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缝隙中隐约露出一些烛光,院墙里面有些许人声,韩桥带着公孙鱼悄悄躲进隔壁院落,此处似乎只有孙家一户人家,其他院落都落满了灰尘,毫无生气。
公孙鱼心中暗自纳罕,孙家既如此缺德贪财,怎么不将周围院落占有,任其荒废?
正想着,公孙鱼一抬头对上一双眼睛,差点蹦起来,硬生生被韩桥摁住。对面的人看着他们,似乎看不出来他们是什么人,又或者,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人还是鬼。
公孙鱼将呼吸憋得死死的。
对面的人忽然垂下头去,开始吃东西。
一股恶臭飘散开来,公孙鱼深吸一口气,差点厥过去,对上韩桥地目光,韩桥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咀嚼声伴着臭味。
忽然对面又传来出几个劈里啪啦的响声,公孙鱼脸都绿了,他转头看韩桥,韩桥颔首,对面掉了头又开始在地上捞起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公孙鱼脸几乎扭曲。
韩桥没再跟公孙鱼逗趣,而是认真观察这对面这个蓬头垢面满身屎尿的男人,他就是孙道。
屋里向外张望的人正是孙道的父亲。
可惜孙道的父亲不敢上前,因为孙道身上全是粪便,已经分不清衣服、皮肤和粪便了。
公孙鱼实在忍不住,转身呕在了现场。
“谁?!”
孙道的父亲听到声音,又惊又怒,匆忙出门查看。
孙道的父亲拿着一把笤帚,上面不知蘸着什么,一片灰绿色,兜头就向公孙鱼和韩桥打来,公孙鱼没有韩桥动作快,躲避时慢了一步,生生叫绿笤帚抽中了胸前的衣裳,黄黄绿绿的东西顺着衣裳往下流,恶心的要命。
公孙鱼张口欲吐,身后又传来孙道的便溺屁声,公孙鱼简直像吞了孙道的大便似的,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韩桥动作快,一脚踢开隔壁院落的围墙,拉着公孙鱼就跑。
“站住!”
孙道父亲恶狠狠地声音在背后紧追不舍。
公孙鱼嘴里不停泛酸水,韩桥边跑边说:“你要是想让他父亲再抽一笤帚,你就在这吐。”
公孙鱼脸绿得说不出话,脚下速度陡然提高一大截。
韩桥拉着公孙鱼一口气跑到客栈后门,双臂夹着公孙鱼跳上客栈的后墙,躲开了孙道父亲。
“跳!”
公孙鱼气儿都没喘匀,趴在院墙内吐得昏天地暗。
韩桥听着墙外的动静,估计孙道的父亲大约没追上,他的喘息声由远及近再到远,走了。
公孙鱼巴拉自己得衣裳,从里到外脱个干净,一脸嫌恶地丢在地上。韩桥回头,仆一入眼就是公孙鱼白花花的后背。
韩桥盯着公孙鱼。
“你站着干嘛?还不走?”公孙鱼小声喝问,他神色愤愤,不时擦擦唇角。
“是你们?!”
不等韩桥回话,一个惊诧的声音从暗中响起。
韩桥神色一变,立刻脱下外袍给公孙鱼罩上,沉声问:“谁在那儿?”
公孙鱼慌忙穿上韩桥的衣服。
黑暗中“噌”冒出一缕火光。
一个胖子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走出来。
公孙鱼也很意外,“胖老板?”
胖商人将火折子吹大些,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问道:“你们这是......?”
公孙鱼和韩桥对视一眼,道:“碰上点怪事,躲进来的。”
胖商人哦了一声,然后道:“这个客栈确实不对劲儿,我们也遇到了点怪事。”
韩桥看了他一眼道:“没事晚上不要乱逛,容易碰见野猫。我们先走了,告辞。”
胖商人欲言又止,公孙鱼跟韩桥正打算走,胖商人突然问:“小哥,你那天从船上下来,没碰见点什么吗?”
公孙鱼猛然回头,“什么意思?”
胖商人脑袋一缩,连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韩桥拍拍公孙鱼的肩膀,沉声道:“先回去。”
公孙鱼定定站了两秒,最终决定听韩桥的,先回去再说。
等回了房间,公孙鱼立刻质问韩桥:“你为什么不让我问?”
韩桥关上门,同时锁了窗户,才道:“你没发现整个客栈太安静了吗?”
公孙鱼一愣,凝神听了片刻,确实没听到什么声音,再一看屋内的滴漏,已经子时了。
公孙鱼脱下韩桥的衣裳,韩桥避开眼,公孙鱼坐在床上翻开包袱找了件衣服出来换上,边穿边问:“孙道他怎么了?我以为那天那几个人说话夸张,没想到孙道真的吃秽物。他还有的治吗?”
韩桥打水洗了毛巾顺手递给公孙鱼,对于公孙鱼的问题沉默良久。
公孙鱼以为他没听见,擦了把脸又问了一次。
韩桥淡淡道:“孙道活不过三日。”
“啊?”公孙鱼一惊,“他到底是怎么了?”
韩桥想了想说:“如果想知道,大约要从白娘子处下手。”
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白娘子会找上你?”
公孙鱼摇摇头,“我随便叫的船,不过我觉得那个白娘子不像是想置我于死地。”
韩桥坐下倒了杯水,“怎么说?”
公孙鱼把毛巾挂回去,捞起杯子先给自己灌了一口,韩桥只好再倒一杯,公孙鱼说:“如果她要置我于死地,我大约等不到你来救我。”
“我落水时,白娘子跟我说了许多话,”公孙鱼想了想道,“我觉得她想让我救孙娘子。”
韩桥动作一顿,“你都要淹死了,拿什么救?”
公孙鱼挠挠鬓角,“我也不知,就是感觉么。”
“不,”韩桥若有所思,“也许真有可能,我给了你两张护身符,烧了一张就足以通知我......”
公孙鱼默然,他也不知道这护身符是什么原理,竟然能隔那么远通知韩桥,门外汉不敢说话。
“咯哒。”
一声轻响惊醒沉思中的韩桥,公孙鱼正紧紧看着窗口,韩桥眸色一沉伸手捂住公孙鱼的双眼,右手微抬,五指突张,窗外的响声嘎然而止。
公孙鱼明智地没有问刚刚窗外有什么。
“睡吧。”
韩桥将公孙鱼推到床里面,自己也和衣躺下,风吹熄了烛光。
黑暗中只要均匀地呼吸声。
过来许久,公孙鱼闭着眼说:“韩桥,谢了。”
韩桥没有搭话,公孙鱼轻呼了口气,睡了。
次日一早,公孙鱼被嘈杂的吵闹声惊醒,韩桥不在身侧。公孙鱼支着上身听了一会儿,慌乱地脚步声中掺杂着许多人的说话声。
“大夫......突然睡不醒......”
“唉......老夫没办法.......”
“......这可怎么办?”
“......一觉睡死过去了?怎么回事啊......”
“要不找个道士来看看?”
“......有道理有道理......”
“噗通!”
公孙鱼正听着呢,突然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闯进来,吓得他赶紧抱住被子,他还没穿衣服呢。
只见那个妇人哭着扑过来,把公孙鱼堵在了床上,噗通跪倒在地沙哑着声音边哭边道:“小公子,小公子,您救救我家相公!”
公孙鱼连忙裹着被子,一大堆瞧热闹的人堵在门口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小公子还害羞呢,救人要紧啊。”
公孙鱼还没搞明白什么回事呢,那个妇人一把抓住公孙鱼的手腕,几乎将他的手掐青了,“公子,求您了,我家相公说您是有本事的人,您救救我家相公吧。”
“慢着慢着,”公孙鱼使劲挣脱妇人的双手,疼的龇牙咧嘴,飞快往床里缩了缩道,“这位......夫人我并不认识你家相公,再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救人又从何谈起啊?”
“这时候还惺惺作态,还不快救人。”门口有人起哄。
“就是就是,读书人就是装模做样。”
“嗨,跟人家夫人这么熟,说不准什么交谊呢。”
“哈哈哈哈哈......”
公孙鱼脸色沉了下来,心头大急,韩桥去哪了?关键时候就找不到他!
那个夫人连哭带骂的,“好你个小娘养的,我家相公分明跟你相熟,还约了一块儿去天香楼这会儿你倒是不认了。说不定我家相公出事,就是你搞的鬼。”
“有道理有道理!”
“说的是啊!”
“我就说读书人每一个好东西,还去天香楼玩姑娘呢。”
“就是就是。”
公孙鱼忍不住要骂人了,那个夫人先下手为强,在公孙鱼没防备的时候,三步并两步掐住公孙鱼的脖子,扯着嗓子喊道:“你要是我救我家相公,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公孙鱼被掐得翻白眼,松了被褥死命掰那个夫人得手,赤白的上身裸露在外。
门口有人在吹口哨。
这场景香艳又滑稽。
韩桥买药回来发现门口堵了这么多人,立时感到不好,匆忙扒开人群,就瞧见一个年轻貌美披头散发的妇人掐着公孙鱼的脖子,公孙鱼脸都憋紫了,看到韩桥时,简直像看到救星似的眼泪汪汪。
韩桥脸色一下子变得黑沉,上前一把撕开妇人将她掀翻在地,转身护在公孙鱼身前。
“咳咳咳咳咳咳......”
公孙鱼趴在床上咳个不停,脖子上被掐出几道青紫的手指印。
韩桥脸色冰冷,门口看热闹拱火的人立刻像被拔了舌头,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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