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里的灯笼,由点灯的人慢慢全部点燃。
下人房里,盏儿和瓶儿在低声争执。
“今天你是故意把二小姐的事情透出去的!”盏儿眼神锐利的盯着瓶儿,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
瓶儿拿在手里的剪子放下。
抬眼和盏儿对上:“对,就是我故意说的。”
瓶儿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动机,她看着盏儿说:“她们欺负大小姐的事情难道就这样过去,差点把我打死这件事情就完了。我每天头都涨的发疼,这件事情你忘了我可不会忘记。”
“可现在不是时候!”盏儿听到瓶儿的话,她心里也难受,但理智高于冲动她劝道。
“大小姐在府里根基太低,现在管家又还在修养,能帮我们的人太少了,府里的事情只要柳姨娘稍微弄些绊子咱们怎么办?就像老徐头的事情,这里面牵扯到老爷,到最后处理不好小姐落下一个逼死老仆的名声好吗?”
盏儿耐心的劝瓶儿,希望她能更有理智。
瓶儿听完,安静了一会说:“我知道小姐处境难,可现在是难得的好机会,把那个胎儿给弄没了,小姐是嫡女,她们是妾室庶女,小姐哪里还需要去迎合她们演什么姐妹和睦。”
“那毕竟是小姐的弟弟或者妹妹。小姐虽然变了,可她心善这样的事情她下不去手。”
“什么弟弟妹妹的,是祸根!”眼见瓶儿压抑不住声音放大,盏儿忙走上前去捂住她的嘴。
“这话能乱说吗?你小心点!”瓶儿的力气大,刚才是出乎意料之外才会被盏儿捂住嘴,没一会儿她就挣脱了。
可她也冷静了点,没有在大喊大叫。
她冷哼一声,对着盏儿说:“就是因为小姐下不了手,我才帮她一把。”
盏儿说:“你别忘了当初几个姐姐和孙嬷嬷是怎么没的。”
“你怕了!”
盏儿没搭理瓶儿的话,她得去给小姐守夜了。
姜玉壁今天白天去净月庵发生了许多事情,晚间回来听瓶儿的意思干脆借这个由头刺激下柳姨娘流产。
一时想起自己那个孩子,又想起程贤宏和姜玉簪私下勾搭,最后还得自己一尸两命。
心里千丝百转。
又因为脚扭伤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玉壁听到丫鬟杏儿走进来说:“小姐!二小姐跌下山崖摔死了。”
“死的好!”姜玉壁脱口而出。
心里千百般想着怎么报仇,没想到姜玉簪就这样死了。
姜玉壁在恍然之间来到前院,前院一阵哭声响起,四周都已经挂上了灵幔,一口黑漆棺材摆在院子里,姜玉壁看不清周围人的脸,只感觉一个个在哀戚啜泣。
一抬眸,就看到父亲正扶着柳姨娘,而柳姨娘身着素色衣裳,整个人浑身无力,看起来马上就要瘫倒在地上。
她见姜玉壁来,那双眼睛通红,骂道:“我女儿死了,你活着干什么!”
说罢,姜玉壁看见柳姨娘张开那双纤纤玉指,朝着自己扑来。
姜玉壁也不避让,对着扑过来的柳姨娘说:“对我就是想要她死,她还得我死的这么惨,现在她只是摔死实在是便宜她了!”
两人扭打在一块,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倒在地上。
姜父忙让人拉开她们,可她们两个就像两头猛兽正在生死对决,任谁也拉不开。
不知道谁叫了一句:“二小姐到时辰了,该出殡了!”
姜玉壁走在街上,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说:“姜二小姐可怜哎,年纪轻轻就没了。”
一路的纸钱满天飞扬。
“可怜是可怜,不过那柳姨娘也扶正了,还生了个儿子,一个女儿换个儿子加正室的身份!”
“值。”
姜玉壁看着妹妹姜玉簪的棺材一点点被土掩埋,耳边听到自己爹的骂声:“自己妹妹没了,连眼泪都不流,我真是养了个冷血无情的人!”
“大小姐怕马上就要嫁出去了吧!”
姜玉壁听到耳边有人这样说,转头就又听到柳姨娘的声音:“玉壁,我们给你找了个年轻俊俏的公子。”
“不,我不嫁人,我去找爹爹!”姜玉壁听到柳姨娘的话,泪水留了下来。
不多时,姜玉壁就来了青松堂。
还没进去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小孩子拨动拨浪鼓的声音和满院子的笑声。
姜玉壁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姜父:“爹爹不要让我嫁人!我死也不想嫁人。要是让我嫁人我宁愿做了姑子。”
姜父木着脸,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柳氏走上前去,笑着说:“玉壁怎么不懂事,这可是老爷千挑万选给你的夫家,你怎么不肯嫁去,白白辜负了老爷的一片心意。”
姜玉壁只觉得柳氏刚才的笑脸格外可憎,偏又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似堵着。
姜玉壁急的眼泪又刷刷的流,只觉得自己一个人可怜的紧。
姜父抱了柳氏的儿子就走了,只留下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姜玉壁心里就像破了个大洞,本来觉得玉簪死了也算是报了仇了,只是一时心软没有听瓶儿的话动手,这柳氏就借着儿子上了位,自己又走到了任人摆布的路上。
瓶儿此时也突然出现在姜玉壁身边,哭着道:“小姐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只能给你做个陪嫁,以后多护着你。”
说罢抱着姜玉壁呜呜哭起来。
柳姨娘看着主仆哭泣,又说:“嫁去贺州程家路途遥远,得早做准备,玉壁你以后就呆在房里绣嫁妆吧!”
姜玉壁听到程家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僵住。
“小姐,小姐快醒醒!”盏儿看小姐在梦里啜泣不止,过了一会儿又全身僵直,吓得心里一晃。
赶忙把姜玉壁叫唤起来。
姜玉壁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刚又是做了一场噩梦。
原来是因为睡前思绪太乱,导致梦中显现出来。
姜玉壁心里有了计较,略微抬手抹掉了额头的虚汗,问:“玉簪回来没?”
盏儿看了眼姜玉壁觉得小姐此时在烛火映衬下的眼神就像一滩死水又像深不可见的深渊充满危险。
“回来了,点灯没多久就回来了。”她那是刚出来上值,就听到雀儿说起二小姐回来的消息,本来准备禀告,但进了门一看小姐睡了。
说完这话,姜玉壁的眼眸一垂,再抬眼的时候没有那么深沉。
盏儿看着姜玉壁出了一身虚汗,又面色发白想去叫大夫,被姜玉壁制止。
盏儿只得打了盆热水给姜玉壁擦拭。
折腾了一会儿,姜玉壁又躺了下去。
姜玉壁躺在床上想起梦里混乱的情景,刚才她觉得要是妹妹回不来,就借这机会把柳姨娘这胎弄掉。
免得自己在落得和上辈子的下场又嫁给了程贤弘这个中山狼。
可惜自己才下定决心,盏儿就说妹妹回来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也睡不着。
一时想着怎么除去柳姨娘她们,一时又想着自己难道真的这么没用,就算得了瓶儿和盏儿的帮助,重活一世兜兜转的还是得走回自己上辈子的老路。
姜玉壁双眼一睁,眼里闪烁着泪花,从眼角一点点滑落。
盏儿听到姜玉壁床上时不时穿来翻身的动静,问道:“小姐是有什么烦心事?要不和我说说。”
姜玉壁半晌没有出声,久到盏儿以为姜玉壁睡着了。
才听到床上传来姜玉壁的声音:“盏儿,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你们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吧,你要是想离开我给你放了身契。”
委屈?
自然是有受的,柳姨娘面慈心硬,一时半会下人们不懂,可天长日久大家总是明白柳姨娘的心思的。
明面上捧着小姐。
可暗地里的那些手段,大多都是她们这些下人受着。
实话说,自己都想离开陇翠院,可自己自小就伺候大小姐,府里能去那里。
她和瓶儿都是当初精挑细远留下来的人,她们的爹娘也是郦夫人带过来的人,每日在家里也是说着要好好待大小阿姐。
她天然就属于大小姐的阵营,不到万一怎么可能倒戈到一个姨娘。
可自己在内院看着,柳姨娘的手段实在是杀人不见血,瓶儿单有一腔孤勇那是守得住小姐。
于是虽然时不时会闪过离开的念头,但总是再想等等,所幸她等到了小姐想明白。
“小姐,你还小现在你很厉害,等你长大会更厉害。,那些委屈不算什么,现在走出去谁不叫我一句盏儿姐姐,我会陪着小姐长大。”盏儿的声音不高,但是充满坚定,她握住姜玉壁的手。
姜玉壁感受盏儿手上的温度,又问:“如果长大了我会伤害别人,你还会跟着我吗?”
“如果小姐去伤害别人,那一定是其他人先伤害了小姐。”盏儿说完,又补充道:“有些人他可能看似没有伤害小姐,但是他的存在就是一种伤害,那么他被小姐伤害也是难免的。”
“只不过,小姐。你一定要会挑选合适的时机。”盏儿的话让姜玉壁若有所悟,她的眼神一闪对上了盏儿的眼睛。
她在盏儿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的心和就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包容。
姜玉壁身边躺着盏儿,她听着盏儿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还有自己母亲的故事。
慢慢的姜玉壁的困意又开始上来,她不自觉的向盏儿靠近,然后慢慢小心的依靠在盏儿的怀里。
夜过去了大半,姜玉壁这个时候才真正进入安静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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