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蒲九城逛了一下午,直到夜深才带着麻糖点心泥娃娃小茶杯等一干零碎回到了船上。嚼着糖推开房门,白藤被屋内喜庆扎眼的红吓得脚下一个踉跄,黑衣在后面稳稳地扶住他,顺势吻了一下他的耳朵:“走,进去看看。”
他拉着白藤迈过门槛,屋内已经被布置成了成亲时喜房的样子,是处皆缠着华美的红绸,连屏风后的浴桶里都漂着一层胭脂红色的花瓣,满室盈香。
白藤的瞳孔倒映着桌上燃烧的高烛,脸颊也跟着泛出了烛影的颜色,声音压得极低:“这是……你的意思?”
“嗯。”黑衣含着笑逼近,突然上手抽走了他腰间锦带。
腰身缺少了束缚,衣襟微微敞开了些许,白藤愣愣地抬手想夺回衣带,却被黑衣一把拉进了怀里,刚才抽开他衣带的手又原样抽走了他辫梢的发带,那根被精心编织起的发辫随即开始散作一缕一缕的鬈发,摸起来毛茸茸的。
“你……唔……”白藤刚发出一个音节,后腰就被揉了一把,他瞳孔一缩,剩下的话悉数吞回了喉中。
黑衣把人抵在沉重的翡翠屏风上,托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空出的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三两下剥开了白藤身上墨色的外衣,露出里面点染着瓣瓣桃花的躯体。
“藤喵喵,今日咱们来做剩下的一半。你放心,日后我还会补给你一场婚礼的……”黑衣捧着他的脸,声音被爱火焚烧得沙哑。
白藤被他吻得昏昏沉沉,脚下一绊,两个人滚作一团,正好跌进浴桶里,溅出好大一片绯红的水花。
草草洗刷干净,黑衣便迫不及待地抱着人出了水,白藤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一件衣服兜头盖住,等他费劲地扯下遮住视线的衣服,自己已经被猴急的黑二少放在了绣有并蒂莲的大红喜被上。他避开他炙热的目光,伸手去灭床头的灯盏,可黑衣根本不给他机会,轻轻吻着白藤的脸颊,右手慢慢从他的腰部上滑,来到身侧与他的左手十指相扣,一条赤红丝带不知何时出现,红线一样缠在二人掌中,浸了手心沁出的薄汗,变得软塌塌的。
吻着吻着,白藤的两只手就被扣回了头顶,那条红绸穿梭在他们指间和腕上,不知不觉就勾连了床头,囿那段苍白清瘦的手腕于方寸。
“咔哒”一声,床头暗格的锁扣打开,黑衣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粉彩瓷盒,盒盖上描了秾丽的花卉,边角落着一行极小的字——南风知我意。
一场恩爱拖了许久方结束,白藤昏昏沉沉地瘫在床上,被捆在床头的手无力地耷着,手腕被勒出一圈一圈的红痕,他浑身不着寸缕,只有妖艳的桃花盛开在这片苍白的土地上,杂着青青紫紫的叶。
“哎……藤喵喵?”黑衣理智回归,心头不免泛起愧疚,爱怜地解开红绸把人抱进怀里,一边缱绻深情吻着他的面颊,一边唤他。
白藤全身又酸又疼,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好在呼吸平稳,并无大碍,黑衣想要抱人去清洗,不料手底刚一挪动,伤处一股掺着血丝的细流就缓缓淌出,污了身下五彩并蒂莲绣样,看得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匆忙披衣下床,拉好床帐后一把拉开了房门,催促守在门口的绿蚁送热水进来。绿蚁得令,飞快跑走,不一会就有两队下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一队抬了一个空浴桶进去,把屏风后那桶早已冷掉的水抬出,另一队手里提着新烧的热水,一桶接一桶倒进去,水的颜色泛着黄绿,飘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见黑衣皱眉,绿蚁赶紧解释:“是蓝尾的意思,说用消炎祛肿的草药煮水,二少爷要是不满意……”
黑衣打断他:“满意,赏。”
两队人的动作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就准备好了药浴,跟着绿蚁退出房间。
描金绣银的床帐后,白藤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黑衣放轻动作,手忙脚乱地把人抱起,全身上下只有腿敢僵硬地往浴桶的方向挪动,生怕颠了他,加重他身上的不好受。
伤口被热水一浸,白藤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哼,方才黑衣被这声音诱得有多躁动,现在就有多愧疚,一颗心都要碎掉。他咬咬牙,从背后抱住白藤,两条腿伸过他腿间一撑,带动伤口露出,手指微微发着抖,轻柔地探进去,慢慢洗濯里面的血污。
被他算计死的人里不乏有死前先经历百般折磨的,但每次遇到白藤的伤口,一向对血肉横飞面不改色的他都会变得胆怯,连触摸都不敢,生怕弄疼了他。
可是此时,他不得不再次触碰白藤的伤口,一次次探进去、清洗……甚至这处伤痕还是他弄出来的,他床上说的那些话只是想逗逗他,没有想真的报复他弄疼他的……
黑衣吻着白藤的鬓角,闭着眼自欺欺人地不去看,可是白藤无意识的痛哼依然不时飘入耳中,他闭着眼,听觉反而更加灵敏,连微微加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他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人,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满心愧疚地帮白藤清理完,他抱着人出了水,床上一干枕头被褥已经被绿蚁换了新的,温暖洁净,他从暗格里取出药膏,极轻极柔地涂抹在白藤身上的伤处,那处最严重的伤泡了药水,已经不再出血,洗净后的裂口小小的,藏在褶皱间,并不似之前染上血时那样狰狞。
黑衣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白藤沉睡的面容,心却还是揪着,他洗净手上药膏,从衣橱里找出干净里衣给人穿上,再仔细盖好锦被。
他跪在床下,上半身探入床帐,手伸进被子里握着白藤的手,红得扎眼的被面先前还觉得喜庆,现在再看,只会让他联想到那渗血的裂痕。
这点小伤对白藤其实算不得什么,他只是太累了,忍不住睡了过去,梦里迷迷糊糊能感觉到黑衣抱他沐浴、为他穿衣,但他太困太困了,实在懒得睁眼,于是错过了黑衣歉疚到抓狂的模样。
新换的被子暖乎乎的,黑衣的气息包围着他,是很安全祥和的环境,白藤睡得安逸,还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他的手从黑衣手中自然抽出,留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他,黑衣失落不已,以为他梦里都不想搭理自己,悔得连床都不敢上了,唯恐明天白藤踹他下床时又牵连了伤处。
他熄了灯,在一片漆黑里执起白藤的发梢吻了吻,然后就那样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怪梦。
这是第一次白藤在黑衣之前醒来,他红痕未消的手臂伸出被窝,懒洋洋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这一动,牵扯得全身肌肉都是酸疼的,手指沉重得要命,抬一抬都费劲。
他闭闭眼,回忆起昨夜红绡帐中,黑衣对他做的好事,不仅觍着脸说报复他,还……还捅了他那个地方!
白藤越回忆越气,一巴掌朝身侧打去,恨不得撅了那根作恶的东西。
手重重落在床上,另一半床褥一片冰凉,没有丝毫睡过人的温度。
他浑身一僵,一霎时百种思绪都涌上了心头。
不对!毕竟是在船上,黑二少还能逃到江里去不成?
他努力平定心绪,手一撑想要下床去寻人,可是挣动半天,腰部以下酸痛绵软,始终使不上力,到底是没能坐起来,更别提下床。
他恨恨地咬牙,气得要命,捏死黑衣的心都有了。
黑衣还趴在床边睡着,这样的姿势很难睡安稳,时不时就要动上几下,虽动静不大,白藤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侧头一看,他简直是不知该继续生气还是该笑。
这人……就这么趴床边睡了一夜么?
他不禁皱眉,带着一肚子火气叫他:“黑衣?!”
黑衣一个激灵醒来,见白藤已经苏醒,他赶紧调整姿势,笔直地跪好,看过去的目光都小心翼翼的。
又发什么疯?
白藤横他一眼:“你又发什么疯?”
黑衣以为他在问昨晚的事,乖顺地认错道:“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你想怎么罚我我都认,但你身上还有伤,先别气了。”
有伤?自己受伤了?
白藤一头雾水地开始努力回忆昨晚,他对昨晚的记忆只有最初那撕裂的疼痛,以及后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再其它的,他一概没有印象。
难道是……那里?
他稍微动了动,感受了一下伤处,依昨晚和今日的感觉,伤口是不严重的,只是因为这处过分娇弱,所以来得要更痛些。
他方才的确很想把人打进棺材,不过看到眼前娇贵的黑二少屈膝跪了一夜,再大的火也消得差不多了。
“你就为这个跪了一夜?”
黑衣眼巴巴地看着他放在床上的手,伸出袖管的手让大红被面衬得苍白脆弱,像纸塑的一样,他想抓过来蹭蹭,但目光触及腕上红痕时,心里又生出了胆怯,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弄伤你的会是我……”
他如同一只打碎了花瓶的狮子猫,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耳朵向脑后折着,尾巴也不动了,明明没犯什么大错,却表现得好像捅塌了天。
白藤没说话,心下纠结,不知他是不是又装来骗他的。
黑衣视线里的那只手勾了勾手指,少年人慵懒地使唤他:“扶我起来,我现在动不了。”
黑衣艰难地站起身,腿不及打直,人就一个趔趄扑到了床上,白藤没忍住,绷起的脸有了放松,唇角眼梢也弯出了弧度。
要的就是这么一瞬间,他观察了一下黑衣腿部的使力情况,还观察了他这一摔的角度和力度,看出是真的膝上带伤,他才颇嫌弃地悬起手臂在空中,供他借力。
黑衣抓住他的手臂,拖着麻木的腿靠着床头坐下,从始至终,那截手臂都纹丝不动,稳稳的,绷紧的肌肉很硬,扶上去像一截石栏。
他自己坐好,才一手抄过白藤的肩,一手扶着他的上臂帮他坐起,白藤舒舒服服地在他怀里靠了,然后才逗他:“昨天报复得可尽兴?”
“我说着玩的,怎么舍得真报复你。你要是不解气,我……”黑衣慌得全身僵硬,越说声音越小。
人僵成这样,靠着一点都不舒服,白藤没心思再逗他,敷衍了句下不为例,便要他卷起裤管看他膝盖。
黑衣从小到大跪的时间加一块都没有这么久,一夜下来,膝盖青紫了两大团,让白皙的皮肤衬得好不骇人,便是普通人,跪上一宿都未必遭得住,更别说黑衣这种娇生惯养长大的,无论是不是苦肉计,这苦头都够大了。
白藤问道:“那两个家伙去哪了?让他们拿药酒来把瘀血揉开。”
“他们在外面。”黑衣估量了一下床到雕花门扇的距离,他们两个行动不易,窝在床上扯着嗓子喊外面都未必能听到。
他想了想,抄起瓷枕,尽全力往远了摔。
昨日消耗了太多体力,又一夜没有休息好,瓷枕摔出的距离远不如他预期的那样,好在瓷片碎裂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外面的蓝尾和绿蚁,两个人齐齐一惊,推开门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二少爷!”
见两人好好地互相依偎在床上,他们才舒出一口气,绿蚁去寻笤帚来收拾狼藉,蓝尾则开始絮叨:“二少爷,您这是和白公子打起来了?枕头怎么扔出这么远?突然听见响还怪吓人的……”
黑衣不悦:“哪那么多废话?去把郎中叫来。”
“哦哦哦~”蓝尾挤眉弄眼,“是您要还是白公子要?不会真打起来了吧?您怎么这么……”
黑衣抄起另一个瓷枕砸了过去。
蓝尾一躲,兔子似的跑了。
过了一会,郎中就背着药箱急急忙忙地到了,蓝尾和绿蚁紧随其后,三个人挤满了床前,一看到黑衣卷起的裤管下两大片淤青,郎中说话都不利索了:“您这是……这是……”
这淤痕一看便是跪出来的,平常多见于下人身上,可他不敢这么问,用手指头想都知道二少爷膝上这伤痕不可能是跪出来的,谁敢罚他跪啊?
郎中不禁咋舌,暗道白公子不愧是武人,玩得可真猛!
黑衣笑得温和:“是很严重吗?”
“这……说严重也不严重,是压久了才出现的淤痕,只要用药酒仔细把瘀血揉开便好。这是止疼药,您若是受不住,可以温水送服一丸。”
郎中斟酌着回完话,从药箱里翻找出药酒和止疼药,交给绿蚁。
药瓶刚递出手,就被白藤接了过去,他一直靠在黑衣怀里,却无丝毫孱弱的样子,人看起来也神采奕奕,反观黑衣,眼下点着两道轻微的紫,萎靡不振的,先前三个人都默认白藤是下面那个,此刻细观他们各自的神情,不禁对原先的判断有了怀疑。
绿蚁没那么大好奇心,见自家二少爷膝盖瘀血妨碍走路,便抬来一张小桌放到他们触手可及的位置,又换掉了茶壶中已经冷掉的茶水,和果品蜜饯等一并摆到了桌上。
床上,白藤倒出药酒在掌心,搓得没那么冰了后旁若无人地给黑衣揉起了膝盖,他的掌心搓过也还是冷的,一下一下地揉在肿胀的膝盖上,正好冰得没有那么痛了,黑衣疼得龇牙咧嘴,眼睛却美得眯成了一条缝,低头在人耳朵上亲了亲。
有外人在场,白藤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掌根一使力,揉得他直抽气。
郎中知道自己多余,掉头收拾好药箱就和绿蚁一起出去了,剩蓝尾留在屋里,欣赏二人柔情蜜意不够,还要瞎打听:“二少爷,难不成您……”
黑衣被打扰了,心情很是不虞:“你今日继续打扫马厩,扫完在里面跪两个时辰。”
蓝尾打了自己的嘴一下:“我嘴欠,我嘴欠,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说着,他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黑衣斟出一杯热茶,拿过床边的止疼药,取出一丸要喂给白藤,白藤对着嘴边黑漆漆的药丸子皱皱眉,犹豫再三才僵着脸咬着牙吞下。
刚咽下苦药丸子,黑衣就吻了上来,渡到他口中一枚糖莲子:“记得我腰扭伤时,你喂过我糖莲子,吃过果然不疼了。”
甜甜的味道盖过了药的苦涩,白藤含着糖莲子,用鼻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黑衣也含了一枚糖莲子,与心上人一起享受甜蜜,他手上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道:“藤喵喵,反正咱们都动不了了,不如你接着给我讲你的事吧。”
他的事么……白藤没有拒绝,一边为黑衣揉着腿,一边从有了阿一开始往后回忆,有阿一的那年他九岁,往后似乎都没什么,直到……祖母过世……
这章本来是两章,分别用香水作为章节名的:KILIAN**一刻、LOEWE事后清晨。哈哈哈哈哈,可惜只能删掉很多发在一章里了( ????o????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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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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