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No.92 SLD Feb 2033

世间没有什么可以说是确定的,除了死亡和税收。【1】

希拉在休·菲舍尔的追悼会上引用了丧葬公司的广告语作为悼词。

“现在看来,世间确定的事,恐怕还要加上菲舍尔先生的葬礼——哪怕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这位伟大指挥家仍旧在生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菲舍尔先生在音乐行业的成功或许正是来自超乎常人的掌控力,愿他的精神永远伴随我们。”

追悼会的后一天,希拉留在德国与休·菲舍尔生前带领的乐团完成了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录制——以休曾经坚持的风格。

休·菲舍尔猝然离世或许在古典乐坛之内引发震动,但呈现在大众眼前的只是一条简述他生平的讣告。讲究的媒体才会介绍配图上为他扶灵出殡的人,是他的儿子与一位最近风头正盛的青年钢琴家。

要说此事带来的影响,或许只有三件能让普罗大众感受到:

每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指挥的备选名单少了一行;原本预计有较长制作期的四大小提琴协奏曲专辑将提前发售;希拉·洛-杜卡宣布了告别演出的巡演排期。

人惯常不服老。

“老了”的概念是从什么时候在一个人身上扎根的呢?

至少对希拉来说,是从身边最亲近的人离世开始——哪怕休·菲舍尔的确比她年迈一些。

她意识到连续的演奏会与长途飞行,如今会让她疲惫不堪,甚至影响她的演出状态;她的视力也没有从前好,天气不好的时候总会看不清乐谱,大约下次体检的时候该和医生说自己需要配一副眼镜。

曾经那些不值一提,捱一捱就能过去的小毛小病,都在这时被无限放大,恨不得发现任何异常都去自己的全科医生那里走一遭。

“我看你身体好得很!”在一个月内无故接到了三次电话的医生忍无可忍,决定不再包容希拉愈发失态的行为,“想办法调整一下你的心情吧,不然我会忍不住给你开精神类疾病的检查。”

作为演奏家,希拉自然对那类抑制神经递质的精神药物敬而远之。她在遭受自己全科医生的威胁后,渐渐回归常态。

「亲爱的亚沙,」

「我真的老啦……」

「在休·菲舍尔去世之前,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我一度认为,办告别演出至少还是十年以后的事。」

「现在我只想在今年之内将这一切解决。」

「我的钢琴家觉得这是一种心理创伤的表现,我只能说他太过年轻,不了解人对死亡骨子里的恐惧。」

「更让我害怕的是不能体面地告别舞台。」

「越晚离开越可能留下糟糕的作品——今非昔比,录音录像成了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谁愿意自己蹩脚的表现被一遍又一遍播放呢?」

「有时我真嫉妒这些钢琴家,他们选择的乐器注定了他们有更长的职业生涯,技巧上的下降可以用经验弥补。」

「不过,请不要担心,我早已整理好心情。」

「尤其是一想到我年底就能正式退休,我很难不对未来的生活产生期待。」

「我已经计划好了圣诞节要去哪里度假——马特洪峰下的采尔马特滑雪场是我一直想去,却没能成行的地方。」

「即使我的年龄已经不适合再去尝试滑雪,却并不阻碍我在度假村的悬空木屋里,喝着咖啡、烤着火,看窗外圣洁的雪景与勇敢的滑雪好手。」

「如此无牵无挂的旅行,你恐怕做不到吧?」

「南加大的学生、洛杉矶的前妻与儿女,你终究是和那时在纽约一样,被家人琐事牵绊手脚。」

「不过我不是你,说不准你正乐在其中。」

「不知道如今你的教育事业进行得如何了?」

「在你眼里是否有学生可以出师?」

「你对学生的要求一定严苛地过分,哪里能有人会轻松达到你的标准呢?」

「可别把有天赋的孩子们吓跑了。」

「我最近也浅尝了几分教育的苦,当下叹服你这些年的坚持。」

「我一时兴起,说要教我的钢琴家几手——他曾经辅修小提琴,传说有点天分。」

「谁能想到他会演奏出如此浑浊的音色呢?」

「若把他换做是你的学生,恐怕连通过你助理初审的机会都没有。」

「怪不得他虽偶尔会说见着我练琴心痒难耐,却从来没在我面前尝试过。」

「我还能怎么办?我自己开得口,只能硬着头皮教下去。」

「希望这件事教会了我再也不要轻许诺言。」

「你真诚的,希拉。」

【1】美国国父本杰明·富兰克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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