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闻延巳昂首进屋,环顾四周,竟然找不到地方坐!

可能在他的脑子里还没有十平米的家这个概念,不禁脱口而出:“住这儿不会缺氧吗?”

周旋火上心头,但还是乖乖把折叠椅打开放着,又按着闻延巳的肩膀把他往下摁着坐。

他心想自从搬进了这里,就总是被意外找上门。上次是躲情债的周君子,但让周旋觉得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快乐。但这次的意外只让他觉得头大。

周旋在夜间工作时,总是会遇见酒鬼,各种性别,不同肤色,不同年龄。但醉到家里来的还是头一个,等应付完他得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闻延巳此时困倦之感已经袭来,撑着脑袋休息。

周旋怕他睡着,上手摇晃闻延巳,这一摇出了大事,闻延巳不耐烦地避开烦人的骚扰,一抬头,那张英俊潇洒的脸暴露在小灯泡的光之下。

周旋只觉得晴天霹雳!!!这张脸,这张脸——是怀表上的那个小男孩!

他抱着一丝侥幸着问道:“这位先生,你是来找什么的?”

闻延巳迷迷糊糊地说:“......遗物。”

“什么遗物?”

闻延巳张口似要说什么,周旋紧张地望着,下一秒,闻延巳又歪头睡过去了。

周旋急的要挠墙,突然想到当铺的老板只是收了怀表,没要里面的照片,把照片取出来了,周旋当时的心思都在那一大笔现金上,随意把一寸不到的照片塞进裤兜里,现在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他赶忙翻出那天的裤子,两个裤兜一番,一张小小的泛黄的照片掉出来,还是园子,女人,小男孩,但他这次看到了照片背面的字。

——1995年,延巳七岁留念,于闻家老宅。

周旋拿着照片凑近闻延巳作对比,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先生?”

“闻延巳?”

闻延巳没有抬头,用鼻音说:“什么事?”

刹那间周旋脑袋里只飘过几个大字:在!劫!难!逃!

怀表刚卖出去,人家主人就来找了,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啊啊啊啊啊!

好在当来的十三万原封未动,抓紧把表赎回来就行,接下来就是像闻先生解释一下,看看他是要钱还是要物。这个人好像脾气很坏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和云婷婷的上司一样蛮横。

但说实话周旋对这个醉鬼不太反感,他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是周旋喜欢的那种人:高高在上,冷峻无情,又有声有息,当他坐在小屋子里时,好像整个屋都蓬荜生辉。

到目前为止,周旋一直很少说话,因为发生的事让他很害怕,同时也有很多顾虑。现在他发现,讲明这件事让他心里舒服多了,让他觉得理直气壮,负罪感也消失了。唯一让他觉得不自在的是现在的局面。

他清了清嗓子,一屁股坐在床边,企图和闻延巳平视:“闻先生,这是您的吗?”

闻延巳酒醉朦胧中看到了相片,接过来默默地看着,长吐一口气:“是的。”他正视着周旋,轻轻对他笑了笑,显得很温柔:“谢谢。”

周旋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心里越发紧张:“您听我说,这张照片是夹在一个怀表里的,那应该也是您的东西,可是被我不小心当掉了。但是您放心,我会去赎回来还给您......闻先生?闻先生?您在听吗?”

这时闻延巳开始喃喃自语。

周旋开始没有听清,他起身蹲在他身边,闻延巳轻轻地说,今年冬天特别冷。”

周旋没有说话。

现在是三伏天。

闻延巳接着说:“杨阿姨,你膝盖不好,要注意保暖。”

周旋轻轻碰了他的胳膊,他动了动,闭上双眼蜷起手,继续睡了。

周旋叹了口气,往前一够打开窗子。外面的雨停了,空气不再那么闷,有一种清爽,沁在微微出汗的皮肤里。

几平米的罐头盒一样的小屋,头顶上老式的大风扇呼呼地摇着。外头蝉藏在深黑的榆树里呀呀地叫,不怎么遮光的布帘子微微摆动。屋里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闻延巳好像已经睡熟了。周旋蹲下背起他,把他挪到小床上去。他仔细看了看闻延巳的睡颜,睫毛又长又密,随着胸口起伏着,周旋发现自己的心变得很软。

他下楼,在超市买了条毛巾。走到地铁口,看看线路,想了想,又回超市买了两罐啤酒,又走回来,上楼。

总裁穿着考究的绅装在铁架子床上睡着,窗户还没关,飞虫绕着吊灯转,碰的嗡嗡响。

周旋把纱帐拉上,关了灯,打开啤酒靠着窗子慢慢喝。雨停了之后月亮露了出来,借着月光,周旋能够看见室内的轮廓。床上的闻延巳动了动,好像要起来。

周旋怕他吐在床上,赶忙放下啤酒过去看。

只见闻延巳皱了皱眉,看上去有点反胃。周旋慌忙拿了个盆怼在他脑袋下:“大哥我让你睡我床,你可千万别吐上面啊!”

幸好闻延巳没吐,但清醒了点,歪了歪头问道:“你刚刚在看月亮?”

周旋说不是,在想事。

闻延巳说:“你知道哪里的月亮最圆,最适合想心事吗?”

周旋咧开嘴笑了:“哪里的月亮都是一样圆。”

他甚至在心里接了句话把自己逗乐了,恐怕你觉得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吧。

“不是,我带你去。”

“去哪?”

“去普陀”

“想什么呢?都多晚了!”周旋甩开闻延巳。

闻延巳却摆出一个意外的委屈表情:“你陪我去吧。”

他说完就摸黑走到门口,站在门框,在黑暗中看着周旋,展现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周旋简直受不了这种眼神,把照明灯打开,怕他再次摔倒,过去扶住闻延巳的胳膊。

闻延巳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样笑了。

他拉着周旋下楼,砰砰走了两步,周旋拽住他:“小声点,吵到阿婆睡觉了。”

闻延巳点点头,随后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出大门。

尴尬的问题来了,且不说闻大总裁已多年没有回国,就算是一直在国内,他也从来没烦恼过自己找路的问题,也就是说,他能找到目的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周旋戳戳他:“哎,你这是打算怎么去?”

闻延巳理所当然地说,:“叫车啊。”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觉得这是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死有钱人,你知道普陀离这有多远吗?打车费多贵吗?”

在沉默中周旋瞥眼看他:“既然能走,那还是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儿?”

闻延巳突然向前跑起来,周旋也跟着他跑,两个人傻子一样奔跑在石砖路上。

此情此景,周旋想到上周和周君子看过的一部电影,《午夜巴黎》。也是一样的雨夜,也许会有一辆坐满嬉皮士的黄皮车突然停在他们面前,邀请他们参加一个自由的舞会。

嬉皮士车还没有到,闻延巳和周旋已经跑到地铁站口了,闻延巳停下来。

地铁口的人来人往,冷白的灯光送着一轮轮的人流上来,送着一轮轮的人流下去。

闻延巳和周旋顺着人流像漂流瓶一样往下走,他们在九号线上车。这时车厢里人还很多,来去匆匆。开门,人上人下。关门,没抢到位置的继续站着,坐下的头也不抬地看手机。

地铁轰隆隆地向前开,产生巨大的回响,换乘到下一条线路时车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我们应该在哪一站下车?

你数吧,在岚皋路。

车门开合五次后,周旋牵着闻延巳走出地铁口。岚皋路这片的立交桥上可以看到火车,许多摄影爱好者都喜欢在这拍图。晚上却没什么好看,就是一普通郊区,满眼都是钢筋混凝土架子。

沪西工人文化宫又叫西宫,是最大的园林式工人文化宫,里面开些小吃铺,文化展,澡堂子什么的,在上海长大的小孩大概都会对这地方有亲切的记忆。

现在大半夜的,小铺子散的散关门的关门也没什么好看的。闻延巳从后门偷偷进去,两个人在略显荒凉的老楼房下转。

闻延巳突然说:“这里年底要被拆了。”

周旋已经适应了他的醉言醉语,打趣道:“这么大的公园,你来拆啊?”他抬头看天上,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还是那个大小。

他们走过小岛,到人工湖旁,白天常有人来坐船游湖,晚上小船都被锁链绑在湖边了。周旋用脚勾上铁护栏,拉着铁链让船靠岸。

闻延巳帮着一起拽,他说:“没骗你,我小时候来过一次,就在这,月亮特圆,我一个在这待了好久。”

周旋说:“再哪儿?”

闻延巳指着小船说:“在这。”说完,他翻上护栏,乓一声跳到船上,周旋吓了一跳,赶忙拽紧锁链。

周旋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夜得到了无数次挑战,撞到人吓了一次,发现是债主吓了一次,突然跑到这鬼地方来,被这人作死的举动下了一次,非得得心脏病不可。

“你找死啊!给我上来!”

闻延巳不仅不上,还自顾自地坐下了。

“你不上我走了啊,到时候你想上都上不了,哭一夜去吧你。”周旋作势要走,胳膊却被一拉,他回头一看,闻延巳抬着眼看他,站在小船上费力地保持平衡,月光打在他的眼睛上,亮亮的。周旋一愣,随即便被拽下去,把闻延巳扑倒,听到闻延巳的头在船头磕了一下。

此时两人保持着无比尴尬的姿势,闻延巳垫在底下,周旋抱着闻延巳,小船荡呀荡,泛起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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