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是凌晨三点多落下的。

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惊醒了寒飞雪。

她拉开窗帘，看到雨这么大，担心父亲是不是又腿疼了。

屋内二十六度的空调似乎有点冷。

寒飞雪调高一度后起身喝了杯水。

客厅的阳台好像没关。

她慢慢走到阳台。

风的方向朝另一个边，阳台倒是没怎么遭殃。她关窗的时候，探出头感受一下雨。

雨水落在身上温热的。

江川得要中秋过后的才会慢慢凉快下来，不像京市。

她的余光瞥见隔壁灯还亮着。

他也被大雨吵醒了吗？

隔壁的程钰在看书。

他是睡不着，书也看不进去，太兴奋了。距离上一次这么兴奋还是第一次亲吻寒飞雪。

他时不时拿起手机从群里找到寒飞雪的头像，点进去，傻傻地看着，虽然只有头像能看到。

一想到，她同自己现在只有一墙之隔，便有些莫名的激动。

住进来之前，房间里的所有家具家电都换了全套新品。房子虽又小又旧，可是他躺在这儿感觉异常安心。

程钰仰起头，把书盖在脸上。

“小艺，关灯。”

AI应声关了灯。

他好想顺着电线钻到隔壁啊。疯了一样的想，想得无法入睡。

寒飞雪发现隔壁灯灭了，没有多想，抬手关好窗户。她躺回床上，尝试再次补觉。

雨彻底停的时候，她终于又睡着了。

次日，寒飞雪早早就出门去医院看望母亲，和医生沟通了母亲的恢复情况后才又打车回去上班。

因为有父亲在，她下午可以稍微晚点去医院看望母亲，午饭时间也稍微充裕点儿。她来到了公司食堂。

打菜的时候她遇到大秘书和总务经理。

总务经理分管人事和行政两大块。

“寒博士。”大秘自来熟的跟她打招呼，“选什么好吃的啦，我都不晓得吃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寒飞雪把自己打的菜给她看，“这是我的。你要不尝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大秘看了一眼寒飞雪盘子里的饭菜，连连摇头，“寒博士你也爱吃南方菜啊？”

寒飞雪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两个菜，一荤一素，荤菜是普通的宫保鸡丁，素菜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荷塘月色，就是藕片四季豆山药木耳胡萝卜清炒，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

公司自己搞的非外包食堂就是划算，量多便宜，饭菜基本可口。

寒飞雪认真地看着大秘：“这算南方菜？”

“呃，嗯，算吧。”

大秘讪讪笑了笑，转过身用口型对总务经理道：“跟她一起。”

寒飞雪端着盘子找个了空位坐下。

大秘和总务经理挑好菜在寒飞雪对面坐下。

寒飞雪抬头对她们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人挺多，位置其实也不少。

她不知道和不熟的同事主动聊什么，索性沉默着自己吃自己的。

大秘书率先开口问：“寒博士，你以前本科是Q大的对不？”

寒飞雪点头。

总务经理道：“我听说程总也是Q大的，好像跟寒博士你是一届的？”

“他不是吧，他那个成绩，他一开始没考上Q大的。”寒飞雪嚼着藕片，回忆了一下昨晚程钰说的话，“我不知道他后面怎么进的Q大，也许花钱找关系了？你们问这个干嘛？”

大秘：“……”

总务经理：“……”

她们只是想套套话，看看老板和寒博士是不是以前认识，不是很想听这个什么老板花钱上Q大这种……

大秘和总务经理沉默着，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后，很快从寒飞雪的话语中得出了一个线索：寒飞雪肯定和程总以前认识，她说“他那个成绩”时的语气，不像是外人。

大秘轻咳一声，“听说京市也是可以有特殊的插班生考试，估计程总是通过这个途径考进去的。”

总务经理附和着，“寒博士，你和程总以前就认识？”

“嗯……”寒飞雪继续嚼着嘎嘣脆的藕片，看着大秘和总务经理，“程总这个职位，也需要入职后进行背调吗？你们找我不太合适。”

总务经理赶紧否认，笑着打哈哈：“没没没，哪儿呢，寒博士您搞笑了，我们就是八卦闲聊。程总是老板，哪有下属给老板做背调的，哈哈哈。”

大秘也笑着说：“寒博士你误会了，我们就随口问问。”

寒飞雪低头，吃着米饭，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搞笑了。低头的时候，视线的余光感觉旁边座位上又坐了个人。

她本能地抬头瞄了一眼，发现是西裤衬衫满身贵气的程钰。

程钰刚开完会，和顾总邱特助一起来的食堂。

此时，端着盘子的顾总和邱特助看着坐满人的这张桌子，有些茫然。

程总这是完全不管他俩了就是说。

顾总和邱特助只要另外找个位置坐下。

桌子上的大秘和总务经理头皮发麻，恨不得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给顾总和邱特助。

谁家打工人乐意跟大老板坐一起吃午饭啊。

都不能愉快地八卦了。

还得硬着头皮打招呼。

她俩纷纷暗自祈祷程总千万不要问她们工作上的事。

程钰对着对面的二位简单颔首后便一直看着旁边的寒飞雪。

他见寒飞雪一直在嚼藕片，好奇地问：“这个好吃？”

“不知道。”脆脆的，嚼起来嘎吱嘎吱很好玩。

程钰伸出筷子，从她碗里夹了一块藕片，“我尝尝。”

寒飞雪不想搭理他，开始埋头苦吃宫保鸡丁。

公司食堂的宫保鸡丁有点辣，寒飞雪不擅长吃辣。

她嘶哈了两声。

程钰拧开自己刚选的冰气泡水，放在她面前：“冰的，解辣。”

然后他把她盘子里的宫保鸡丁和自己盘子里的西芹虾仁换了换，“吃这个不辣。”

寒飞雪看着他自然而然地做出这些一连串的事，有些茫然。

自己是不是得说一声谢谢？

她昨天没说要跟他和好啊？

寒飞雪的尴尬比不过对面两位。

坐在对面的大秘和总务经理如坐针毡，十分后悔今天午餐选座的决定。

但是两个人到底是服务过大老板的人，不动声色间接起了话茬，没让场子冷下来。

两个人评价了食堂哪些菜不辣。

寒飞雪默默记在了心里。

大秘书道：“不过，食堂也常有创意菜。有时候是惊喜。”

总务经理数了几个自己觉得还不错的创意菜。

程钰瞄了对面两人一眼，“来了几天，也还没和你们办公室里几位好好聊过。董秘书是什么时候来的公司？”

大秘书乖巧回答：“嗯，刚毕业就进新飞天。有……快十年了！”

从经理助理一路进入到总裁办，成为大秘书。总务经理是和她同期进的管培生，故而两个人关系比较好。

总务经理是上一任总裁提拔上来的，原来她只负责人事，刚升上来没多久，上一任总裁就卸任了，总裁空窗期的三个月里，她属于曲线汇报给顾总。现在程钰来了，她理论上是要直线汇报给程钰的。

“吃饭时间就不聊太多工作了，你去安排一个短会。我熟悉一下诸位。”程钰不动声色间给大秘书派了个活。

人精大秘当即领悟到了：“好的程总，那我先去忙了。程总您慢慢吃。寒博士，您也是，那个气泡水真的很解辣的。”她悄悄用鞋跟碰了一下总务经理。

程钰微笑，气度翩翩地跟下属眼神告别。

两个人端着餐盘子速速离去。

程钰撸起袖子，开始安心地剔鱼，这是大半条鸦片鱼，鱼头部位的肉特别鲜美。他小心地把鱼肉和鱼骨头剔除，像以前那样。

腕间名表轻微晃动，和食堂统一的白色简单碗碟格格不入。

已经走远的大秘书和总务经理偷偷回头看到程钰把剔了鱼骨的鱼肉倒在寒飞雪碗里，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快步离开。她们走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开始兴奋地八卦。

大秘书压抑着预言被证实的激动：“是不是？有没有？你看我直觉准不准！寒博士和程总是不是应该认识很久了？”

总务经理连连点头：“准。”

两个八卦搭子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脑补出一部连续剧。

“寒博士和程总很熟，那她的背景肯定也都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比的。”大秘书神秘兮兮，“我听说，程总的亲爹就是程……”她示意总务经理附耳过来。

总务经理听了张大了嘴巴：“啊，真的假的。每天活在晚七点里的人物？”

“消息绝对保真。”大秘书百分百肯定，“错不了的。咱们新飞天本来就背靠大山。没背景怎么可能空降成老板。”

“那寒博士应该也是有背景的。”总务经理平时开车上班快到公司的时候，撞见过两次寒飞雪在骑共享单车，“寒博士好低调。”

“有身份的人都喜欢低调的。”

“你说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亲戚？程总对她的那种亲密感特别自然。”总务经理又觉得他们不止像亲戚，更像是……她大胆求证，“有没有可能程总喜欢她？”

大秘书不敢相信：“啊？可是程总……”也太好看了啊，真的会喜欢寒博士？

连她这样被同事笑封为新飞天万人迷的都不敢轻易肖想程总。

当然了，如果程总不是京市程家的人，她倒是敢试着勾引勾引。

总务经理捏着自己的下巴：“你没发现吗，寒博士身上有一种恬淡的大气之美。越看越好看。尤其她在实验室检验工作成功的时候。”

总务经理曾有幸瞧过两次。

现场寒博士对结果的自信，那种一切数据尽在帷幄之中的感觉，真的不是装出来的。那是她本身自带的。

“有吗？”大秘书其实也觉出了一点点，“但寒博士好像对程总挺嫌弃的。”

“求而不得？”

“嘶！”大秘书啧啧两声，“脑子里有故事了。但我还是倾向于他们是亲戚……”

……

寒飞雪看着他毫不避讳地给自己挑鱼肉，很是不适。她放下筷子，扭头瞪着程钰，压下嗓子：“程钰，大庭广众，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对我的影响。”

虽然她没打算在这里干很久，但是她不希望引起别人的误会。

“你是我们公司的脑子，你最重要，所以要让你吃好。”程钰面不改色，“快尝尝，我记得你以前爱吃这个鱼。”

高三的时间比较紧张。

他经常霸占寒飞雪的课间时间。

甚至中午也不放过。

他会帮寒飞雪打饭，然后寒飞雪省下时间给他讲物理和数学难题。

京市的小镇上不太有这个鱼。偶尔有一次，学校食堂里买了几条，同学们不怎么认识，都没敢选。寒飞雪好奇，想选，但觉得三十五一份，还只有头个下面的一点点肉，有点小贵，正在犹豫的时候，程钰说：“还行，挺香的。”

寒飞雪就奢侈了一回，选了一份。

果然很好吃，有点上瘾，就是吃完觉得嘴巴里有股味儿。

程钰告诉她：“这种鱼有个名字，叫鸦片鱼。”听名字就应该知道，它好吃。

后来，学校里只要有这个鱼，程钰就会帮她买。作为回报，寒飞雪会额外帮他整理笔记。

那些回忆曾经很美好。

寒飞雪望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鱼肉，有种扯不清的凌乱感。

她觉得，程钰完全没理解她昨晚的话。

她也不再是单纯的学生，母亲的病仍然需要她努力挣钱。她不能像当初那样，动不动在公开场合不给程钰面子。她开始三思而后行。

“口味变了？”程钰见她没动筷子，“不爱了吗？”

寒飞雪尴尬地猛喝了一大口气泡水，“我谢谢你。”

“跟我不需要这么客气。”程钰优雅地吃她的藕片和她的宫保鸡丁。

“但是，你影响我吃饭了。”

“你要是不喜欢这么多人一起，要么下次……”程钰认真提议，“我可以去你办公室找你吃饭，或者你来我办公室也行。”

寒飞雪有些无语地抿着唇。

“今天你几点走？”程钰又问。

寒飞雪不好意思在公众场合公然不给程钰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享受他的“服务”。

“等实验室新的数据出来，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就先下班了……差不多三点钟走。”她小声地回复着。

“那你等我一起，我送你。”程钰补充了一句，“刚好顺路的，朋友病了，也在那个医院。”

寒飞雪知道顾总和邱特助就坐在后面桌子上，他们竖起耳朵的话，是可以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她叹了一口气：“谢谢程总。”

程钰慢悠悠地吃着辣辣的鸡丁，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微微扬起。

“晚上你看完你妈妈，还可以跟我一起回家，省得打车。”

寒飞雪埋头刨饭。

沉默是她现在唯一学会的保护色。

背靠着他们的顾总抬头看了看邱特助。邱特助眨了眨眼，表示我也不清楚。

两个人，默默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寒飞雪吃得巨快，她放下筷子，“吃好了，程总慢用。”

“等等。”程钰抬手，轻轻拈走她嘴角的一颗饭粒子。

寒飞雪迅速抽身离去。

程钰把指尖的饭粒子塞进嘴里，细细品味。

***

本来想加上这一句，左思右想，和程钰的性格底色似乎不搭，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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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