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萧怀玹无任何反映,神色不明,甚至让人断不出他是听着还是未听。

只良久,缓缓抬了手指,动了动。

嬷嬷二人会意,躬身起来,退了下去。

男人将盏中的酒摇了摇,不时,一饮而尽,眼底似有千层冰霜,幽深难测,声音更是沉的危险。

“唤曹顺德。”

张明贤听罢,立马应了下,弯身出去。

**************

东宫,重华殿。

如翠接过宫女送来的晚膳,端入卧房。

房中床榻上纱幔落着,内里朦朦胧胧,隐隐可见有人。

惠香,春喜守在床边,见如翠进来,拉开纱幔,柔声开口。

“太子妃,起来吃些东西吧。”

程梨背身对着床外,如绸墨发散落在背后,语声很小,几不可闻。

“我不饿。”

惠香心疼又着急:“太子妃,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要紧,不饿也要少吃些,喝点粥吧。”

程梨摇了摇头,还是先前的话语。

惠香三人无奈,彼此相望,叹息一声,姑且把东西又端了下去。

程梨闭着眼睛,但并未睡着,心绪早已缓了过来。

纱幔再度被落下,她渐渐睁开了眼,几缕思绪在脑中回荡。

他是故意羞辱她?

还是真觉得她身上的香有异?

若是真觉有异,为何昨日当场不验,偏偏隔了一夜。

一夜的变数岂非太大?

若她存心,回来后又怎会不处理?

现在验了没有异常,他可还笃定,她是去勾-引他的?

程梨不知,昨夜升起的那股不好的预感并未消散,甚至,更浓烈了几分。

当夜,她滴水未进,滴米未食,终是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入了睡。

翌日清早,噩耗传来。

程梨刚刚梳洗漱妥当,小太监安福便急匆匆地跑来。

“太子妃,曹公公带着人来了!”

程梨坐在铜镜之前,听罢脸色骤变,一下子站起,朝着珠帘之外而去。

“他来做什么?”

有此疑惑的自然不仅是她。

宫女三人无一不心弦紧绷。

昨日刚发生那事,今日萧怀玹又要干什么?

安福摇头:“奴才不知,但没像往日一样,没去别处,直接去了库房。”

“库房?”

程梨起先不懂,转瞬明白,心一沉,旋即便唤宫女拿了披风,匆匆出门,一路直朝那库房而去。

人赶到时,果然不出所料,那曹顺德安立一旁,二十几个太监正从房中陆陆续续搬着东西。

所搬之物,尽数为过冬之物!

眼下天一日日渐冷,就要入冬,他特意命人搬走这些东西,与要他们死有何差别?

“陛下这是何意?”

程梨开门见山,事已至此,自然没了前些日子见那曹公公时的小心与恭敬。

曹顺德早看到了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眼下的东宫是冷宫,冷宫之中,自然不需要这些东西,太子妃冰雪聪明,还看不清处境么?”

程梨心口起伏,脸色早变。

萧怀玹这是要折磨他们!让她们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她去求了他?

不及再说什么,转眼间,东西已被搬完。

那曹顺德带着众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太子妃,怎么办?”

宫女太监皆甚是无助,人人心中都慌得很。

没人知道那男人意欲何为?

程梨最是怕冷,眼下太子毒伤未愈,身子骨更弱,无疑也是禁不起冻的。

程梨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又会有到时候的办法,又,亦或,她们多穿些衣服,多盖几层被子,也不至于冷的活不下去.....

然,第二日她便发现了她的天真。

事情远远没她想的那么简单,或是说,根本远远没完。

午时刚过,便又有噩耗传来!

东宫,被断了粮。

程梨听那太监禀着,双手紧攥,脸色惨白惨白的。

“太子妃,存余的粮食不过也就还能维持三五日,这,这可怎么办啊?”

冷还姑且能忍,没有食物,人怎么能活?

程梨一言没发,指尖不断打颤。

既是连续两日,一日一个消息,想来第三日也平静不了。

果不其然,转而到了第三天,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噩耗再降,是她最最害怕的。

萧知砚,被断了药。

永安宫的消息一来,程梨双腿顷刻便软了,被宫女扶着坐了下,脑中晕眩到许久皆未能缓过来。

不服解药,萧知砚活不过三日。

此三日之事,一次比一次致命,一次比一次棘手。

逼迫意味,太过分明.....

惠香哭道:“他是想要我们死?那,何不给个痛快的!”

春喜、茹翠也跟着抽抽噎噎。

与她三人恰恰相反,程梨一动未动,亦是一言未发,潋滟秋眸中有泪,但却一直也没让那眼泪落下,心口狂跳,无法平静,良久良久,娇糯的声音如若蚊吟,终是缓缓响起:“你去,让安福,去玄德门看看......”

宫女三人听罢无一不好奇,不懂太子妃何故这会子突然没来由地提起玄德门,让人去看玄德门?是何用意?

但皆没多言,擦了眼泪,其中一个马上出了去。

等待的过程中,程梨亦如适才,便是连动的力气都没了。

一刻钟的功夫,外边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不,是奔跑声。

安福人还未至,喊声已经传入屋中。

“太子妃!”

屋中宫女三人,包括程梨,人人忧心如捣,更好似有火焰在心上烤着。

直到那安福奔了进来。

小太监没有半丝等待,脱口而出:“玄德门撤兵了!”

“玄德门撤兵了?”

宫女几人面面相觑,还未及反映,程梨手中的杯盏陡然掉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小姑娘身子一晃,脑中“轰”地一声,瞬时失聪,明白了一切,一切也都与她想的对了上。

抬走库房中的东西是逼迫。

断东宫的粮食是逼迫。

断萧知砚的解药更是逼迫。

逼迫之后,打开了玄德门,给她指明了道路。

萧怀玹,是在逼她去求他。

既是他主动要她去,便是有所目的。

她有什么?

如今的她一无所有,拥有的一切都能被萧怀玹翻手覆灭,在萧怀玹的眼中,她不过是蝼蚁,唯一属于她自己的就是......

程梨浑身打颤,控制不住地发抖,没再想下去。

“太子妃?”

宫女几人自是皆发现了她的异常,这许久,三人多少也反应过味。

当日,程梨在床榻上躺了一整天,门都未曾出过。

她的脑中“轰隆,轰隆”直响,间或一片空白,不知晓事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天寒尚可忍耐;粮食也尚未到揭不开锅的那天;但萧知砚已一整日未曾服药,就要等不了了......

程梨几近一夜未睡,到了第二日早上,永安宫中传来消息。

萧知砚自昨夜下午便没再醒过。

正午,程梨终是起了床,浑浑噩噩地洗漱穿衣,唤了宫女,尝试着走出了玄德门。

越走,她的心越凉,原本处处是阻的路,此时顺畅无比,行不多久,更有面熟的太监接应。

“太子妃想见陛下?”

程梨微微攥了下手,点了头。

沿途一路,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断断续续怀着希冀。

或是自己想多了。

如此不知何时入了内廷,被第二次带到了碧霄殿。

不同于上次,此番没用她等,那男人就在高台之上。

她进来之际,恰有奏折落到桌案。

极小的声音在她耳中也振聋发聩一般,程梨心口愈发地起伏难平。

缓缓地,她携着宫女跪了下去,并未抬头,从进来那一刻,便始终如此。

上位无声,她唇瓣嗫喏,也是无声,半晌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终是良久,方才渐渐地张开了口,语声微颤,柔糯温软,亦是小之又小。

“陛下要臣妇如何?”

宽阔的大殿上万籁俱寂,显得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语毕后,她再度听到了奏折落案的声响。

旋即是那男人的回答。

萧怀玹不疾不徐地背靠在龙椅上,凛冽的声音像刺一般扎入程梨的耳朵。

“很好,给朕玩几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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