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虞梨踏入李小姐的闺房,李夫人和春桃紧随其后。

李家在汴梁算得上是大户人家,所以李小姐的房间里也被装扮的极其奢华贵美。

檀木梳妆台上随意摆放着红玉髓梳子和金边铜镜,花钿妆奁里还装着几支普通人见都没见过的宫廷款式的金簪。

不论多奢华,在虞梨眼里也就比普通的装饰更繁复了一些,她一只山里的野狐狸对这些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多大的概念。

所以虞梨一进来也没有发出什么赞叹声,一直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李夫人和春桃紧张地跟在她身后,尤其是春桃,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虞梨回头注意到春桃的脸色,轻声问道:“小桃桃,你可是身体不适?这里有我和李夫人便好,你可以先去歇息会儿。”

春桃摇摇头,声音微颤:“一进闺房,便想起小姐,心中难过。”

李夫人闻言先是略带震惊的看了看虞梨,随后面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但是那不解和惊讶的眼神可是在对虞梨说:虞姑娘,你很天真。

奴婢怎么能在主子面前休息,何况是主子都还在忙碌。

这个时候春桃怎么敢休息。

虞梨仔细一品,她似乎又让李夫人听到了“笑话”。

凡人真是别扭又麻烦。

虞梨没把李夫人的嘲笑放在心上,转头安慰了春桃一番才接着寻找线索。

看来春桃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呢。

最后,虞梨把目光落在了一支未燃尽的红烛上面。

这支蜡烛乍一看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看燃烧的程度已经烧了过半了。

这支半残的蜡烛摆放在李小姐华贵的妆台上,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可是又让人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虞梨将蜡烛仔细看了看又放回了原处,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白天根本不需要点蜡烛的,所以这是夜里点的蜡烛。

而虞梨先前也问过布置府邸的下人,全府的喜烛都是白天替换的,只有李小姐闺房里的蜡烛是夜晚春桃换的。

所以李小姐晚上点了喜烛很正常,而且有个守夜的小厮说他那晚看到了小姐抱着蜡烛去了婚房见新郎。

婚房里的喜烛都是完整的,根本就没有点燃过。

这样看来,新郎官好像就真的是白天死的。

再按春桃先前说的话理下去,李小姐先死掉变成怨灵杀了新郎,然后再活过来失踪。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虞梨盯着红烛看了一会儿,又用余光瞟了一眼她身后的人。

……

虞梨坐在梁云鹤的马车中,随着车轮滚滚,来到了汴河旁的一家茶楼。

她径直找到了昨日那位说书先生,未及多言,便递上一袋银钱。

那是梁云鹤昨日给她的花灯钱。

说书先生初见虞梨出手如此阔绰,初时还犹豫不决,但见到银钱后,便打开了话匣子,将所知的事情经过一一道来:“我前天夜里,端着蜡烛出来起夜,忽见一个小姑娘青天白日下慌张大喊新郎官死了,她又进到一个房间大喊新娘子不见了……之后官府查案,却一无所获。风一吹,蜡烛灭了,画面也就没了。”

虞梨听后,感到一丝无力。

说书人所见所闻,与春桃先前的陈述并无二致,他也没有窥见案发过程,并未提供更多线索。

说书先生挠了挠头,一阵冥思苦想后,又补充道:“最初有一段画面很不清晰,基本看不见,但有声音。是一个女子的哭喊声,说什么‘贺郎,你骗我、骗她,不得好死!’可吓人了。”

虞梨陷入沉思,试图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

这时,她脑海中响起了檀珩的声音,冷冷地提醒她:“犀照术,能看见死人看见的东西。”

虞梨一下子就被点醒了,她激动的问说书先生:“你家附近住的什么人?他还活着没有?”

先生想了想,痛惜地摇头回答:“有个女画师住在我附近,很奇怪,她只给女子画肖像。她死前还给李府的小姐画过像呢!唉,可惜啊,那画师才华横溢呀,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半月前自尽了。”

虞梨脑中思绪飞转,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那副画里的怨灵可能是这个女画师。

汴梁有个习俗,家中女子大婚前半月就开始发请帖,这与画师的死亡时间极其吻合……虞梨有个大胆的猜测。

所有案子不外乎就是情、仇、财。

说书人听到的声音正是画中女子杀害贺文时的愤懑怨恨之言,怨灵若是画师,那就是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贺郎,你骗我,骗她,不得好死!】

既然骗了画师,也骗了李小姐,那画师就因为恨才杀了贺文。

所以,虞梨猜测:画师爱慕贺文,贺文一边与她相好,一边又与李小姐有婚约,但是画师不知晓此事,贺文又不主动透露……他脚踏两条船!

直到画师收到了李小姐寄来的请帖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姘头,一气之下自尽而死,死后怨气与执念太深,附在了生前为李小姐画的画像里。

直到大婚那日,动手杀了贺文。

这样一来确实说得通了,那李小姐呢?她又为何会消失不见?

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虞梨坐在马车中,随着车轮的颠簸,她的思绪也起伏不定。她不由自主的跟美少年谈论起心里的疑虑。

虞梨用手指卷着耳边的发丝,看上去有些焦灼:“美少年,我总觉得春桃姑娘在隐瞒些什么。”

梁云鹤闻言,惊喜的抬起头来。

阿梨与他主动说话了!

他静静的看着虞梨,眼里泛着温和的光,他在等虞梨继续说下去。

“新郎的尸体,不止放了三天。”虞梨将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也比往日要犀利,“虽然有冰块延缓腐烂,但那气味明显比死了三天要强烈。我死过,我知道这个味道。”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转头看向梁云鹤。

梁云鹤却似乎并未在意她的话,他偏着头,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一只忠诚的小狗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她。

……显然,他并没有在听她分析案情。

但他把虞梨方才的那句“我死过。”听进去了。

他轻声问:“阿梨,痛吗?”

虞梨听的一愣,美少年第一时间不是害怕她死过,而是问她死的时候痛不痛。

她一想到自己的死法,小脸皱成了一团:“痛啊,我是被人挖了心,活蹦乱跳的心!”

梁云鹤的目光柔和,他看着虞梨脸上的痛苦表情,不由自主地压低身体,猛然向她靠近。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虞梨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以后,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再受那样的苦。”

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之近,只要虞梨稍微偏头,她的鼻尖就能触碰到他那张白皙而妖冶的脸庞。

虞梨看着美少年那张近在咫尺的含情脉脉桃花眼,她总觉得他是在哄骗她。

于是,虞梨急忙往外侧挪了挪,及时与梁云鹤拉开了距离。

她有些慌乱地说道:“我不是人。”

随即,她又立刻改口:“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骂人。”

虞梨本来的意思是坦白自己是妖怪的身份,让美少年别再执迷不悟。

梁云鹤笑了笑,他认真说道:“我知道。”

虞梨脸上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美少年一直都知道她是妖怪吗?

美少年又继续说道:“阿梨是九重天上的仙子,特意下凡来垂怜我的。”

……虞梨抿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她这个修炼了八百年,灵力还不如一只厉鬼的小狐妖竟然在凡间被一个病美人说成是天上的仙子!?

虞梨没想到梁云鹤会这样想,这样的说法让她既感到意外又有些好笑。

……

虞梨抵达府邸时,夜幕已如墨般铺展开来。她心中的怒火并未因夜色的深沉而有所减退,反而在心中越烧越旺。

她首要之事,便是去找檀珩算账。

小仙监视她,还能直接把意念传进她脑海里,她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这件事情非常严重。

虞梨攥紧拳头,怒气冲冲的推开了檀珩的房门,用两个鼻孔居高临下的望着坐在书案前赶文书的檀珩。

谁知檀珩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出了房门,门也随之“啪”的一声关上。

屋里传来檀珩冰冷的声音:“回去洗干净了再来,你身上……很脏。”

“你,粗鲁!”虞梨呲牙咧嘴的用手在空中抓了两下以此来泄愤。

她以为是身上沾染上了尸臭味,便真的乖乖回去沐浴更衣。

等她再次来到檀珩门前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柳青色的襦裙,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虞梨刚踏进房间,就迎面吹来一阵暖风,将她那一头湿发吹得干干净净。

虞梨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手指轻抚着被暖风吹干的头发,小声嘀咕:“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檀珩依旧埋头于文书之中,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虞梨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直言不讳:“你以后不要窥探人家的**行不行啊?我今天探案的时候总能听见你在嘲笑我,真的很讨厌!”

檀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直接点出了嘲笑她的原因,顺带再次嘲笑:“因为你笨。”

简洁明了,冷酷无情,不给虞梨留一丝脸面。

虞梨气的跺了跺脚,继续控诉道:“还有,我今日跟美,跟梁云鹤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恶毒,而且脑子转的没有嘴快,说出来的话很不礼貌很伤人心……是不是你干的!”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却是个肯定的语气,甚至还有几分严厉指责的意味。

檀珩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平淡:“嗯,这件事上倒是不笨。”

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虞梨身上,嘴角挂着一抹刻薄的笑意:“如果连这些话他都受不了,我建议他直接去投胎。”

好薄凉的小仙。

没等虞梨继续说什么,他就又开始用那张毒死人的嘴发话了。

“你整个人还有哪里是我没见过的,你还需要**?”

“若你真的想要**,我建议你也去投胎。”

“哦,我忘了,你魂魄太弱了……投不了呢。”

“真是可怜哦。”

檀珩说的话行云流水,他眼里满是戏谑,嘴角挂着嘲讽的笑,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是恶劣的表情。

他根本就不给虞梨插话的机会,只等嘲笑了完了懒懒的看着她。

虞梨呆呆的站在檀珩面前,她低着头,垂着眼睫,阴影正好挡住了她眼里的表情。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卡卡卡卡卡卡,我果然不适合写案子。

虞梨:我要哭了。

檀珩:你听我解释……你身上有寒梅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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