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的脸顷刻僵住了，嘴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呵呵，你说笑了，什么鬼？大白天哪来的鬼！？”
萧稷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道：“呐，就在我手上啊！”
裴怜舟这时也走了过来，目光在宋闻身上巡视起来，朝萧稷疑惑道：“他不是人？我方才竟然没发现。”
萧稷道：“他身上有东西隐藏了鬼气，哥哥这才没察觉出来。”
裴怜舟一听，更是惊讶了：“还有这般厉害的东西？”
萧稷挑眉，朝宋闻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
迎上萧稷不容置喙的目光，还有那双咯吱作响的手腕。
宋闻内心：呵呵……
欺负他人少是吧。
萧稷倒是没多少耐心：“看来是要我亲自动手了？”
见他下一秒就要动手，宋闻只好如实招来，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瘪了瘪嘴道：“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呐，这是我们鬼界的东西，叫如意跳跳糖，只要吃上一颗，就能暂时掩藏身上的鬼气，不被那些道士发现。”
如意跳跳糖？这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取了这么个名字，裴怜舟听了有些想笑。
宋闻眼珠子灵活转了转，忽而朝裴怜舟商量道：“不如你放了我，我把这东西送给你？”
裴怜舟不解：“我要这东西有何用？”
宋闻凑到裴怜舟身边，悄声说了几句：“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刚刚瞧见你身上围绕着一丝特殊的鬼气，想必是你之前被鬼缠身，自己没发现，你可知道这代表什么？”
裴怜舟茫然地眨了眨眼：“什么？”
宋闻道：“说明你已经被那只鬼标记！对方迟早有一天会上门将你‘吃干抹净’，而且还不许别的鬼来打你主意！”
裴怜舟一听，懵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事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裴怜舟道：“我自有应对方法。”
宋闻急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事！世上有哪个男人能禁受得住诱惑，万一真来个美艳女鬼，随便勾引你一下，让你招架不住，被对方破了身，那你可就完了！”
“等等？”
裴怜舟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怎么跟这扯上关系了？你不是说，对方是为了杀我吗？”
宋闻用怪异的眼神看他：“我说的吃干抹净，你不会真以为是那个意思吧……”
裴怜舟心想：不然呢？
“……”宋闻扶了扶额，解释道：“这种标记的手段，在我们鬼界俗称定情印！换句话说，那只鬼是看上了你，才会故意留下这种印记！要是哪天你被破了身，就会彻底爱上对方，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她了！”
裴怜舟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见他如此淡定，宋闻反而一脸懵逼：“你听了就没什么反应？不害怕？就不担心你自己？”
裴怜舟过去接触过不少鬼，想了半天，还真不知道是谁在自己身上留下了这丝鬼气。
就算知道了这个结果，也没有太过惊慌。
他要真是受不住诱惑的人，哪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这时，萧稷看了过来，蹙眉道：“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见萧稷逼近，宋闻心中急道：“总之呢，这东西对你大有好处，可以让那只标记你的鬼暂时发现不了你的踪迹，没法找上门来，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花了我好多灵力呢！”
裴怜舟想，应该没有哪个女鬼会自讨苦吃，找个道士上门。
应当是那女鬼不知他是个道士，才阴差阳错被对方种下这个标记。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个打扮，出门在外没少被人误解。
“咳咳——”裴怜舟抵住唇，轻咳一声，“其实，我就是一个道士，所以此事确实不必担忧。”
果然，宋闻听了满脸不相信：“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身上穿的这么穷酸，哪有道士当成你这样的？就算你不答应我的条件，也不必骗我吧？”
裴怜舟：“……”
看吧，每次他这样一说，不仅人不相信，如今就连鬼也不相信。
难不成，自己真得买几套好点的衣服回来？装模作样打扮一番？
想了想，裴怜舟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见宋闻不肯相信自己，裴怜舟只好拿出了杀手锏，将符摆在他面前。
岂料，宋闻只瞧了一眼，就满脸嫌弃道：“这什么鬼玩意，画的丑死了！”
然后顿了一秒，看向裴怜舟，不确定道：“该不会是你画的吧？”
裴怜舟：“……”
宋闻无情嘲笑起来：“哈哈，你这技术也太差了，拿出去唬鬼恐怕都不行！改明儿让我教教你，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画工！”
“对了对了，你要是想吓唬我，得拿出些厉害的武器才行，这些连三岁的小孩都骗不过……”
“哎，还有还有，你真的不考虑我刚刚提的建议？我是看你人还不错，才会告诉你这些，要换了旁人，我才懒得管呢……”
宋闻在那里叽里呱啦吐槽个不停，裴怜舟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将定身符甩在了他身上。
宋闻表情一僵，剩下的话悉数消失在喉咙里。
裴怜舟看向他，道：“这下你相信了吗？”
“唔唔唔……”
这会儿宋闻哪还能不相信裴怜舟是真的道士，眼下保住小命要紧，疯狂朝他眨了眨眼。
裴怜舟倒是没立刻放人，等耳边清净了一会儿，才撕下了符。
宋闻哪还有之前的得意，脸早就垮了下来：“道长，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什么画的不好，那都是我口无遮拦！道长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画出来的东西那叫艺术！艺术！是我等旁人欣赏不来的东西！道长心胸豁达，宽宏大量，想必不会同我这个没眼力见的鬼计较吧？”
裴怜舟听他一本正经鬼扯，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萧稷道：“想放你走，不是不行。不过——”
宋闻脸上一喜，追问道：“不过什么？”
萧稷道：“你要是把这里打扫干净了，我们就放你离开。”
宋闻四处看了一下，刚才厨房被乌鸡弄得乌烟瘴气，东西到处乱扔乱放，而且那口锅里，还不知道在煮着什么玩意。
“好！成交！你们可不许反悔！”
不就是打扫，还能难得倒他？
宋闻一边拿扫帚扫着鸡毛，又匆匆忙忙捡起地上的厨具，摆放至原来的位置，继续换了锅里的水。
萧稷也没闲着，在一旁生了火，洗干净了莲藕。
裴怜舟也跟着帮着剥了莲子，就开始做起饭来。萧稷拿过裴怜舟手里的勺子，道：“哥哥，这些事我来做吧。”
裴怜舟道：“那我帮忙添柴吧。”
“不用，有他在。”萧稷唤了宋闻，又指了指灶台，道：“你过来。”
那火生的旺，热意袭人，宋闻下意识远离了些。
萧稷面露不悦，一动不动盯着他。
宋闻生怕他反悔，只好咬了咬牙，认命地坐到柴火灶前，捡起一根木头，试探地伸出手，快速往里扔了进去。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莲藕加莲子面就煮好了。
萧稷放在一边，又将洗干净的莲子放进锅里，煮了一碗莲子羹。
被柴火熏得一脸灰的宋闻抬起头来，呛了几下，道：“咳咳，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萧稷斜睨了他一眼：“一会儿留下来洗碗。”
宋闻：“……”
宋闻坐在矮凳子上，露出一抹孤寂的背影，自言自语起来，在心里将萧稷骂了个底朝天。
裴怜舟视线越过萧稷肩膀，看了过去：“朋友，你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
萧稷：“哥哥放心，他饿不死。”
话音刚落，宋闻屁颠屁颠走了过来。
抬起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动作熟稔地拿了双筷子：“好啊，不吃白不吃！”
裴怜舟将自己的面条分了他一半，宋闻抱着碗，刺溜一下吃了个一干二净，瞬间见底。
裴怜舟甚至还没动筷，表情看起来很真诚，没开玩笑好奇道：“朋友，难不成……你是个饿死鬼？”
宋闻：“……”
被人说成饿死鬼，宋闻显然不太开心，正色道：“首先，我有名字，我叫宋闻！其次，我不是饿死鬼，像我这种风流倜傥，受姑娘欢迎的男子，怎会是饿死鬼那种低等家伙！别把我跟他们相提并论！”
裴怜舟点了点头，看向他面前的空碗：“那看来你的胃口还挺好的。”
宋闻满不在意道：“生前没钱，想吃的东西吃不起，死后做鬼了，反倒自由了，不受条条框框束缚。人活在世上，不都是为了满足自己，活得开心些？”
说完，宋闻又将主意打在了那碗莲子羹上，将爪子慢吞吞伸了过去。
萧稷一掌拍掉了他的手，将莲子羹推到了裴怜舟面前，“哥哥，鬼不用吃东西，给他也是白白浪费了。”
宋闻立马不乐意了，反驳道：“什么叫浪费！没看见刚才的面我都吃完了吗？！”
萧稷道：“刚才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这碗莲子羹是我煮给哥哥一人的，自然由我决定，有意见？”
宋闻：“那也是我烧的火！要不是我掌控好火候，你煮出来的会有这么好吃吗？”
“那看来我刚才应该把你一起扔进火堆里，煮出来的味道说不定会更好。”
宋闻：“……”
好，算你狠！
宋闻气哄哄地坐了回去，没再继续争抢，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翘着。
裴怜舟和萧稷继续吃了起来。
然而，宋闻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裴怜舟脸上，忽然一顿，往前凑了过去，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裴怜舟道：“在下裴怜舟。”
宋闻追问：“哪个怜？哪个舟？”
裴怜舟想了想：“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便是取自其中二字。”
不过，这是他编的，他的名字，也是从那个木偶小人身上得来的，并不是取自什么诗。
宋闻却是脸色一变，双手撑在桌上，目不转睛盯着裴怜舟的脸。
如今，瞧着这张脸，越发觉得与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合。
裴怜舟却是不明所以：“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宋闻眼皮一落，余光不经意瞥见他脖子上的木偶小人，神色瞬间呆滞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