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跑路

孟然玉直视屋内昏黄的亮光,喉头发紧,手指下意识抚上师父补偿给他的那块玉佩,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缠成了一团乱麻,让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孟方琼握住他冻得僵硬的手指,暖意顺着接触的地方传来,孟然玉才有了反应,缓慢地眨了眨眼。

“……说起来小师弟还真是好骗,哄骗两句就能给我们当刀使。”

金生缓慢的叹了口气,笑了一声:“惯得呗,被宠坏了。只要顺着他来,说什么就信什么。”

是这样吗?

孟然玉混乱不堪的大脑想,他一直在给金生他们当刀使吗?所以……孟玺真的没有偷他的玉佩,也没有因为嫉妒摔碎,甚至,以前的很多孟然玉以为的,孟玺人品低下恶劣的证明,也可能是杜撰的,是被诬陷的。

而孟玺他,或许曾经是想要辩解的,试图对抗这些强加给他的不公,但由于孟然玉一次次在金生等人的哄骗诱导下燃起愤怒,化作最锋利的武器刺向他的师兄,长久以来不断撕裂他的伤口,众人的言语和冷眼一点点压垮他,无数张嘴成了最真实可靠的证据,让他空口难凭,将黑变成白,将假变成真。

毕竟一个人说孟玺不好,没有人信。那十个人呢?百个人呢?连他的同门师兄弟都对他颇有微词呢?

最后最亲密的师兄弟和最信赖的师父的逐渐冷淡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孟玺,让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反抗,如同行尸走肉般承受这些不属于他的罪孽。

而他,孟然玉,孟玺的小师弟,是那把刺向孟玺的刀上最锋利的刀尖。

如果说孟玺如今千刀万剐,那孟然玉就是那把插在他心脏上的刀。没有他的辱骂和白眼,谁敢对掌门的亲传弟子不敬呢?

孟然玉盯着那点昏黄的光,猛然想起刚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孟玺是跟他关系最好的人,半夜他不敢一个人睡觉,要人哄着睡。师父担心他过于骄纵,不让师兄们哄他睡觉。

屋里很黑,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很害怕,把自己缩在被子里掉眼泪。

从被子的缝隙里蓦然看见点蜡烛的火光,孟玺轻轻掀开他的被子,把他抱在怀里拍着后背,哄他早点睡。等他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孟玺为了不让人发现早早走了,但还是没逃过师父的法眼,让孟玺抄了三遍《清静经》。

其实不是没有好时候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还未待孟然玉细想,眼前的大门猛然大开,孟方琼一脚踢在门上,屋内瞬间悄无声息。

屋内摆了个方桌,桌上满是美酒佳肴,桌旁坐着四人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四人见到屋外的孟方琼脸都白了,再看旁边,孟然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顿时腿也软了,不知两人听到了多少。

金生一张喝得通红的脸此时刷白,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看向小师弟,嘴里磕磕绊绊:“小……小师弟。”

孟方琼在腰间别着的佩剑上摩挲了下,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

清影派是剑术大宗,门生善用剑,孟方琼作为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实力更是不容小觑。他腰间这把佩剑名为“琼琚”,剑把镶嵌大小不一的三颗极品翡翠,色泽极为纯正,世间罕见,而孟方琼的剑术造诣也确实如这琼玉一般,世间少有能敌,琼琚之名响彻九州。

四人大惊失色,齐齐下跪,话也不敢说了,房间里凝滞着让人不安的寂静。

孟方琼思索片刻,没拔剑出来,放下了手,“琼琚”一出非死即伤,念在同门之情,他不想闹得这样难看。

“你们四人,犯下滔天大罪不知悔改,严重背离了清影宗念之门训的心道。心思不纯,欺辱同门师兄弟不加反思,手脚还不干不净,清影宗留不下你们这样门生。今日我不出剑,是念在同门之情,今日过后,你们四人与清影宗一刀两断,明日便下山吧,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金生大惊,声音颤抖,“师兄……我们知错了,我十岁来清影宗,如今也有十多年了,此地于我是家,我真的……真的不想——”

“——不必再叫我师兄了。”孟方琼冷下脸,“你们做了什么心里一清二楚,我方才说话是留了面子,你们若是还纠缠不休,别怪不顾念往日情分,动手闹得难看。”

孟方琼看了眼全屋的摆设,一应俱全,甚至有些奢靡,与其他门生弟子简朴之风的房间简直大相径庭,看来多年来捞了不少好处。

孟然玉也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圈房屋摆设,向来小炸药似的少年第一次沉默寡言,停顿片刻转身走进了雪夜。

“——小师弟!”金生看着孟然玉的背影痛哭流涕,“我知道错了,我是有错,可也不能全怪我啊!”

孟然玉的背影一顿。

“孟玺他罔顾人伦,心悦大师兄,纠缠不成后对你心生嫉妒,你也是知道的啊!”金生慌乱到口不择言,“我……我是有错,可孟玺的恶名昭著不是我一人所为,他本性恶劣,看大师兄对你好处处为难,我这才……这才,当真是我之错吗?”

金生看着孟然玉的背影,眼睛红得宛若泣血:“你没错吗?大师兄没错吗?有些事情他看在眼里,冷眼旁观不是默许吗?”

孟方琼周身戾气暴涨,“琼琚”应声而出,剑尖顶在金生的脖颈,锋利的刀刃霎时划出一滴血。

“闭嘴。”孟方琼难得收敛了那副温和的面具,一字一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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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玺抬头看了眼挂着红灯笼的客栈,问身旁的孟砚青道:“不回宗门吗?”

孟砚青走进客栈,“要两间房。”

说完回身看着孟玺,“你想回去?”

孟玺赶紧摇了摇头,仿佛拨浪鼓。

孟砚青颔首,看了孟玺两秒:“那就明日再回去,太晚了。”

“好。”孟玺很乖巧的应了。

孟砚青挑了下眉,似是惊讶于孟玺的乖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孟玺眨了眨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子时。明月高悬,热闹繁华的街道重归静寂,街上空无一人,连店家看门的狗都睡得打鼾。

一点微弱脚步声忽而在静谧的雪夜里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出现在街道上。

孟玺从屋里的窗子翻出来,虽是二楼,他那点微不足道的灵力也靠不上,险些摔了个跟头。

他心花怒放地在街道上狂奔,一边大步奔跑一边偷偷摸摸发笑,还要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免得惊醒店家的狗。

回去?

不用想,回去肯定没好事,孟然玉逼逼赖赖地天天找麻烦不说,万一真是抓他回去审判的怎么办?孟砚青万一真的清理门户,把他噶了怎么办?

反正门派里也没几个人能记起他,他回去还碍人眼,还不如潇洒离去,离那帮惹不起的师兄弟远一点。

他们能不能发现孟玺不见了都难说。

终于自由了,不用再忍受被苛待的生活了,他能干自己想做的事了,虽然不知何时能回自己本来的世界,但他也对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有点规划。

那个卖假货的摊主给了他灵感,他还是想干回老本行。

不单是为了谋生计,他爱这份工作。

自由了哈哈哈哈哈,孟玺想到这就想发笑,寒风灌进嗓子,差点喘不上气,咳嗽了几声。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他总觉得夹杂在自己跑步声和咳嗽声之间,有点别的声音。

孟玺谨慎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周围的声音。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剑紧贴着孟玺的颈侧,同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跑得挺快啊,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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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上打坐修行的孟砚青缓缓睁开了眼。

隔壁住着的孟玺从窗子里翻了出去,还摔了一跤,落地的声响清晰可闻。作为修行者中的翘楚,孟砚青的五感极其敏锐,他分出一缕元神探查,屋内已空荡无人。

他叹了口气。就知道,孟玺那幅乖顺的样子都是假冒的,心思还挺多。

孟砚青不紧不慢起身,他方才趁孟玺不注意在他身上贴了张符咒,凭着这张符,孟玺跑不了多远。顺着指引,孟砚青慢悠悠跟在奔跑的孟玺身后。

跟了三条街,前方的岔路口忽而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声响,孟砚青脚步一顿。

——不好,孟玺遇险了。

他当即召出佩剑“墨砚”,漆黑的剑气在剑锋出窍那一刻便暴涨,萦绕剑身,剑首镶嵌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灵石。

“去。”他低喝一声,“墨砚”应声而动,眨眼间便飞出去,刺向指令目标!

铮——

金石碰撞之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尤为清晰,远处店家的狗悠悠转醒,警惕地对着大门狂吠。

“墨砚”深深插进墙里,以之为中心,蛛网般的皲裂覆盖了半面墙,而在巷口里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孟砚青冷下脸来,单手将剑从墙里拔出来,元神扫遍方圆十里,都不见孟玺的气息。

好大的胆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这人定是个修真者,能够在“墨砚”下逃生,在瞬息间使用空间转移的阵法,实力最少达到元婴期。

会是谁?

孟玺常年待在宗门里,不与外界接触,何人带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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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玺被抗在肩上,腹部正好卡在那青年肩膀上,青年跑起来骨头咯的他生疼,晚上吃的元宵都快被颠出来。

青年一心一意扛着孟玺跑路,感受到孟玺难耐的扭动,冷哼一声,没搭理。

直到耳边传来孟玺气若游丝的声音,“放我……下来,要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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