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身后太监报数的声音喊道,随即我身上便挨下了一板子。或许是因为顾忌我还是个一品大员,那板子感觉下手并不算很重。
是想小惩大诫吗,还是做给别人看看?我胡思乱想着,脑子里乱的像一团乌云
现在我身着中衣按在刑凳上,两个太监给我上了绑,后头还有个人拿着刑仗。
报一下,打一下。
岸上都是些行人,御舟上来来往往都是宫女太监,他们好奇的看着我在挨板子,领头的姑姑喊了一声后又赶紧目不斜视地跟着走了。
被扒光了扔在御舟前面挨板子真的很丢人,我心想还好我脸皮足够厚,要是受刑的是纪晓岚钱沣那种心高气傲的书生,估计不等上刑就直接上去跳进江里以死明志了。
况且就算觉得丢人也没用,懿旨已下,我只能受着。与其担心丢不丢脸,到不如想想我这身板能不能撑过五十板子。
谁能在这个时候来救救我?皇帝,太后,太妃……谁都好啊……
“二。”
第二板子立即打在我背上,我这才觉出了痛。第一板子还没缓过神来,第二板子又打了下来,两层的痛叠加,我咬着牙粗喘了一声,抬头死盯着我面前的皇后。
皇后面色冷冽,笑容狠戾,丝毫不带感情。
“三。”
第三次的痛随即袭来,我到现在也算才明白为什么宫里人人都害怕仗刑 ,也许这一次的痛不算什么,可几十次的痛楚叠加,便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了的。况且打到后边,背部的皮肤全部高高肿起,再一板子接一板子的打下去,难免背部不会肿破流脓,到时候整个背部溃烂一片,鲜血直流,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四。”
这时,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在她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虽说我没听清,可还是从唇语中读出来了些许:“娘娘,和大人是朝中大臣,您不会真要打吧?”
“打,”皇后说到,“本宫今日就是要破一回规矩,皇上那边,本宫自有法子。”
我心下叹了口气,皇后一向是重规矩的,这点宫里皆知。她治理六宫一向严苛至极,我曾听太监们说过,但凡有妃嫔请安迟了的都会被克扣月俸,弄得六宫人心惶惶,皇帝也不大赞成这种严苛至极的法子,直到后来令贵妃接管了治理后宫,才使得这宫里有了点鲜活气。
而现在,皇后无论如何都要处置我,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五。”
板子再度落在我身上又是一阵炸裂的感觉,我倒吸一口冷气咬住舌头,背上的疼痛来的又急又凶,又总在我呼吸之间,似是不给我一丝喘息的余地
看见皇后还在同小宫女商议着什么,可我已经没力气从他们的唇语中辨别一二,所性闭着眼,不听不看,拿出全身的力气对付背上的疼痛。
“六。”
忍着!
“七。”
好好忍着!
“八。”
全身上下都是冷汗,我呼吸急促想大口喘气,意识迷迷糊糊地像是整个人被扔进热油滚了一遍。
“九。”
没事,没事的……
一直打到二十多下,我几乎快失去意识。远远听见有个中气十足的女声说到:“皇后你在做什么!”
是太后来了。
我见皇后起身想给太后行礼,却被怒吼了一声:“你给我跪下。”
“儿臣见过皇额娘。”
“哀家问你,为什么要处置和珅?”
“禀皇额娘,儿臣是在为江山社稷除害,此等佞臣媚上惑主,竟邀皇上去烟花之地流连忘返!若是不加以敲打惩戒……”
除害?我黯淡的想,她还真够阴毒的,若真要除害大可直接斩了我项上人头。这样折腾我不就是想让我死于杖刑么,然后告诉皇上我不过是没能撑过五十板子才毙命,虽说后宫之人无法处置朝臣,皇后心意已决,无论是直接下旨杀了我还是让我死于杖刑,都会惹得龙颜大怒,但她却将对自己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在盛怒之时依旧存有理智,这女人当真是不容小觑。
方才在太后来时,掌刑的太监就已停下了手中的板子,我这会被太后给救下,而皇后显然是吃了瘪,悻悻地离开。
有两个小太监来搀着我站起来,太后走过来问到:“还能走路吗?”
这近二十下板子打的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好在我感觉到的我背上也只是略有些肿痛,没有被破皮流一地的脓血水。
“回太后娘娘话,尚能走动。”
太后略一皱眉;“跟哀家过来。”
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我被人搀扶着,垂首跟在太后身后。
太后看起来并不是要刻意针对我,她走的步子挺慢,我也能根上。
这段路走的也实在也有些长,待停下来时,已经是到了我所在的房里,眼见还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焦急的踱步,不是皇帝还是谁。
“皇额娘。”
太后看了我一眼,在边上坐下:“哀家把和珅给你带来了,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去。”
我见皇帝看着我的目光满脸焦急,这娘儿俩在打什么哑谜?
这时皇帝很自然地接过我的手让我坐下:“她把你怎么样了?
我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指皇后,我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之时便听太后说到:“她打了和珅五十板子,还好哀家赶到时,才打了二十多。”
“什么?”
皇帝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后宫妇人,竟然敢对朝臣用私刑?她当和珅是什么了?”
“哀家倒想问一下你。”太后紧皱了眉头,“皇后说这和珅媚上惑主,竟然邀皇帝去风月之地,他自己都承认了!现在闹得风风雨雨满船人皆知!皇后的处置方法是不大妥当——但是他确实该罚!”
“这……”皇帝沉默了一下,起身将门关上,然而竟朝太后跪下。
我很有眼力见地马上起来跪在皇帝身后。
“皇额娘,儿臣向您请罪,这事不关和珅的事情。是儿臣自己想游秦淮河岸,和珅只不过随儿臣同游。”
“什么?”
“儿臣所说句句属实,”皇帝抬起脸看了太后一眼,“和珅他,是冤枉的。”
“罢了,你起来,哀家信你。”太后说到,“只是皇帝,你是一国之君,更应该克己勤勉,怎么能去那些腌臜的地方?”
上了年纪的人便总是话多,太后絮絮叨叨了许久才离去。而皇帝只是一直说“儿臣知错了”“谢皇额娘教诲”
太后一走,皇帝便赶紧转身将我扶了起来,说:“本不是你的过错,你为何要全部揽下?”
我见他略有些焦急的脸,微微一笑,摇头说:“皇上,若是我向皇后娘娘交代清楚事情的始末,以她的性格肯定回来质问皇上,现在御舟停在了苏州城,到时候到时候闹得帝后不和人人皆知,于皇家名誉有损。”
“而且……我。”我喘了口气接着说,“皇后娘娘总是喜欢把小事闹大,现在我若是承认下所有过错,人们议论的也就是佞臣惑主邀宠,可如果矛头转移到了皇上身上……人们……人们就会说当今圣上昏聩无能,喜好女色,这于皇上的名誉有损……”
背上的伤一波接一波的疼,刚才跪在太后面前没觉着,现在坐下来才感觉到。等说到后面,我声音已经渐渐微弱下去,斜靠在椅子上调整呼吸。
“去传太医,叫个会治刑伤的来!”皇帝吩咐后,又转头问我,“你呢,你会这么看待朕吗?和那些人一样?”
我双唇微翕,只说道:“并不,奴才知道,皇上也是人……皇上也有七情六欲。身为奴才,本就该为皇上分忧解难……所以,皇上只管去做自己喜欢做的就好,其他的事情,有奴才呢。”
“是啊,奉承话听久了,个个都说朕是真龙天子。”他有些颓败的站起来,“那些个大臣,个个都对朕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一点差错——其实朕何尝不也是这样。”
他说着这话搭上我的手:“满朝文武,也只有你最懂朕。”
“皇上既视奴才为知己,奴才自当倾心相待。”
“只是你呢?你有想过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史官又会怎么记载?你就不怕后世为你安上个难听的罪名么?”
我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也许我真的没想过,不知何时在我心里,皇帝的位置已经超过了自己。
“皇上,奴才确有辅世长民之志……可奴才是为了皇上担上惑主佞臣的罪名,奴才……心甘情愿。”
“皇后做错了事……朕自会罚她,你也别……”说着,他有些心疼的抚上我前额,“是不是很疼?”
我摇摇头,笑着说:“有皇上这么关心我,疼也值得。”
“嘴贫。”他笑骂了一声,伸手弹了下我的眉心,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还有件事情,朕和你去了醉花楼的事情,应该是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皇上,您还记不记得小陆子?”
他眼光陡然一冷:“什么?”
“就是那个……揭发了内务府生宣掺假的那事的,那个太监。”我想换个方位趴着,可背上的疼痛又让我轻嘶了一声,“我方才在醉花楼见到他了。”
“一个太监去了那种地方?”
“之前,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到……他很可能一开始,从皇上一下御舟一开始就悄悄跟着了。直到看着我们去了醉花楼。可奴才想不通的事,他是太妃宫里的人,为何得知这消息的会是皇后呢?她们平时,也素无来往……”
这时,太医已经走到了门口。请了安后便进来,可皇帝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
我现在只身着件中衣,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皇帝说:“快解衣给太医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我望了他一眼,又磨磨蹭蹭地望了太医一眼。想要用眼神催促他离开。
“这里都是男子,有什么好避讳的。”他一脸玩味的看着我,“你要是不解开,朕来帮你。”
我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上身扒了个干净:“不劳皇上动手奴才自己来。”
“去里屋歇着去。”
我趴在床上,看太医为我背上先是冷敷,再是上消肿的
药。那药实在受不了,本来挨了刑仗只是有些钝痛,来了药敷在我背上感觉一会像是被生铁烫了一遍,一会又像是冰了一遍
“大人,您且别乱动,这药得抹匀了,伤才好的快。”
在我嗷嗷叫唤地声儿中,他终于算是结束了敷药,回头像皇帝禀告:“皇上,和大人伤的不算重,只是略有些红肿。待微臣每日来为大人上药,不出五日,这红肿便消下去了。”
什么?还要五天?这上药当真可堪比受刑了,啊不,比受刑还恐怖!
我简直是欲哭无泪。
皇帝点点头:“去吧。”
说着又过来瞧我,我放才那痛感还未消下去。抬头瞪大两只眼睛一脸憋屈的望着皇帝。
他一脸笑地伸手过来揉了把我的脸,又抬手将我搭在肩上的辫子扒开。
突然,他手抚摸上了我颈子后的一块皮肤,问到:“和珅,你这颈后的是个胎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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