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朋友？”赵斯勤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萧思越感觉自己衣服又被拽了拽，他回头看到赵音澜朝自己摇摇头。

然后赵音澜走到赵斯勤面前，跟他比划手语。赵斯勤皱眉，低头看，紧接着手也开始比划。

两人在萧思越面前无声地交流着。

萧思越一脸困惑，但没有出言打扰。

“哦。”赵斯勤看懂了，“gay吧里帮了你的人？”赵斯勤边说边看萧思越，一语惊人，“送外卖辛苦了。那你来我们家坐坐？请你吃顿饭，正好午饭时间。”

一般人这时候肯定婉拒了，萧思越却提起手上的外卖袋子笑：“那你们等等我，送完这单就来。”

赵斯勤：我草。

赵斯勤：我只是客套一下.....

但他扭头看赵音澜，发现自己弟弟嘴角居然带着淡淡的笑，目光望着远处萧思越离开的方向。

赵斯勤：？

哟哟哟哟。

赵斯勤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他伸手在赵音澜面前晃了下，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后，比划：

什么情况？真是你朋友？

赵音澜坚定地点点头。

赵斯勤很意外。自己弟弟朋友很少他是知道的，毕竟身体上有些缺陷，和寻常人无法正常交流。看赵音澜的态度，赵斯勤于是没办法了，认命地回家做饭。

当萧思越送完这单赶到别墅门口时，他抬头看了看建筑全貌。

恒星花园一户一栋，坐落在市中心的居民区，房价天价，萧思越第一次接触到赵音澜的私生活，他莫名紧张又激动。

他把自己的电瓶车停在了门口的草丛旁边，随后拉开铁门走了进去。

赵音澜正好站在门口摆放拖鞋，萧思越一眼就看见赵音澜的细手腕。

这样的手腕适合戴银镯子，会很漂亮。

萧思越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在想些什么，他跟赵音澜走进房子，入目所及就是宽阔敞亮的大厅。

“来了？”赵斯勤从厨房走出来，抬眸看萧思越，“你们怎么认识的？”

萧思越不按常理出牌，选择了实话实说：“小蓝上认识的。”

“？！”赵斯勤脚底一个打滑，神色骤变。

他知道小蓝是干什么的，目光顿时在萧思越身上逡巡，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古怪和不可置信。

“那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赵斯勤又一语惊人。

萧思越：............

“朋友而已。我是那个，他不是。”萧思越心想你弟弟什么样你这个当哥哥的会不知道？

赵斯勤也不是一般人，他淡淡：“哦，我还以为你掰弯了他呢。”

萧思越：？

这段对话对于人类来说还是有些太超过了，萧思越尴尬一笑：“不敢不敢，高估我了哥。”

赵斯勤了然点头：“行。情况我大概了解。你上去坐会儿，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开饭。”

“坐哪？”萧思越转身。

赵斯勤：“我弟房间。”

萧思越：.............

紧接着萧思越看到，赵斯勤对着赵音澜比划了一会儿，赵音澜就扭头看向了自己。

萧思越见赵音澜朝自己招了下手，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羞赧。

都被这么邀请了....不去不是人。萧思越抬脚就走。

这栋别墅一共三层，顶层是露天平台，萧思越跟着赵音澜上了二楼，他不敢随便打量别人的家，但只是这么看几眼，萧思越也知道赵家财大气粗。

他盘算了一下房价，又从刚才赵斯勤一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气质里琢磨出了些许门道。赵家很有钱，估计比自己那个老古董的爹能耐上好几倍。

Z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太多，萧思越也不是全都认得，赵斯勤他就没听说过。

赵音澜连走路都安安静静，好像会怕地板疼一样。萧思越目光怔怔地描绘着赵音澜的背影，等他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站在房间门口。

赵音澜停住，回头看萧思越。

“什么？”萧思越下意识地低下脑袋凑近。

两人的距离被拉近，赵音澜脖子一梗，小心地推开了门。

这间卧室很不一样，当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萧思越就震惊得顿住呼吸。他能看到房间四面都是画，墙角甚至画有站着昆虫的灌木与土壤，一面墙一个风格，萧思越不是专业人士，仅仅观看表层画面也被撼动得心颤。

萧思越看到赵音澜给自己搬了条凳子，他顺势就坐，抬头的时候就能看到类似于梵高星空一样的油画，莫名地，萧思越觉得自己现在肉身被剥离，只剩下灵魂栖息在这形状正方的小房间里。

但是他又好像随时都能飞出窗外，徜徉在自由的空气里，无遮无拦。

回神时，萧思越注意到赵音澜坐在床边，还是抿着唇在打量自己，于是他朝赵音澜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

很厉害的意思。

赵音澜一愣，耳朵变得粉粉的。

但是萧思越看得出来，赵音澜很开心。

“这是他初高中的时候闲着没事自己装饰的。”赵斯勤出现在房门口，“我弟出国留学了几年，也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这阵子刚回来。”

萧思越听得认真，挑眉：“这么巧，我也刚回国。”

“你....”赵斯勤欲言又止，直到萧思越看到赵音澜桌上摆着的蝴蝶/刀和打火机，这两样东西和房间格格不入。

赵斯勤走过去收好，“不好意思，差点落在这，这是我的。”

“能给我看看吗？”萧思越突然问。

赵斯勤很惊讶，他犹豫了下，最后递过去。

但他没想到，萧思越居然真的会玩！见面前人转着蝴蝶/刀，赵斯勤眼神亮了亮。这两样东西价格不菲，如果不是有点背景的人估计都不认识是什么玩意。

“手感还不错。”萧思越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蝴蝶/刀，一收一缩只在眨眼之间，他也没误伤到手。

“你不是送外卖的吗？”赵斯勤不由得问。

萧思越收了刀，归还给他，闻言啧了下：“不才，我还是个混蛋富二代。”

赵斯勤：...........

两人短暂交流，没有晾着赵音澜太久。

“....下楼吃饭吧。”赵斯勤说。

他对萧思越的认知更立体了些。

饭桌上，萧思越和赵音澜面对面坐着，赵斯勤坐在主位。

期间，萧思越时不时抬眸观察赵音澜，他觉得自己是在看小猫直播吃饭，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但显然萧思越表现得太过明显。

“萧.....”

“思越。”萧思越接上。

“萧思越。”赵斯勤筷子一撂，“你是不是对我弟有意思？”

萧思越刚要下咽的饭哽咽在喉咙里，他就水灌了下去，没否认也没承认，“我能不能对他有意思？”

这话问得很有水平，赵斯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别在这套我话。”

“我弟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他耳朵听不见。”赵斯勤这人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不喜欢跟人绕弯子，直截了当，“你要是对他有意思，我不太同意。他以前谈过两个女朋友，一个是高中一个是大学，但是都无疾而终。”

“而且这两段感情对他来说都是痛苦比较大。”赵斯勤扒了两口饭，“没有人会凭借简单的喜欢就愿意陪伴一个失聪者走一生。你如果只是喜欢他的外表或者他的性格，如果只是觉得他新鲜，还是趁早收手。”

“我觉得我不需要和你说得太过直白，你是个聪明人，剩下我要说未说的话，希望你自己在心里已经有了个把握。我不想让我弟弟受到任何伤害。”

萧思越面无表情地继续夹菜吃饭，他和赵斯勤都演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聊家常一般。

等了半天，赵斯勤都没等到萧思越回答，他不由得皱眉看过去，萧思越这下有反应了。

碗里的饭一扫而空，他把筷子工工整整叠放在一旁，抬眸：“所以你是在劝退我？”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感兴趣。”赵斯勤认真。

萧思越想了想：“那你要给我钱吗？”

赵斯勤差点一口血满上来，他瞪大眼睛瞪萧思越，“给你钱？”

“对啊，不都那么演的吗，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你的弟弟这种桥段。”

赵斯勤对钱非常敏感，他一下抓住重点，冷笑：“五百万，你镶钻了？”

萧思越一噎：...............

不过萧思越见气氛缓和了点，他微微扬起嘴角，自己站起身走到电饭煲旁边打了碗饭，“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我知道的。”

“不过大赵，你不歧视我让我挺意外的，你人还不错。”萧思越又坐回了座位。

赵斯勤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差点喷饭。

“...大、赵？”赵斯勤的眼神能杀人。

可能是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陡然一变，正在埋头小口小口吃饭的赵音澜抬起了脑袋，投过来困惑的目光。

“你弟弟怎么这么瘦，你做饭明明也还挺好吃的啊。”萧思越一边嘟囔一边扯了张餐巾纸，他是伸手递过去，赵音澜懵懵懂懂地接了，随后萧思越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赵音澜明白了他的意思，有模有样地学着萧思越，用纸巾擦拭同一个地方。

果然，纸巾上沾了辣椒末。

见状，赵斯勤眸中划过一丝意外。

赵斯勤淡淡：“他天生就这样，喂不胖。”

“那是你没用心喂。”萧思越不认同，“有本事放着我来。”

赵斯勤：..........

赵斯勤这下认认真真扫描着萧思越，他发现这人看上去神经大条，可是做事又很细心，而且脑回路不一样，如果真是富二代，应该是圈子里一股泥石流。

可惜赵斯勤一个人打理大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没心思去搞社交，他对Z市的公子哥们不了解。

“那如果真要接受你弟弟有对象，你有什么要求啊大赵。”萧思越酣畅淋漓地吃着饭，漫不经心地问。

赵斯勤态度好了点：“对他好就行，而且要有耐心。很多人在对待聋哑人的时候都会逐渐失去耐心。”

“如果只是为了你们家的钱也行？”萧思越疑惑。

赵斯勤：“利益关系也是关系的一种，如果能稳固，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这下轮到萧思越筷子一撂，他侧身看向赵斯勤，正儿八经：“这可不行，大赵，我告诉你，你要给你弟弟找对象，那就一定要找世界上最好的。”

“要打心底地关心他，尊重他，要陪他面对可能会遭受的一切白眼和不公平对待。我们小赵不缺人爱，他又那么有才华，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他交给别人？”萧思越连连摇头，连连叹息，“你这点还是得多学学，以后我教你。”

赵斯勤：...............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给你自己做铺垫呢？”赵斯勤眯眼。

萧思越闻言又啧啧两声，他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我和那些小鱼小虾还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在哪。”赵斯勤相当不屑。

“我有钱，我和你们家高低得是个门当户对。”萧思越嘿一乐。

......赵斯勤被他干沉默了。

萧思越说这些话是认真的，认真在教赵斯勤。但他确实没往自己身上想，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萧思越想要是小赵不是直男就好了，可是不是直男也要受好多苦，那还不如是直男。

“我弟弟是后天失聪，他能用文字和人交流已经很幸运了。”赵斯勤也不敢奢求什么，“你要是把他当朋友，对他也好点，这顿饭还算我没白请你吃。”

“后天失聪？”萧思越琢磨了一下，“那他会说话吗？”

赵斯勤点头又摇头：“只有被突然惊吓这种极端激动的情况下会发出类似短暂的‘啊’一声尖叫，其他时候不说。”

“为什么？”萧思越好奇。

“他自己不想说，而且耳朵听不见，得不到声音的反馈，他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原来会说话。

那就是会说话的。

萧思越满脑子都是这个结论。

他开始遐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让赵音澜在呼吸急促间哼出来那么一两声.......

萧思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有点......跃跃欲试。

*

萧思越吃完饭就得走，他已经在平台上重新开始接单。

“怎么了？”萧思越听到动静回头。

他发现赵音澜好像也要出门。

兄弟两个又在用手语交流，交流完，赵斯勤抬头：“你顺路吗，他画室不算很远，能不能载他过去一程，我马上得去公司开个会。”

萧思越心想人都这么说了，他当然应下来。

赵音澜看到萧思越点头，亦步亦趋跟在萧思越屁股后面，走路还是很轻。

萧思越从自己后备箱里头摸出头盔给赵音澜戴上，自己上了车，然后拍了拍后座，示意赵音澜上。

电瓶车带人兜风很舒服，萧思越让赵音澜把画室的定位发到自己微信，他开了导航去找。

开了二十分钟不到，萧思越就遥遥看到了画室的牌子，叫silver。

“下车。”萧思越吹了声口哨。

吹完他才想起后面的人听不见，于是萧思越自己先下来踩好撑脚，末了他又探出手臂给赵音澜做支撑，等他扶着自己的手下了车，萧思越满意地点点头。

本来以为这样就完了，萧思越长腿一迈上车，但他扭头的时候却看到赵音澜站在路口朝自己挥了挥手。

赵音澜修长白皙的手指晃了晃，他有点拘谨地站在黄色路牌下，影子被太阳拉得很长很长。

因为萧思越确实还赶着去送外卖，他不能停留太久。不然看到这个场景，萧思越其实很想把车停在路边，跟着赵音澜一起去画室看看。

他见过赵音澜的房间以后，对这个人更加好奇。

赵音澜身上于他而言有一种莫名又致命的隐形吸引力，看不见摸不着，可两人接触的时候，磁场会因此震动起来。

萧思越又奔波了一天，夜里齐宣喊他喝酒，萧思越没推。

“你真送外卖送上瘾了啊？”齐宣大咧咧地勾上萧思越胳膊，“不嫌累吗？”

“不累，挺好玩的。”萧思越不是那种吃不了苦的，“我小时候在田里干活一天能拔300斤玉米。送外卖累归累吧，但吃饭很香，一口能哈半碗稀饭。”

齐宣这人就爱和萧思越聊天，听到这话他笑得停不下来，“你真的很有意思萧二少，我太稀罕跟你玩了。”

“滚蛋，我不稀罕你。”萧思越灌了口酒。

“那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齐宣问。

萧思越想了想，有了印象，“你真要我去？”

“我一个人在岛上待一两个月也太无聊了吧！有你在我才好找乐子啊！”

齐宣嘴上这么说，其实萧思越知道他是怕孤单。齐宣家庭条件也比较特殊，他父母车祸双亡，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不在了，只剩下他跟着个叔叔混，两人股份对半分。

“再看吧。”萧思越没有立刻答应，他主要是对风铃岛没什么兴趣。

“哎，得嘞。”齐宣晃了晃酒杯凑过来和他碰了碰，“那我问问你，你对你的胎是什么想法？”

萧思越内心卧槽一声。

他觉得头顶仿佛有乌鸦飞过，他很无语。

“谁跟你说的？！”反应过来后，萧思越扭头瞪齐宣。

“哎哟哎哟你还急眼了。”齐宣乐呵呵，“杨观青说的，但是胎是我猜的，赵音澜吧？”

“滚。”萧思越吐出一个字。

齐宣正了正身子，他把酒杯放在桌上，脸色认真了点：“我没和你开玩笑。我和小杨都感觉得出来你对赵音澜不一样，而且他确实是你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次是不是对上信号了？你的恋爱系统运作了？”齐宣笑眯眯。

齐宣继续，甚至叹了口气，语调意味深长：“哎，你是不知道那天在酒吧包厢，你捧着个手机傻乐的样子.....”

“连话都不说，就一个劲儿打字。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都不像你了，萧二少。”齐宣眯眼，乐道。

齐宣：有鬼

杨观青：有猫腻

萧思越：不信。快滚。

（赵音澜一般路过）

萧思越：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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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