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秋...”萧瑞恒抬眼看了她好几次才缓缓叫出穆晋秋的名字，他从前见惯了她男子的装扮，如今见她身穿罗裙头戴珠钗的模样实在是有些难以适应。意识里他还是觉得她应该是男子...

穆晋秋知晓萧瑞恒如今还是不大习惯看到她这般模样，她识趣的戴上了面纱，“不知萧老爷有何指教？”

见她这一动作，想来她也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他也没再多过多在她的身份上做纠结，开口问道：“你的事夫人大致与我说了，我很钦佩你为了家族牺牲到如此地步，你比寻常男子多了几分魄力！”

穆晋秋知道今日萧瑞恒请她来一定不是来恭维她的，她只是客套的表示道：“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哎！”萧瑞恒摆了摆手笑着道：“你也别跟我谦虚了，你的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

“老爷谬赞。”她恭敬有礼地回道。

“从前我不知你的身份，对你和仲璟有诸多误会，如今我也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我自然也不会阻挠你们之间的事情。”他抚着长须顿了顿后继续道：“你也应该知晓萧家的家业一向是仲允一人在把控，他一人打理这些我有些担心他能力不足，但多了人来打理只怕是会生得野心，也是令人万分忧心...”

穆晋秋大致上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她依然装作不明白也不接话，等着萧瑞恒将事情讲清。

萧瑞恒也看出来了她不想要接茬，那就只能让他挑明来说。

“我庶子虽然多，但是大多成年后都被分了出去，给了一笔钱皆看他们自己的能力，看是否能够自己站稳脚跟，可惜的是他们大多都骄奢惯了但因为和世家小姐的联姻，倒也能富足的过一辈子。大多都是平庸之辈，没有一个是可造之材，只剩下我和夫人生的四个孩子，这萧家的家业最后也还是他们的。”

“老爷有话直说，晚辈悉心受教。”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中她还是不得不回话。

“你也非一般的女流之辈，应该也知晓守业的艰辛，和萧家联姻的大多都是名门贵族，再不济也是富甲一方，而如今你一无所有，恐怕和仲璟实难相配。”他又委婉的说道。

穆晋秋站直了身体，她如今虽是女流之辈，但她可没丢了“穆老爷”这个名号半点气势，她眼眸清澈抬头直视着萧瑞恒。

“确实，我如今一无所有，可若是以名利地位来提婚配之事恐怕按我从前的身份也不合适啊...”

“我当然不是按你当初的身份来论，只是晋秋啊...我也需顾及萧府的名声吧，总不能只要我儿子喜欢的我就要将她三媒六聘的娶了回去吧，就算我不介怀，外人传出去的也一定不好听啊！”他为难地对她诉苦道。

穆晋秋半垂眼睑掩盖着眼中的情绪，退后了一步。

“我知道你与仲璟之间的山盟海誓，但是这些在家族利益前算不得什么，我原本一直希望的事他能够娶了怡桢或是其他名门士族的小姐，若是你不嫌弃地话到时候你做妾，到时候我让仲允在萧家安排给管事的位置，这样的话你的身世也不至于被他人评头论足。”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可话里话外满是精明的算计。

穆晋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既想要萧仲璟能够用婚事联姻豪门大户，有贪心于她的能力，他大概是觉得他和萧仲璟历尽磨难，能在一起已是不易，如今他难得网开一面特许她进了萧家的门。想她为了萧仲璟或许会！她若是不愿的话他也有理由将她和萧仲璟分开。反正管事的多她最多锦上添花少了她也缺不了什么。

“老爷的意思是您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没有委婉的开口，而是直接了当的问他，只要她稍微婉转些恐怕他会一直咄咄逼人下去，和萧瑞恒的博弈不需要小心，反倒是要大胆些来。

萧瑞恒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神色一顿又继续笑着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的，我的意思仲璟可以纳你为妾，我也承认你的身份，将来你和仲璟的孩子我们也会视如嫡出。你和仲璟已经历经了太多磨难，你难道还会在意正妻和妾室这种位份吧。”

他一边安抚一边威胁着她。

“老爷您恐怕多心了。”穆晋秋不卑不亢直视着他，“我并不在意名分，也不在乎嫡庶，我在乎的是我只想和萧兄二人能够携手共渡余下的人生，我不想要第三人介入我们之间，就算我和他这辈子都无夫妻名分都好，我不在乎这些。我不知晓您是否何人许诺过什么，但您和我说这些事无用的，有些事情我想您还是和萧兄说清才是。”

萧瑞恒听着她的话眉头微皱，随即露出了笑，转身走向她：“你这些话我曾经也和夫人说过，她曾经也是这样刚烈，可之后呢？别人送上门来的歌姬，曼妙的女子，你认为仲璟他能够如此有定力?能够不看一眼吗?有些话年轻时说着高兴罢了。”

听他这话穆晋秋不由得心揪紧了，她不是担心萧仲璟将来会如何，而是心疼贾温芸，她曾经也一定和她一样期盼着一生只得一个夫君，夫君也只爱她一人，可如今萧瑞恒的态度可见他并没有守信，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贾温芸，如今他又要用同样的招数来对待她和萧仲璟....

“萧兄他...”她压着心中的酸涩，眼神中透着悲凉：“萧兄和老爷您一点都不像，他更像夫人。”

“像夫人和像我有什么区别？”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他和贾温芸的孩子当然不是像他就是像贾温芸，这有什么新奇的。

“萧兄他看似放荡实则重情义，从前他虽然与我不和，但却能次次救我于危难，哪怕我是他厌恶的人，他都不曾将我置于危难之中，夫人面上看似面冷心硬，可却是最容易心软的人，您也一定是吃定了她心软，所以才一次一次的伤害她吧。”她如实说道。

她的话触及萧瑞恒一直不敢正视的问题，他心底发虚但脸上却是一副无奈地神色。“我是萧家的当家，有些事情实在是无奈之举，晋秋你也曾手握整个家业，你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苦衷吧。”

早就看透一切的穆晋秋，眼里没有带着情绪只是看着他，随后垂眸，语气也没了刚才那样悲伤。她也没有大不敬到去评判长辈的事情，只是和他讲起了自己父亲的故事。

“我父亲而立之年娶了我母亲。他原本早已有婚约只是父亲当时是在沿街到各个商铺求着老板售卖他织作的布匹，他执着于立业和她定下婚约的女子等不了他便和他解了婚约草草嫁了人，我娘和我爹相识于布坊，他们两人差了快十岁，我娘从十五岁等到了二十岁，他们才成了婚，我爹哪怕是将商铺开了几十家，别人如何送妙龄女子送上门来他皆一一推拒，绝不纳妾。他们没有许下什么山盟海誓，我父亲只认定了我母亲一人，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最后不得不隐瞒女子身份从我爹手里接受了家业。”

“怎么?晋秋你难道是想要批判我？”萧瑞恒听完她的话后明显看起来十分的不悦，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哪怕是穆家做到了一方首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门小户罢了。“地位不同，我们做的选择自然也不同，我们萧家也并非普通的商户，晋秋你还是要认清这一点。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能懂得多少？等坐到了我这个位置，你们才能明白我的苦心。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能够拒绝的。”

见萧瑞恒态度如此强硬她知道他们是没法谈得拢了，她身子微微一欠后道：“今日就只说到这儿吧。”

萧瑞恒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老爷。”刚走到门口的穆晋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她背对着萧瑞恒继续开口：“我们都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我们都很清楚自己如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什么，所以...还请您多多思虑一番。”

说完她就离开了，她不清楚萧瑞恒的神情也不清楚自己的话到底对他有没有用，但是她明白他们不能再交谈下去，不然到最后大家就只会闹得不愉快。她其实能懂他的心思，如果萧仲璟不爱她，她不会去管将来他身旁有几个绝色侍妾，可他们的心意相通，也历经生死劫难才到了今天这地步他们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或许是气急攻心，她觉得一阵晕眩，她难受地将手搭在了柱子上，低着头她只觉得鼻腔里有热液流出。

“啪嗒”一滴血恰好滴在了灰色的地上绽开了一朵血花。随后一滴接着一滴在她的脚边绽放。

“我找了你好久，你去了哪里？”身后传来了萧仲璟的声音。

他刚刚被萧仲允支走了，等回道房里的时候却不见了穆晋秋的身影，问了一直守在门口的丫鬟她们神色闪躲，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告诉他，急性子的他只好自己来找了。

穆晋秋转头看着他，萧仲璟见她面纱上正渗着血，脸色一变连忙快步过去扶住了她，穆晋秋双脚一软直接瘫倒在了他的怀里。萧仲璟解开了她的面纱，看着她鼻子不断淌着血慌得不行。

“怎么了？”萧仲璟焦急地将她抱了起来，快步往自己院落跑。

“我们...回去..”穆晋秋环住他的脖子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尽量让她的吐字清晰些：“我已经一天没有喝药了...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