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纪禾转身，准备去看这两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的时候，郭嘉突然小声地在她耳边解释：“纪老板，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着你对我有恩，企图回报你罢了。”

“这之前并未想过，会被人拿来说笑。”

郭嘉的语气中，带了一点点的歉疚。

纪禾则是不甚在意地微微摇头。她对郭嘉本就没有那样的心思，即使觉得他鲜活、明朗，人还没错，不讨厌，但也绝不敢说是喜欢。

毕竟，郭嘉是要年少早亡的。

纪禾想了想，再次抬眸，方才说话的俩人已经走进来。他们并不是一起的，而是一个跟着另一个，算作两对。

稍稍靠前走的那对，是两位青年将军。左边的比右边的那位要年长些，已经开始蓄胡髭。右边的那位则还是面容干净，二十来岁的样子，看着与郭嘉差不多大。但是，他身形挺拔，宽肩窄腰，更有一股英气。

他率先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直接询问郭嘉：“郭军师，你喜欢的人在哪呢？”

他随意地向四周望去，略微高于郭嘉的身长，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很近的纪禾。

这时，便有所谓的“好心人”主动与他指示道：“喏，那可不就是吗？”

而那手指的方向，正是纪禾所在的位置。纪禾微微地抬眸，那青年将军微微地低头，四目相对，青年将军的眼中闪过一瞬惊艳，而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从上到下地认真打量纪禾。

半晌，他转眸看向郭嘉，意味不明地询问：“郭先生，你真喜欢她？”

郭嘉闻言，不禁莞尔地赶忙摆手，方才被人家接连不断地开玩笑，没机会解释，现在再不解释就真说不清了，遂诚然地道：“自然不是。”

“人家是独立自主的酒肆老板娘，我一个病弱之躯怎么配得上？”

说着，郭嘉的笑容不由得带了几分苦味。

郭嘉说完，那青年将军却是喜不自胜，仿佛如获大赦一般地重喘了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话罢，青年将军对原本在他左边的另一位将军指了指纪禾，欣喜地说：“大哥，你看！她和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贵女们都不一样，打扮得如此干练、清爽，一定很适合嫁入将门。”

这话就算是意有所指了，但具体指的是谁，纪禾并不知道。纪禾则是觉得有些不喜欢被人如此挑拣，当即面色冷了冷。

另一位将军见状，赶忙打断那青年将军，向她赔礼道：“还请女郎君莫要责怪，我家弟弟性子直爽，向来口无遮拦。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我替他向女郎君道歉。”

这位作为兄长的将军倒是很体贴、懂礼，纪禾神色随即就好看了许多。

盘珠不甚明朗地在背后偷偷地问郭嘉，“郭先生，这都是谁啊，怎么说话如此没有分寸？”

虽然，她也常说老板娘嫁不出去，但是，她和老板娘亲如闺友，岂是这陌生男人能比？

盘珠的面上露出愠色。

郭嘉小声地回答：“曹司空的堂弟们，年长的那位是曹仁曹将军，年幼的则是曹纯曹将军。不过，他们也不是有心要冒犯纪老板，武将嘛，总是会比我这种文臣不拘小节一些。”

说着，他偷摸摸地在背后，小心地用食指抚了抚纪禾的肩膀，以示安慰。

纪禾没有搭理他，又在看向后面的那对。那对瞧着郎才女貌的，应当是夫妻。而且那夫妻中的夫，纪禾还认识，不就荀彧嘛。

纪禾探寻地朝荀彧望去，荀彧不好意思地拉扯住身边的小妇人，什么都还没说，就直接向纪禾致歉道：“纪老板见谅，拙荆不懂人情世故，让纪老板见笑了。”

果然是夫妻，纪禾好奇地打量那妇人。

妇人的年纪与荀彧的差不多，约莫已经有三十岁，甚至可能还要长些。但是一张脸清秀艳丽的，虽然不是特别白，可是吹弹可破、毫无瑕疵，映衬着柳叶眉、若圆眼，格外的俏皮可爱。

纪禾没记错的话，荀彧的夫人好像姓唐？

纪禾打量着唐氏，唐氏也打量着她。唐氏见她与郭嘉相得益彰的，突然灿然一笑，主动熟络地走上前来，甚至过程中还不管不顾地直接甩开荀彧的手。

唐氏先称赞郭嘉，“奉孝眼光不错啊，虽然这女郎君不是我挑选的，但是我瞧着可喜、面善。”然后，也不管郭嘉什么反应，纪禾什么意愿，就径直拉起纪禾的手，询问：“妹妹叫什么，是谁家的女郎君，又是如何被我们奉孝骗到手的？”

纪禾不可思议地盯着唐氏，她还没见过古代的社交悍匪，现在见了，颇受震撼。可是，唐氏的力气握得巧，既不至于让她疼，又不能让她轻易抽出。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叫纪禾。”

她说的是“我叫”，没有任何刻意自谦，或者尊敬他人的样子。唐氏随即更喜欢了，也不管座中众人怎么想，拉着她就是到边角处，专心地与她说话，“阿禾妹妹好，我姓唐，单名一个瑶字。”

“你若是不嫌弃，可以直接唤我阿瑶。”

“家父桓帝时中常侍唐衡。”

听到“唐衡”这个名字，纪禾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她品了品这官职，本以为这唐瑶是在炫耀出身，谁知竟然不是。

中常侍可是宦官。

纪禾有些惊讶地望向唐瑶，比起她主动承认自己的父亲是太监，她更意外的是为什么太监可以有女儿？难道她也项曹操的父亲一样，是被收养的吗？

由于纪禾的目光太过热烈，而唐瑶作为太监之女，已经习惯世人们好奇、鄙夷的眼光，随即自顾自地主动解释，“妹妹不用觉得奇怪，我确实是由宦官所生，当然，我阿爹生我的时候，还不是宦官。”

“所以，你也不用太惊讶。”

唐瑶不以为意地掩唇轻笑。纪禾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方急忙收敛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地说道：“不好意思，唐姐姐，我只是一时惊讶，没忍住。”

听唐瑶喊自己妹妹喊多了，纪禾顺嘴，也就喊了她姐姐。

唐瑶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拉她在近处的席位坐下，而后，指着远方的荀彧与郭嘉，笑问：“那你是不是同样惊讶，文若这样一个世家公子，为何会迎娶我这个太监之女？”

纪禾其实是不好奇的，她起先看荀彧待唐瑶的样子，就明白，不管当初是什么原因，至少他们现在是两情相悦的。

但是，既然唐瑶主动提了，纪禾也就没拒绝可以听故事。

“因为我从很小就认识文若了，还常常欺负他，虽然中间分别了很多年，但是他没忘记我，而且在我最屈辱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所以啊，他们这些世家公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奉孝就更不了不起了。”唐瑶几句话话锋一转，立马将苗头引到郭嘉身上，笑笑告诉纪禾，“他家可能从前还算有个宅子、府邸什么的，后来，他出仕、游学，需要花费钱财，就什么都没了。”

“老父、老母也死得早，家里就独他一个，他也是不容易。”

“不过现在好了。”唐瑶拉着纪禾的手，兴奋地拍了拍，语调明快地说，“他现在有了名声，也受到曹司空的重用，你嫁给他不就会因为穷困潦倒而受委屈。”

这个“嫁”字一出，纪禾赶忙解释，甚至连对唐瑶的称呼都改了，“唐夫人误会了。我并非郭先生的心上人，只是他之前借宿的酒肆老板，与他也就泛泛之交，泛泛之交……”

纪禾还特意强调了两遍，顺便连手都出其不意地抽走了，接着说：“方才是他为了感激我，特意向众人介绍我的酒肆，这才惹得众人凑热闹、开玩笑。”

“你别介意，还是可以继续给郭先生物色佳人的。”

纪禾还记得，她方才进来之前说的那些话。

然而，纪禾话音未落，唐瑶又是不管不顾地拉回她的手，先是沉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更是笑靥如花地说道：“那也不要紧。好不容易我们奉孝有个可以被人调侃的女友人，即使你们现在还没什么，也难保以后不会有。”

“你大可认真地考虑一下我们奉孝。”

“他尽管身子弱了些，可也没什么顽症、痼疾，人又聪明，长得也还行，最重要的是性子活泛，会讨夫人开心。”

“你别看这一条，好像没什么实在的，但是在夫妻相处之间很是重要。没有钱可以赚，身子不好可以调养，但是这性子，十年八年都很难改变。”

……唐瑶喋喋不休地说着。

而那边郭嘉与荀彧终于得了空，向他们这边望来。郭嘉见唐瑶眉飞色舞的，顿时觉得脑袋隐隐作痛，无奈地推搡荀彧道：“嫂夫人这热心、话多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就说我不喜欢去你家，真是每次去了，都要被念叨。”

“这不，她现在看见纪老板，就像看见我的救命稻草似的，何必呢。”

郭嘉虽是说者无意，荀彧却是听者有心，荀彧忍俊不禁地望自家夫人眉眼弯弯，提醒郭嘉，“其实，阿瑶她说得没错。你年纪大了，总是要娶亲的，与其娶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儿，还不如娶个自己喜欢的。”

“我瞧着你对纪老板也不像完全无意，之前不是一直都嚷嚷着要回去吃她做的饭吗？”

“再殷勤殷勤，总能抱得美人归。”

郭嘉却是声音一沉，摇头苦笑，“干什么，人家可是断定我年纪轻轻就要死的，巴不得离我远一点，我何故还要惹她不快？”

“或许她说得没错，我这个身体，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郭嘉：呜呜呜，我自卑了。

纪禾：应该的应该的。

郭嘉：应该个鬼，我身强力壮，你懂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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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 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