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

玉华宫深处一隐秘的牢狱内,墙壁上唯一的窗柩引入些许光源,映照着抱着踏雪的花小七蜷缩在角落的身影。踏雪不安地在她怀里扭动,动物本能让它感知到了此处弥漫的不善气息。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牢狱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暮光长老站定,冰冷的视线落在花小七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哼,” 暮光长老冷哼一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你们苗疆之人,是不是都生了顺风耳,专喜欢做些偷听墙角的龌龊勾当?”

花小七抱着踏雪的手臂紧了紧,没有抬头,只是将脸更深的埋进踏雪的皮毛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双手微微颤抖。

那日,她只是偶然路过偏殿,却无意中听到了暮光与暮仁掌门的低声密谈,是关于如何将破坏封印的罪名彻底钉死在林蝉身上,如何利用这次事件,给所有傩士一脉扣上“勾结邪祟、意图不轨”的帽子,以便玉华宫日后…清理门户。

那些毫无温度又充满算计的字眼,钻入她的耳朵,让她遍体生寒。她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本想悄无声息地退走,却还是被暮光长老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波动。

把抓到这里,她心知肚明,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她现在满脑子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如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告诉林蝉,告诉沈昭…

“看好她!” 暮光长老阴鸷的目光在花小七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森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若她试图逃走…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狠狠砸在花小七的心上。她咬紧了下唇,眉头紧锁,不敢反抗。

两名带着面具弟子躬身领命。暮光长老再次瞥了花小七一眼,拂袖转身,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死一般的沉寂和更深的绝望。

夜色深沉,如墨般浸染着玉华宫连绵的殿宇楼阁。林蝉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无人的回廊之中。夜风带着寒意,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冷。

心,比身体更冷,更累。

她好想回到从前,回到那个还是永镇一个小小的,普普通通傩婆子的时候。日子清贫,却简单。替人驱邪算命,混口饭吃,偶尔和花小七斗嘴,被师父念叨…没有这些压的人喘不过气的使命,没有血海深仇,没有门派倾轧,更没有…那个让她爱恨交织,进退两难的人。

脚步声自身后轻轻响起,沉稳而熟悉。

一件还带着体温,质地柔软的外衫,轻轻披在了她微凉的肩头,阻隔了凛冽的夜风。

“夜晚风大,当心着凉。” 沈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比夜风更清,却带着满满的暖意和担忧。

林蝉没有回头,也没有拒绝那件外衫。她只是停下了脚步,望着廊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小七她…还没有消息吗?青荷姐和谢遥很担心。”

她也很担心。

沈昭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问过掌门师尊了。师尊说,花小七来自苗疆,又对蛊虫钻研颇深,只要她能调查清楚林墨言身上蛊虫之事,便可自证清白了…此事关系重大,需要绝对保密,所以才会暂时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她顿了顿,补充道,“让你…不必担心。”

听到这个解释,林蝉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她拢紧了肩上的外衫,鼻尖萦绕着那清冷的气息。这气息曾经让她心安,如今却只让她感到一种复杂的酸楚。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廊下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又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夜风吹动廊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能感受到身旁沈昭投来的目光,可是她不敢回应。

沈昭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无声的抗拒与疏离,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半晌,林蝉终于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沈昭…”

“嗯?”

“我…想去枢墟阁一趟。”

沈昭身体一僵,开口道,“不行,那里太危险了!宿蛰君如今实力大涨,魔剑在手,枢墟阁更是龙潭虎穴!你此刻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知道危险。” 林蝉转过身,迎上沈昭的目光,眼神却异常坚定,“但我必须去。血娘子不在了,那里…” 她不想瞒着沈昭,可是她又无法完全相信玉华宫,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有我的理由”

她想起血娘子临终的托付,心头如同压着巨石。

“沈昭,我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在玉华宫的审讯室,也可能在玉华宫的地牢里。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悄悄溜走…”

“林蝉,我不知道血娘子对你说了什么,或许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约定…” 沈昭低下头,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加大,仿佛害怕她一松手林蝉就会消失不见。她眼中挣扎着,一边是门规职责,一边是眼前这个让她方寸大乱的人。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不会放你一个人离开…”

“沈昭…” 林蝉看着她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心头一软,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拉扯与煎熬。沈昭看着林蝉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坚定,最终,紧握着她手腕的手指,一根根,极其艰难,带着无尽的无力,松开了。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沉沉的无奈与化不开的担忧。

“…不许受伤”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四个沉重无比的字。

枢墟阁内,宿蛰君悬浮于大殿中央,手中魔剑血光大盛,他脸上带着掌控一切近乎癫狂的笑容,享受着力量飞速提升的快感。

林蝉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心沉到了谷底。

几乎是瞬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既然她的傩音,能够安抚沈昭玉骨上的魔剑反噬,那么…是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宿蛰君手中的魔剑?

林蝉没有犹豫,迅速取出腰间的骨埙,抵在唇边,摒弃所有杂念,缓缓吹响。

果然!

那原本稳定邪祟气流,猛地一滞,宿蛰君手中魔剑的血光也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虽然效果远不如直接作用于沈昭玉骨时明显。

“谁?!” 宿蛰君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打扰的暴怒,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锁定了林蝉藏身的石柱。

咻!

一道黑影闪过,林蝉甚至来不及反应,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死死扼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从石柱后粗暴地拎了出来!

“是你?” 宿蛰君看清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浓烈的杀意,“小老鼠,胆子不小,竟敢来坏我的好事!”

窒息感让林蝉眼前发黑,她拼命挣扎,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宿…宿蛰君…你…收手吧…我…我已用秘法…将自身与魔剑…捆绑…”

宿蛰君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滞,眼中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林蝉趁着他片刻的迟疑,急忙继续扯谎,语气中满是威胁,“一旦…我出了什么事…魂飞魄散…这魔剑…也将灵性大损…甚至…崩毁!你…你所有的谋划…都将落空!”

宿蛰君眯起眼睛,扼住她脖颈的手力道减轻了几分,但并未松开,显然并未完全相信这套说辞。“就凭你?”

林蝉心知光靠言语难以取信,强忍着窒息带来的眩晕感,再次将骨埙凑近唇边,试图吹奏。

“够了!” 宿蛰君不耐烦地打断她,另一只手一挥,一股阴冷的力量便禁锢住林蝉的手腕,让她无法再吹响骨埙。他凑近林蝉,压低声音,“血娘子不在了,没人再护着你了,小乖?哦!不!是林蝉。你以为,就凭你这点小把戏,能威胁到我?”

林蝉心中凛然,知道这谎言恐怕难以持续。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摊了摊手,“你可以不信。大不了,鱼死网破。”

宿蛰君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更加阴冷诡谲的笑容,话锋陡然一转,“怎么?后院那些…都不要了?”

宿蛰君很满意看到她变化的脸色,松开了扼住她脖颈的手,如同丢开一件垃圾。林蝉跌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好想想吧,林蝉。” 宿蛰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次回来,是乖乖听话…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你那些可怜的族人,从我的后院里…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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