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抄家

丫鬟小厮睡下不久,此刻正是恍恍惚惚,听见那拍门声,人虽醒了,可步子还慢悠悠的。

门栓缓缓落下,不等开门人站稳,门外冲进来数十名侍卫。

为首的一个手中晃悠着令牌,神情充满了不屑,“日你奶奶个腿,死到临头了还讲究这些开门的排场!”此人呸了一声,微微偏头,“来人,将嫌犯李闲捉拿归案,交由刑部处置!”

话音刚落,后头冒出来好些拿着封条的侍卫,在李府上下活动开来。

此时李与尘才将将睡下,昏沉中只听外面的吵嚷声一阵高过一阵,再要仔细听时,却被人大力晃醒了。

芳慧额头上沾湿了几缕头发,语态焦急,“姑娘!姑娘!快起来穿戴好!前院有人来!”

她顾不得刨根问底,立时扯了衣裳穿,“这是怎么了?”

芳慧一边帮忙一边道,“说是咱们大人犯了滔天的死罪,玉麟卫来抄家来了。”

什么!她动作愈发快起来,想到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到底还是母亲聪明,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将自己置身事外,她咬紧了牙关,实在可恨,可自己不能就此算了,任人宰割。

李与尘迅速挽了个头发,“芳春呢?”

“她在院外盯着,怕外头那些人直接闯进来,坏了姑娘的名声。”

“叫她进来,从密道给福保传信,让他去找太子,要快!”

她拂开芳慧的手,目光坚定与镜中人对望一眼,那一眼中似乎充满着一股绝望的力量,叫她能挺起身子,坦然将门打开,匆匆往院里去。

二人赶到时,李闲官服被人除去,双手反扣在背后,眼神苍黑无光,朝李与尘瞥了一眼,又立刻转了回去。

她见如此,身体不受控制要向前拉住他,“父亲!”

那两个侍卫不等她挨到人,就亮出了腰间配件,“此人乃是朝廷要犯,不得接触。”

眼泪竟然是如此轻易的东西,毫无征兆便滑了下来。

玉麟卫的领队冷嗤一声,“这会儿倒是父女情深上了,凭你家吞的那些赈灾银,十几年里不知害了多少百姓,我还只当是李尚书无情呢,原来不是啊!”

李与尘不理会那人的阴阳怪气,可父亲闭上了眼睛,任由牵着走,玉麟卫人高马大,他两步才赶上人一步,因而短短一会儿便踉跄了几个跟头,不见了。

“李姑娘,别瞧了!”那人吊儿郎当,此时称她作李姑娘更有作践的意思,“什么样的老子什么样的女儿,让我来看看你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便要抬手抓她,李与尘往后一闪,眼角泪痕处还凉着,她心中憋着一股硬气,恶狠狠看回去,抬手抚了抚眼角,这全是无谓的挣扎。

领队觉察了她的眼神,“呵!瞪我!我家里可没有人干出这等下作之事!你说是不是啊!下作坯子!”

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芳慧要拦却被人一脚踹翻在地,呛出一口血来。

她知晓自己是个弱女子,父亲母亲皆行事不端,可生而有罪者难道就该死么!李与尘万般委屈从长睫中窥见上天,身上仿佛有了力气,抬腿用力一蹬,正中那人裆部。

玉麟卫领队一个不防中了她一脚,面色铁青,将她甩在地上。

母亲说身上的痛楚何及心中一分,她眼下伏在地上,胯骨生疼,手心擦破渗出血来,才知道母亲原来从不曾吃过身上的苦。

丫鬟仆从跪了满地,家中的摆件被随意扔出来,在李与尘眼前粉身碎骨。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为何什么也没有!她凭什么该有呢!

此刻眼泪也流不出了。

“抄家抄家,就得抄个干净!这些小娘们身上也别给我放过,挨个搜!尤其是,李姑娘!”

她抿着嘴,身子发颤,原来这才叫大厦倾倒,任人宰割。从前所想,终究是天真。

口中长长呼出一口气,肋骨也连带着抽痛,自己好似一滩死水,污了身下这块地。

“住手!”

李与尘的眼里走进一双黄色官靴,他语调平平,音量却很大,整个李府都能听得见,可她此刻却在想,堂堂太子,也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草包罢了,他什么也不懂,也没经历过抄家的变数,论这点,她是要胜过他的。

“臣参见太子殿下。”

齐衡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起来吧。”

“殿下怎么过来了?”

“父皇口谕,李闲贪墨之事还未彻查,命你先将李府财物查抄,至于女眷,孤带走。”

“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齐衡眸光一暗,“你是觉得孤假传圣旨?”

“臣不敢。”玉麟卫领队做了个手势,转身又想起些什么,“殿下,李闲重财,李府虽有私账,可那数目与赈灾银相比,只是九牛一毛,臣以为,若要查得仔细,李府女眷也不能放过。”

他的目光恶狠狠地抽了抽地上的李与尘。

齐衡负手在背后,玉麟卫不动声色扬了扬手中的令牌,“寻间屋子,她,孤亲自搜。”

*

“你可真是狼狈。”齐衡坐在梨花木扶手椅上,云淡风轻地打量她闺阁中的布置。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外面天光大亮,李与尘跪在地上略偏头向窗子处看了看。

“生而有罪者,狼狈些是应该的。”她嗓音有些沙哑。

齐衡听出这话语声奇怪,循着她脖颈处看去,只见上面血红的五个指印,“你到还通透,就是不知道改日上断头台时,是否也能这般冷静。”

李与尘说,“但愿。”

“李大人贪墨多年,朝中也没传出什么风声,想必藏银子的地方难找,若你自己开口说出来,孤可以不为难你,让你安安心心去。”

想看的笑话没看成,李与尘不做挣扎反而叫他觉得软绵绵一刀不过瘾,因此讲话便更放肆了。

“殿下说笑了,您手中有账册,李家有多少银子,您应当比我清楚,何必多此一问?”她从齐衡的话里嗅到一丝生机,眼眸一转抬眼与他对视。

“李与尘,毕竟你我险些有夫妻的缘分,孤总要送你一问,给你个台阶。”他居高临下,看着李与尘的模样,却并没觉出自己占了上风。

女子低首,“我不想背弃父亲,殿下既然自己能寻到,又何苦非要从臣女口中套出消息,也替我攒些功德吧,臣女生而不忠,如今不想再不孝了。”

齐衡冷笑,“成,那就依礼搜身。”他俯下身子,向李与尘靠近了些,“你自己来,还是孤帮你?”

将死之人,不会在意名节。

李与尘淡淡抬眼,“不敢脏了殿下的手,我自己来。”

她脸上虽有脏污,一双明眸却无从掩藏,齐衡从她眼中瞧见自己的面容,她长睫眨动,他在眼波中轻轻晃了晃。

手指上下翻飞,腰间的结半晌没解开,李与尘大力一扯,衣带便落了下来。

交领处松了,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齐衡起身离开她些,偏头朝别处望望,耳边窸窸窣窣不停。

“殿下,搜吧。”语调平静如水。

闻言,齐衡紧了紧拳头,嘴角抿成一条线,大方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人不该听话时,当真很听话,他说要搜身,片刻功夫她就不着寸缕。

锁骨莹莹,肤白胜雪,胸口两团白玉,纤腰不过一掌。

一掌,他想伸出手来比一比,可又觉得趁人之危实在下作,因此余光瞥了瞥李与尘的眼睛,她双眼紧闭,睫毛之下的阴翳也未颤动一分。

齐衡想,他也不过是个寻常的男子,对一个女子有肌肤相亲的冲动实属正常。

如果这算下作,他的眼早已下作透了。

“睁开眼睛。”齐衡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总算有些反应,阴翳乱颤,鸦羽似的睫毛慌乱起来。

“孤让你睁开!”

她的唇瓣此刻也不能镇定,太子的呼吸就在鼻尖。

“殿下,要搜便搜。”向天光借来的一缕气散了,李与尘慌忙捡起衣裳捂住身子,往后撤了两步,一颗泪珠被碎发划成几片,连带着她的话音也破碎了。

“今日就这样算了。”齐衡坐直了身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李大人还未定罪,你们这些女眷暂时安置在东宫为奴,若贪墨灾银的名头定下,你也没几日活了。”

她倚着墙喘气,惊慌间又落下两滴泪,一双眼却还倔强。

他不敢看她,甩了甩袖子,“穿好衣裳,出来。”

说罢,便摔门而去,独留她一人在内。

可恨眼泪总在人前不可掌控,此刻独自一人,李与尘倒能骄傲咽下。

她捧着衣裳,垂眸看,里衣外衣纠缠一处,人怎可无能至此,连脱下的衣裳也穿不回去!

忍无可忍,她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捂着脸痛哭。

命运待李与尘还有一分善意,随太子回东宫时,她总算穿戴整齐。

*

大肆查抄李家已有三日,除了些石头摆件,文玩字画,一无所得。

圣上震怒,大动干戈一场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圣上!李闲在狱中咬舌自尽了!”内监从外头匆匆赶来。

刑部主事方维跪在地上,听闻此事,暗暗摇头。

齐衡等在昭华殿外,听见内监急报,眉头一蹙,抬腿往东宫去了。

李闲死了,银子还没找到,这么多银子绝不可能凭空消失,萧姒已与他和离,绝不会与他有牵扯,那么线索就在李与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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