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记住哦，能不杀尽量别杀，”雾今此时的口吻，像是一位最温柔耐心的老师，“任何时候，别给自己留下烂摊子。”

小朋友终归是小朋友，只会想着用暴力解决一切。

他会用实际行动教会身体里的小家伙，有时候活人不仅和死人一样安全，还更有使用价值。

唐医生仍旧瘫倒在地，捂着脖子不停咳嗽，正大口大口吸入久违的空气。

“咳…没关系…你身上诞生了有史以来人类最大的奇迹！”即使狼狈如此，也无法掩盖唐医生的激动，他甚至坐在自己排泄物里手舞足蹈，眼底的恐惧彻底消散，闪着兴奋的光，“你就是那0.01%！”

这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癫狂反应，雾今确信，刚刚短短数秒里，唐医生的精神被小异种污染了。

“看来您见证了这一切。”雾今还是那副温和无害的面孔，余光朝唐医生手中的拍摄器看去。

唐医生发颤不止：“实在太精彩了！”

“唐医生，我想请教一下，”雾今指了指唐医生手中的拍摄器，又用余光看向诊所监控器，“这能在黑市上卖多少钱？”

唐医生像多动症患者一样手舞足蹈比划：“一万…不…或许是十万、百万…”

雾今啧道：“这么便宜吗？”

唐医生：“我是说这个记录视频。”

雾今莞尔：“那我呢？可以给我估个价吗？”

唐医生微微一愣，恍惚道：“只要有渠道，敢开价，想卖多少就能卖多少。”

“但你不会被拉到黑市上拍卖的，教会会将你视作珍宝，因为你是那0.01%的奇迹……”

“我会被教会送往实验室，当做试验品被解剖吗？”雾今打断医生的絮叨。

“……”唐医生陷入沉默，沮丧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

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他已经被异种污染了精神，陷入无法自拔的混乱状态。

“时间差不多了，唐医生。”

雾今手动开启作战辅助系统的同时，从诊疗椅上站起身，他居高临下看向唐医生，眼底再度浮起红色，“别害怕，你是我们最忠实的信徒，对吗？”

他故意在“我们”两字上加重语气，这是说给他身体里的小家伙听的。

唐医生怔了怔，随后点头如捣蒜。

雾今：“既然你是信徒，那么请如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被异种感染后不止死亡这一个结局？那0.01%的奇迹曾经也出现过？”

他想寻找同样被异种寄生后幸存的同类。

唐医生陷入疯狂，不停点头又摇头：“我没见过感染后存活的人类，至少我没亲眼见到过…他们说有奇迹…你…你就是奇迹！”

随着精神污染值的加剧，唐医生的颤抖越发厉害，就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的。

“唐医生，请纠正你的记忆，”雾今收起笑容，凝视着狼狈的唐医生：“告诉所有人，我死了，被感染成了一具干尸。”

他眼底的红色越发鲜艳，一字一顿道，“所有人里，包括你自己。”

“从今往后你只能记住这件事，奇迹是不存在的。”

“——记住，我死了。”雾今又重复一遍。

唐医生眼神空洞：“您已经死了，被异种汲干了身体的水分，变成了一具干尸。”

雾今满意地笑：“没错，唐医生，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去找一具适合的干尸，给它换上我的衣服。”

“让他变成我。”

唐医生已经被异种污染，现在脑子混乱，很容易就被操控篡改记忆。

被操控的唐医生：“我明白了。”

“辛苦啦。”雾今的笑容越发灿烂。

雾今被好心的卡特带回野城治疗，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一是因为他刚穿越过来，并不熟悉这个世界，他需要确认自己的感染情况，并在相对安稳的环境中找到治疗方法；

二是已经有异种信徒盯上他了，这群信徒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不小心，他就会沦为试验品。

雾今将唐医生录的视频、诊所的监控回放都看了一遍。

画面里清晰记录了他在催眠过程被小触手怪短暂入侵、又迅速夺回主动权的全过程。

监控里的他像个任人拿捏的猎物，濒临破碎的脆弱感只想让猎人更进一步去欺负、去侵略。

但合作的真相只有他和小触手清楚，外界影像无法记录下他们的交易。

没有第三者知道，以后也不会有。

雾今仔仔细细将视频欣赏了两遍，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为了不被抓去实验室解剖，这种危险的证据还是不要留下为好。

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离开野城。

雾今打开唐医生的衣柜，翻找适合他伪装的衣物。

可惜他现在这副身体实在太瘦小了，唐医生的衣服都不太合适，也不够特别。

就在雾今有点犯难时，他发现衣柜右侧挂着一排嵌了蕾丝的少女长裙，最里侧的暗层甚至还藏了假发。

“你的？”雾今回过头问唐医生。

“是的，”此时的唐医生不会说谎，“我的一点收藏小爱好，请不要介意。”

“为了买到它们可花费了我不少钱呢。”唐医生还抱怨了一句。

“……”

原来唐医生的癖好是收藏少女的漂亮衣裙。

雾今轻轻啧了声，心里已然有了计划。

他继续翻看唐医生的钱夹子：“你给那群信徒办事，他们给了你多少酬劳？”

唐医生：“只预付了一千币。”

“哦，”雾今点了点夹子里的钱币，正好一千币，继续问，“那我的医药费是多少？”

唐医生：“五十币。”

雾今数了五百币递给唐医生：“钱我们一人一半，医药费从你那半里扣，剩下的算你的酬劳。”

他已死的消息需要唐医生去扩散，雾今从不“白嫖”别人的劳动力，花钱办事，所以酬劳从唐医生的钱包里掏。

说话间，雾今还翻到了唐医生的名片夹。

能在黑市开诊所，唐医生少不了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雾今快速翻阅名片，最后注意到一张贝拉女士的名片。

与其说是名片，更像是小卡片。

雾今神色微闪，问唐医生道：“你认识这位贝拉小姐吗？”

唐医生摇头：“她太贵了。”

“那我收下了，”雾今莞尔，他挑了一套蕾丝裙子，将柔软的布料揣入怀中，“衣服和卫生间借用一下。”

唐医生：“您请便。”

*

诊所的浴室很狭小，墙体剥落了大半，洗漱台上的镜面也碎了一角，看起来破败不堪。

不过在野城，拥有独立卫浴已经算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

在洗漱台的柜子里，雾今还翻到了几支过期的口红和眉笔。

以前在作战局出任务时，他也曾扮演过各种角色，角色的性别、年龄、职业都根据任务安排而定，雾今对这个操作并不陌生。

只不过以前作战辅助系统可以提供易妆服务需求，不需要任务人员亲自动手。

现在为了节约能源，雾今只能亲自上手了。

他的化妆手艺凑合凑合也能看。

雾今戴好假发，凑到镜子前抹好口红。

过期口红质地凝固发硬，很难在嘴唇上推开，雾今用指腹的温度融化口红，磨平干燥的纹路，故意将嘴唇涂得浓稠鲜红。

好在他的五官底子好，即使化妆品劣质，也丝毫不影响妆后的呈现效果。

不多久，镜子前站了一位浓妆艳抹的“少女”，不均匀的口红质地、略显拙劣的化妆技巧，反倒营造出一种独特美感，像是被生活所迫的女孩抹了夸张的妆，站在街头等待某个可以掏钱“拯救”她的人。

接着，雾今脱下全身衣服，他站在破碎的镜子前，凝视着赤I裸裸的自己。

这副身体很清瘦，突出的锁骨和脊椎上只覆了层薄薄的肌肉，手指和腕部白皙纤细，根本不适用于战斗。

在重新练好体格之前，他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必须千方百计伪装自己，扮演不同的身份和角色。

这次，他虽然操控唐医生玩了次“死盾”，但野城内处处是异种信徒的耳目，他要想顺利出城脱身，没这么简单。

利用样貌和身材优势进行伪装，隐匿真实身份，是当下最可行的方法。

雾今对着镜子，解开缠绕四肢的绷带，绷带下的皮肤完好无损，先前与巢穴异种战斗留下的伤口已经恢复，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小触手将他身上的伤治愈了，巢穴异种在他体内留下的污染物也已经清除。

监控里的过程已经说明了答案。

小触手需要他，或者说，祂需要他的身体。

“喂，以后有监控的时候，还是谨慎一点。”

雾今对着镜像“自语”道，“我可不希望我们被抓去实验室解剖。”

他翻出一瓶粉色指甲油，一边耐心细致地涂抹，一边回想梦境里小触手怪的模样。

小触手拥有最罕见的冰蓝色皮肤，在雾今的认知里，这样纯粹又冷感的蓝，只存在于远古的冰川深处，不属于任何一种生命。

祂只属于深渊，不可接近，不可触碰，更不可侵犯。

但雾今却突发奇想，想要看到这个冰蓝色的生命体被“污染”的模样。

比如亲自为祂的蓝色触手涂上粉色指甲油，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雾今对着镜子商量道：“这个颜色喜欢吗？下次亲自给你试试，怎么样？”

“如果不满意，你就亲自挑个颜色好了，鲜亮一点的才配你，”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在人类的审美里，小触手需要涂上指甲油才好看，素颜可不受欢迎。”

了解是信任的基础，他需要尽可能了解小触手，比如他会喜欢什么颜色和质地的指甲油。

如此想着，雾今不自觉笑了起来。

小触手没法回答他，但他知道对方能听到。

接着，雾今穿上蕾丝少女裙装，用长筒袜遮住脚踝的囚犯刺青，最后将皮质choker系在脖子上，遮住隆起的喉结——“今后，请多指教。”

打扮完毕后，雾今走出浴室，将换下的衣服递给唐医生：“希望我们不要再见了，晚安。”

说完，他无视宵禁禁令，推开诊所的门，提着裙摆朝夜色中的大街走去。

*

巡逻的士兵停下脚步，上了膛，将枪I口对准不远处移动的黑影。

就在他打算按下扳机时，对方出声了：“抱歉，长官，我被客人赶了出来，无处可去所以才……”

雾今的声音微微颤抖，听起来可怜巴巴的，他对用枪指着他的士兵举手投降示意。

士兵的枪I口稍微下压，用手电筒将雾今照亮，随后轻佻地吹了声口哨：“看来你不怕死，为了挣钱无视宵禁规则。”

从士兵的语气态度来看，他已经上了雾今的钩，理所当然地认为雾今是乘夜出来做皮肉生意的应召女郎，结果被预约的客人跑单了，只能惨兮兮地游走街头。

这样的事情在野城里并不算罕见，妓I女也要活不下去了。

雾今没有辩驳，而是用无助的声音说：“我听候您的发落。”

雾今的乖顺和无助似深得士兵的心，他用扫描仪对雾今进行检查，确定他身上没有武器后，趾高气昂道：“算你好运，我的子弹从不喂手无寸铁的女性。”

“多谢长官。”雾今佯做松了口气，而后垂下眼皮等待发落。

“但我的仁慈不是免费的。”士兵上前一步，再度用手电筒直直朝雾今脸上照，显然，雾今的容貌很合他的心意。

士兵微眯起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穿着蕾丝裙的雾今。

除了看上去年纪小点，身材过于清瘦外，一切都十分符合他的审美，在野城巡逻这些日子，他未曾见过这般漂亮的小“姑娘”。

“长官，我听从您的安排。”雾今将从唐医生那弄来的小卡片递给士兵。

士兵再度吹响口哨：“贝拉小姐，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去我的宿舍里坐一坐，你继续在街头游荡的话，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我战友们的子弹都饥渴着呢。”

雾今用沉默表示肯定的回答。

士兵越发得意，声音有点按捺不住的喜悦：“随我来吧，上半夜是我值班，你先去值班宿舍里等一等，交班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士兵哼着小调儿，打算趁今晚释放一下，他早就想要女人了。

雾今提着裙摆，在巡逻士兵身后朝城郊军营走去。

他的系统只剩下四格异能，能量已经岌岌可危，想要大范围进行操控几乎不可能，但吃定一个对象，进行深度操控还是比较可行的。

根据他的了解，城内巡夜士兵属于官方人员，听从中央政府的命令。

因为巡夜军不受地方城区管制，异种信徒的势力尚未渗透其中，所以是相对安全的。

而且这些守夜士兵是流动的，在一座城不会逗留太久，经常在离开时带走城里的黑市商品和女人。

这是他无声无息离开野城的最好办法，以应召女郎的身份隐匿在守夜士兵之中，那群信徒很难发现他死盾的真相，雾今也能跟随巡夜队伍出城。

营区距离不远，营地监控区停了几辆囚车，数双黑黢黢的眼睛从铁栅栏后冒出来。

看到士兵带回一个应召女郎，这些囚犯顿时直勾勾地打量雾今，似乎多看了几眼就多占了便宜。

士兵照例怒喝几句，赏了几下铁棍，囚犯们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嘴里絮叨不满。

“长官，在我的故乡，如果士兵睡了有孕在身的应召女郎，是会招来诅咒的。”一道声音从铁栅栏后传来，带着几分调侃。

“有孕在身，什么意思？”士兵脚步微顿。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静止了。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说话的人，然后又将诧异的视线给到士兵和雾今。

雾今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囚车内乌漆嘛黑的，他看不清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人，也分不清对方是在调侃还是真看出了什么。

囚车里的犯人笑了一声：“我只是给个提醒，没别的意思，怕您饥不择食害了自己。”

士兵皱眉，转过头：“你怀孕了？”

雾今摊手：“……长官，我没有。”

他微微扬眉，他可不认为与小触手共享身体后，他就得承担“男妈妈”的责任。

士兵似乎不信：“几个月了？”

雾今：“……”

五斤：？？

小触手：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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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驯养（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