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完全可以与艾尔海森正常交流，不会因为他说喜欢自己就觉得抵触，可能因为他并不咄咄逼人的态度吧。就像对他“毒舌”的印象也是，虽然很多时候他说话毫不避讳，但其实他做事很有分寸，并不会让人困扰，也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嗯？这周六你过生日？”

午休时间，卡维本来在和艾尔海森介绍公司在法定假期的休假惯性，他拿出手机翻开日历看了一会，忽然没头没尾提了这么一嘴。

“呃…这周六是几号？”顺着艾尔海森转过来的手机一看，卡维恍然：“是啊，你不提我真没想起来…”

说完，他盯着艾尔海森的脸走了一会神，唇角不自觉翘起：“想起小时候我过生日，好几次都是我强拽着你来我家吃蛋糕，你还不情不愿的，因为你很讨厌甜食，对吧？”

“你喜欢人多热闹，还非要拉着我凑数。你现在生日都是怎么过，会约朋友一起吃饭吗？”

“我去年生日是怎么过的来着……”卡维倒放记忆，没记错的话去年生日他是在医院和母亲一起过的。

“我记得去年生日也恰巧赶上周末，今年可能也会在医院度过吧。”卡维笑笑。

听到医院这两个字，艾尔海森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卡维一看到他这个表情便知是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我母亲……她病得很重，这两年经常需要入院治疗，住院的时间比较长。最近她也在住院，平时都是她现任丈夫在照顾她，但他也需要休息，而且我妹妹还小，所以周末就轮到我来照看母亲。”

艾尔海森单手支撑下巴，垂眸看手里的冰咖啡，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对卡维说：“方便我周六和你一起去探望阿姨吗？”

卡维睁大眼睛，立刻答应了：“好啊！最近她还在电话里和我抱怨医院很无聊，而且你能去看她，估计她会既惊讶又高兴的！”

艾尔海森在医院病房里见到卡维的母亲时，对方确实是惊讶又高兴，和卡维一样颜色的瞳孔微微睁圆，随后很柔和地眯眼对他微笑，说他变化很大，不过与小时候相比还是能认出来五官的轮廓。

卡维母亲倚靠病床的床头，被子盖着腿，一头金色卷发披散及腰，面容苍白消瘦，显得金发也有些微微褪色。她的脸上因岁月留下皱纹，可笑容依然和窗外的阳光一样很温暖，和记忆里的美人妈妈相比一样温柔，面貌却实在是憔悴了太多。

他们在病房里安静闲聊了几句，卡维坐在床边为母亲削了一个苹果。卡维母亲对艾尔海森微笑，又看向卡维，接过他递来的苹果，问道：“一会你们要出去转转吗？”

卡维诧异：“今天不是说好来陪你？”

“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你也没有带蛋糕来，说明你们一会要出去玩不是吗？”

“怎么就？不是，我只是……“

卡维母亲打断他：”今天我正好想一个人呆着，你明天再来看我也不迟，今天就先出去玩吧，你看外面天气那么好。”

见卡维依然拧着眉，卡维母亲抬起清瘦的手轻轻捏了把卡维的脸蛋，轻声嗔道：“好了，听话，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都瘦了，去和海瑟姆多吃些好的，你不是和我说已经发了工资吗？”

艾尔海森和卡维一起吃午饭的工夫，发现卡维时不时走神，能感觉到他的失落，便提议：“吃完饭后买蛋糕再去看你的母亲？”

卡维回过神，对艾尔海森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懂她的脾气，我们执意要回去的话她会生气的，她那么要强，会认为是她自己拖累了我。”

卡维说完，才意识到一定是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了艾尔海森，便撑起精神对他解释：“我每次看望她时都会受到些影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什么的，你不要介意。”

“那是自然，今天你是主角，所以听你的。你想怎样度过，我都可以陪你。”

见艾尔海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卡维终于是发自内心笑了，半开玩笑道：“难道我想哭，你也要一起陪着吗？”

艾尔海森摇头：“这就有点难度了。”

在脑中想象艾尔海森流泪哭泣的模样，发现完全描绘不出来。卡维微笑看了他一会，然后道：“一会吃完饭，一起去看个电影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见到艾尔海森后，又提起了很多连卡维都忘记了的童年趣事，总之生日当晚午夜梦回，让他记起了一些年少时期的回忆——

他梦到自己和艾尔海森一起刚入小学，艾尔海森每天板着一张臭脸，其实只是面对陌生的环境心里过于紧张。他和艾尔海森的家离学校很近，所以一直是步行回家，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型公园。有一次黄昏的傍晚，卡维做值日放学晚了，路过小公园，却发现几个脾气霸道的小朋友拿着树枝把艾尔海森一个人团团围住，大声吆喝，还对他扔石子。见状卡维气得要死，瞧见公共卫生间墙边摆着扫把，一手抓过木柄拖着扫把快步赶过去朝他们大声呵斥。好在卡维年纪小的时候长得比较高，力气也大，那些小朋友一看卡维能抡起那么长的扫把就都吓跑了。

据卡维所知，艾尔海森的家教很严格，这是导致他小时候比较胆小的原因。等后来慢慢长大了，艾尔海森逐渐学会了拒绝和反抗。记得他们成为高年级生后，有一次他还在走廊差点和故意挑衅他的男生打起来，被教务老师出面制止，还被罚写了检讨。似乎自那以后，纵使有再多男生看艾尔海森不顺眼，都不会再轻易找他麻烦了。

从始至终，无论上学还是休息日的玩耍时间，艾尔海森和卡维一直是形影不离。艾尔海森在卡维的眼里慢慢长大，成长让他的身上出现了很多细微的变化。

那应该是初一的暑假，母亲去外地出差，父亲回家也晚，卡维晚上去艾尔海森家里吃饭，之后会一起打游戏或看看书之类。

上了初中后艾尔海森仿佛开了窍一样，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居高不下，卡维的理科学不懂，还要经常向他请教。不过打游戏这方面艾尔海森却不太在行，他们玩手柄上的格斗游戏，这一次艾尔海森又输给了卡维。

卡维兴奋地双拳握紧：“赢了！哈哈！”

坐在他身边的海瑟姆没说话，挨着他的肩膀身子一歪，头悄悄靠上卡维的肩膀。

还以为他再次输给自己心情不好，卡维安慰道：“不过这次我觉得你打得很不错，我的血条就剩那么点了，再打下去就要和你一起双双殉亡了。”

“……那样，也挺好的。”

卡维觉得他听起来有些奇怪，侧目去看他，发现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住自己，这样的眼神让他有点发毛。

夏天的夜晚闷热，对着风扇吹也无济于事，卡维身上出着汗，不舒服地耸了耸肩，轻轻推了一下海瑟姆：“好热，你怎么忽然贴在我身上……”

海瑟姆顺势从地毯上坐起，拿起一边空了的水果盘子，说：“我再去拿些冰镇西瓜来。”

梦境到这里，卡维还能有点印象，再往后基本是模糊不清了。初二父亲失业换了工作以后回家的时间更晚了，母亲经常出差，卡维要上学没人照顾，所以他的父母经常为此吵架，似乎父亲对母亲的工作有很大不满。最后父亲与母亲商议想让卡维住校，母亲一直有些迟疑，这件事当时让卡维失落了一段时间。

再到后面，父亲的工地出事了，他伤得很重被送进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当时新闻头条都在报道这件事。卡维开始时不时就要旷课，班级里的同学都在背后悄悄议论他。他每天夜里失眠，梦到的都是医院手术室里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响，和躺在病床上身体蒙着布看不清面容的父亲，到了白天卡维就只能趴在桌子上补觉，整日昏昏沉沉地度过。

卡维得知自己要转学，这件事他第一个告诉了艾尔海森，而艾尔海森的表情在梦境里依旧是模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