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杀机

婚配之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沈璟宸只是想对娄皇贵君小亮兵刃,莫要再轻易动他与他的人。

当年他父后性子软,对娄氏百般忍耐,到头来却被他处心积虑地害死,还叫他踩着父后一步登天。

若不是母皇忌惮东沅势力,恐怕娄氏早就继任了凤后之位。

这笔血债,他迟早要娄氏血偿。

至于北鄢暗鉴司,这些年明里暗里交手数次,但如昨夜那探子这般高深武艺的却未曾见过。娄氏有句话或许是对的,鄢国国主兴许熬不了太久了。

越是如此,妫誉越不能放回北鄢去。

若是北鄢皇室内斗,纵是这暗鉴司再能耐,也不能越过皇权去。最好斗得皇嗣凋零,这鄢臻边境便能讨得不止十年的太平。

沈璟宸捂着依旧在渗血的右臂,一双眼眸沉如深潭。先前刺客闯入宸欢宫内殿,他早就验查过这些新进宫的宫婢,尤其是那个哑婢李云灵。

派往延城李家之人,证实了李员外的确有一体弱瘦小、口不能言的嫡女,乃是因幼时害病所致。此番送进臻庭为婢,也是家中继父心胸狭隘,不肯容她。

没有一丝破绽。

沈璟宸将手中纸条揉皱了,闭目回想着那夜刺客挟持他时的语调与动作。那日行至外殿偶然撞见李云灵,她的身量与刺客实在是像极了。

无论她与此事有无干系,莫若私下里悄悄处置了。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入夜子时。

后殿舍屋内,听着阿葛粗重的鼾声,妫寞在一团漆黑中静静地睁着双眼,等待月茕今夜现身。

如今她北鄢暗探身份暴露,宫内必定严防死守。只是她二人先前约定不用哨鸽,而是由月茕往来掖庭接应传信,一时半会儿掖庭的动静也传不到宫外。

月茕在暗鉴司受训时日不比她短,自然晓得要临危变通。

妫寞翻转过身,暗暗劝服自己要相信月茕,月茕不会有事。

正在望着屋顶出神,舍屋外传来了一阵古怪的脚步声。轻功比月茕差了太多,难道是常乐?不对,常乐还不知她如今已被罚到后殿做杂役。

妫寞倏然间浑身绷紧,在黑暗中默默地蓄力。耳边听得窗户被捅破,紧接着是吹入迷烟的声音。

难道是沈璟宸派来刺探虚实的?

她自然不能反抗,只能闭气装作昏睡。

约莫过了一刻钟,来人轻轻地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她所躺的床榻。眼角瞥见一抹刀刃亮光,竟是专程来杀她的。

看来这沈璟宸不但缜密多疑,心思却还颇为狠辣。哪怕她与刺客明面上没有半点交集,也要先下手除了她。

事已至此,她若反抗就坐实了细作的身份,若不反抗今夜过后也活不成了。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下一刻,那杀手的刀刃却并未落到她身上。

妫寞双眸紧闭,却听得屋内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不是月茕,是……

尉迟沉澜?

“今夜你不必杀她,明日我自会同殿下解释。”

“可是大人……”

“趁禁卫军还未搜到此处,快些离去吧。”

今夜尉迟沉澜为何现身保她?难不成真是看上她了?

妫寞心头越发惴惴,待到屋内动静平息,才缓缓地睁开双眸,露出眸底复杂幽深的心绪。

阿葛的鼾声消失了,想必是吸入过多迷烟彻底昏了过去。

妫寞起身摸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才发觉端着茶盏的右手不自觉地在颤抖。

只差一点。

方才她就要被刺个透心凉了。

桌前不知何时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仿若羽毛棉絮一般,来得毫无声息。

“寞主莫怕,属下不会让人伤了主子。”

妫寞抬眸看向来人,嘴角浅浅地抑着,“你一早便到了?”

月茕轻轻颔首,“在那杀手放迷烟的时候,我远远瞧见尉迟沉澜往此处过来,是以没有立即现身。”

提起此事,她也是攒着眉头,颇为不解。

“若是如主子所言,这尉迟沉澜是替嫡皇子做事,今夜又为何要阻止那杀手?”

妫寞脸色一时僵硬,“说来你可能不信,他约莫对我……”

见月茕望过来的眸色凉凉,妫寞叹息一声,收敛了神色不再逗弄她。

“尉迟沉澜不比沈璟宸手段毒辣,想必只是捕风捉影,还不足以让他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

月茕仍然忧心,“这沈璟宸若是起了杀心,只凭一个尉迟沉澜必定拦不住他。”

妫寞也跟着思忖起来,“是得想个法子。”

“这几日宫中出了何事?沈璟宸为何要下决心杀你?”

妫寞也不瞒她,“我昨夜中了埋伏,不得已挟持了沈璟宸来脱身。他此时心里约莫是恨极了,见谁都想咬一口。”

月茕一口冷茶险些喷了出来,惊骇地瞪圆了眼睛,“这宸欢宫不能再待了,我还是寻个尸体尽快将你替出来吧。”

尸体?

“我有法子了。”妫寞眼眸一亮,对月茕说道,“你明日夜里装作刺客,不小心逃至后殿,拿无影细刃将我恨恨剐上几刀。”

月茕又冷冷打断她,“一个细作无缘无故为何要伤宫里的杂役?”

“我发觉了你的行踪,要向禁卫军告发。”

妫寞在脑中推演了几遍,情急之中不自觉地攥住了月茕的手,“最好等到尉迟沉澜现身后再下手,这样你使杀招他必定会出手相救。”

月茕颇不自在地挣动了下,却未彻底挣开她的手,反倒是悄悄红了耳廓,“你如何笃定他会救你性命?”

妫寞眼眸之中流转过一抹精光,“反正你总归不会伤我性命,赌一把,若是赌赢了,我欠下尉迟沉澜一条性命,就能想法子接近他。”

~

得知杀手一击未中,还是被尉迟沉澜阻挠,沈璟宸心中自然恼怒。

“区区一个婢女,死又何惜?大不了给她母父一笔银钱了事。”沈璟宸望着跪在榻前的尉迟沉澜,直接动手掀了侍童端来的汤药,“若她是北鄢探子,臻庭不知会死多少无辜之人。”

“殿下从前不是如此心狠之人。”尉迟沉澜见他动怒,不由得跪下低声道,“那婢女若真是北鄢暗探,沉澜必亲手诛之。只是她若身怀此等武艺,怎会叫欢漪抽中鞭子,仅仅在思光堂前跪了一夜就晕倒过去。”

“那是萧倦教出来的徒弟,莫说是装得柔弱病重,就是被欢漪活活打死都是忍得。”

尉迟沉澜不再开口,沈璟宸苍白着脸色冷笑道,“你若不信,今日随本宫一道去试她一试。”

“殿下,您身上有伤……”

沈璟宸微一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眸光中闪过一抹阴翳,“她若当真口不能言,不懂武艺,本宫今后再也不会为难她。”

~

尉迟沉澜搀着沈璟宸亲至后殿之时,妫寞正在顶着日头晾晒衣服。

如今天气热,宫人衣物换得也勤。

从前宸欢宫人手少,脏衣脏被送去浣衣司也就是了。可妫寞是特意被罚到后殿做事的,自然不能让她闲着享清福。

宸欢宫中侍从再少也得数十人,每日浆洗衣服用上一整日是寻常的。为了赶个好日头,有时夜里还得加紧洗被褥。

妫寞的双手被皂粉搓得发红褪皮,可是浸水久了也就没什么知觉。

冷不防在宫衣晾架后见到沈璟宸和他的贴身侍童,她险些惊骇得踉跄着跌进水盆子里。

尉迟沉澜亦冷着脸站在沈璟宸身后,端看看这架势,妫寞知晓他们是来者不善。只没想到来得竟这样快,还没来得及看她亲自安排的一出好戏。

“李云灵,你如今在后殿倒是过得不错?”

妫寞此时跪得很低,听见沈璟宸问话,连忙比划着谢恩之类的动作。

沈璟宸见她畏怯至此,轻扯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接着问道,“本宫当日罚你,你心中可有怨气?”

妫寞伏得更低,不住地摇头否认。

“当日你受欢漪私罚,本无过错,可知本宫为何要罚你?”

妫寞浑身颤颤着低头比划,沈璟宸瞥了身后侍童一眼,立即有人上前递去宣纸与笔墨。

沈璟宸好整以暇地对着跪伏在地的妫寞开口,“你从前是员外家的嫡女,应当是会读书写字的吧。”

妫寞极轻地点了点头,连忙用泛红发皱的双手恭敬地接过纸笔,跪在地上写下一句应答呈给那近旁的侍童。

【禀殿下,家中请过三年教书先生,云灵能读书识字。】

这字算不得好看,却也是端正齐整的。

沈璟宸轻抬下颌,示意侍童将宣纸还与她,让她接着写。

妫寞眸光一暗,攥着墨笔,右手却迟迟不落。明知沈璟宸方才发问是在试探,她总不好在纸上写,当日她是存心接近尉迟大人,却被殿下慧眼识破。

【奴婢不慎冒犯了尉迟大人,自当受罚。殿下宽仁,令奴婢在后殿将功折过,奴婢心中感激,是以不敢有怨。】

尉迟沉澜在侍童传递宣纸时匆匆瞥过一眼,见沈璟宸阅过宣纸以后嘴角的笑意更深,不由得心中愈发惴惴。

“沉澜,你瞧瞧。”

沈璟宸将薄薄一张宣纸十分随意地挥到他面前。

尉迟沉澜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张宣纸,就见纸上的应答竟颇显巧思,姿态不卑不亢,与这婢女素来畏缩的性子好似有些不同。

沈璟宸垂下眼眸,悠悠说道,“欢漪罚你,你忍得。本宫罚你,你受着。难怪就连青溪都喜爱你,不止一次地在本宫面前夸你伶俐知分寸。”

“可是在这宫里,有时聪慧过头却不见得是桩好事。”

说到此处,沈璟宸收敛了唇边笑意,眸光渐渐转而冷冽,“李云灵,你费尽心思入宫的目的究竟为何?”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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