,雷丽娜,或者其他女孩。“赵铭威继续说道,“我只对盛道远星期天晚上和星期一是在哪儿度过的感兴趣,因为在这两天里,他老婆先是遭毒打,然后又被捆住四肢,中毒而亡。”
“我明白你的意思,铭威。”
“我只对了解这些情况感兴趣。”赵铭威强调,“如果你能给我找到一个人,不论是男是女,只要他或她能作证说星期天晚上九点半或十点在碧水见过盛道远,那就说明盛道远无法在去碧水的路上,同时又在云城毒打自己的妻子了。”
“是的。”周瑾表示认同。
“只要找到这样一个人,这个案子的第一部分就有了着落,他们说的凶手先打后杀的‘打’就站不住脚了。”赵铭威解释道,“如果我们再找到另一个人,说星期一一整天都和盛道远在一起,那么起诉就不能成立了。”
“我明白你的思路。”周瑾说。
“周瑾,我才不管他们在现场找到几个盛道远的酒瓶、酒瓶上有多少盛道远的指纹,”赵铭威的话越说越快,“一个人总不可能象孙悟空那样有分身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方。”
“如果我们能证明盛道远当时在哪儿——但愿别是在云城——那我们就大功告成了。”赵铭威补充道。
“所以嘛,周瑾,请你集中精力寻找有用的证据,不要再去查其他人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好吗?”赵铭威劝道。
周瑾踌躇了片刻,说:“如果确实存在这种秘密,我想我们就应该先搞清楚。”
“为什么?”赵铭威问,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解。
周瑾认真地回答:“你知道,检察官会对我们的证人鸡蛋里挑骨头。如果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与盛道远有什么关系,如果我们到了法庭上才知道,就会弄得毫无准备,措手不及。”
“你不用管这些,法庭上由我来对付,怎么样?”赵铭威非常自信地说。
“不,铭威,”周瑾说,“这样不行,我不想让任何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
“你认为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赵铭威问。
“我也不知道。”周瑾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不过,当我开始感觉到这些人对我说谎时,我就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劲。”
“我已经告诉你,那可能只是……”
“也可能不是。”
赵铭威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周瑾,明天开始放假了,我大学同学全家从泯州过来玩,本来我就够忙的了,你还在这儿尽说些外行话给我添乱。”
周瑾轻轻笑了笑:“好,好,好,我是外行。”
“那就改变你的做法,”赵铭威说,他的语气变得严肃,“除非你想将我们的客户送上刑场,被子弹打穿心脏。”
“你知道我不想这样。”
“那就信我好了,这种案子我经历得多了。”赵铭威试图安抚她。
周瑾不再作声。
“盛道远声称,他星期天晚上和星期一都在碧水,那么他究竟是在具体的什么地方,怎样度过的那两天,这是你从亚龙湾回来后唯一要关心的事。”赵铭威再次向周瑾强调。
“好吧,”周瑾说。
“没问题吧?”赵铭威追问。
“没问题。”周瑾回答。
“到目前为止你干得不错,周瑾,”赵铭威说。
“只是,不要只见树木不见树林。”赵铭威又提醒。
“好吧,”周瑾说,“我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好,就这样,”赵铭威说。“祝你玩得愉快,周瑾。”
------
周瑾走出书房,客厅温暖的灯光和厨房传来的扑鼻的饭菜香味迎接着她。
“开饭啦!”安世桓听到脚步声,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
周瑾点了点头,走进厨房:“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林栀青笑笑:“去餐厅你就知道了。妈,今天可是有特别的晚餐哦,安叔叔特意为你准备的。”
周瑾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她最爱安世桓这种对生活充满热情和创意的态度,他总是有许多让人无法预料的新花样,带给她很多生活乐趣。
“为了我们的周末,来点特别的。”安世桓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外观精美的起泡酒。
“我也要喝。”林栀青说。
周瑾一把从安世桓手里抢过酒瓶:“不行,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
“一点点,度数很低的,今天大家高兴,你就破个例让栀青喝一点儿吧。”安世桓宠溺地搂着林栀青的肩膀。
“你就爱惯着他。”
“我们这么优秀的栀青,能不宠吗?走吧,跟我来。”安世桓牵着周瑾的手,带她走进了餐厅。
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精美的餐具和丰盛的食物,中间还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看起来非常浪漫,
“这……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周瑾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今天是你的生日呀,妈妈!”林栀青兴奋地说。
“哦,天哪,今天是我生日,我都忘了!”周瑾拍着脑袋说。
“这是为你准备的一个小惊喜。”安世桓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周瑾。
周瑾好奇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吊坠——一颗璀璨的蓝宝石,周围环绕着一圈细小的水钻,非常漂亮。
“哇,太美了!”周瑾惊叹道,她感到非常惊喜和感动,“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一直想买一颗蓝宝石配我新买的那条裙子?”
“因为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喜好呀。”安世桓笑着说,“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放松一下。”
安世桓总是这样细心和体贴,周瑾感到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世桓。”周瑾深情地看着安世桓,“你总是能让我感到惊喜和快乐。”
安世桓轻轻拥抱着周瑾:“还跟我客气呀?我就喜欢看到你开心的样子。”
周瑾笑着将酒瓶递过去,看着安世桓熟练地开瓶,那“嘭”的一声仿佛是为这个愉快的晚上拉开了序幕。
三人轻轻碰杯,周瑾抿了一口酒,口感清爽,带着果香和微微的酸味,令人愉悦。
“这酒真不错,你从哪里找到的?”周瑾赞叹道。
安世桓得意地笑了笑:“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就知道你会喜欢这种口感。”
------
饭还没吃完,周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啊,这么煞风景。”周瑾皱了皱眉,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感到不悦。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似乎在强调着打电话人的急迫。
“妈妈,别接。”林栀青小声说。
“说不定是王正云,”周瑾猜测。
“不会的,肯定是王婷,估计她又说没衣服穿,明天要约你去买衣服了。”安世桓半开玩笑地说。
周瑾拿过手机一看,不料是陈启明的电话。
“周瑾,”陈启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严肃,“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周瑾回答,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那你先坐稳了,仔细听我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周瑾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你的当事人跑了。”
“什么?”周瑾惊讶地问。
“盛道远,他越狱了。”
“什么?”周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趁今天下午外出干活的时候,打昏了看守,偷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跑了。天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周瑾。我们已经发了通缉令,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全国所有执法机构的警察都会搜寻他。周瑾,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周瑾说。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安世桓和林栀青担忧地看着周瑾。
“周瑾,我需要你立刻来警局一趟,我们得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动。”陈启明在电话那头继续说道。
“我马上过来。”周瑾回答。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