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那句疑似把自己纳入追求者队伍里的话，商渡挑在这时候开口，本身就挺有意思。

赵丞揶揄地把一声“哦”拖得跌宕起伏，“难怪。”

难怪什么？

周雨晚不咸不淡地找补：“我说的是power，P、O、W、E、R，power。I want power.He wants power.你们别乱带节奏。”

末了，转移重点：“你哪来的视频？”

周雨晚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硬茬，商渡就更不用说了。

有脑子的人，都懂得看菜下碟。

赵丞有分寸，没揪着他们俩人的事不放，解释起视频的由来：

“是别人发在我们球队粉丝群里的。得亏我及时拦着了，否则现在不知道该传成什么样。不过……”

他话锋一转，“不管你是在玩谐音游戏，还是我们球队已经有人展开行动追你，我敢打包票，肯定有大把人想泡你。”

“那当然啊，”柯思萌忍不住炫耀，“我家晚晚长得漂亮身材好，超多人想追她的。”

“这我同意！”话匣子就这么打开，同桌一个男生加入话题，“刚开学军训那会儿，大家都在讨论哪个班的妹最正，几乎所有人都投了你。”

“你们男生这么无聊的么？”顾紫琼无语，“渡爷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后半句掀起其他男生的起哄，商渡弯了弯嘴角，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投了她。”

周雨晚正舔着酸奶杯盖，闻言，抬眸瞧他一眼，他看过来。

她舌尖勾着那一抹白，卷进湿热的口腔中，酸奶味在舌苔蔓延。

“还挺给我面子。”

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赵丞吃着东西，腮帮慢慢嚼动，眼珠在这一桌人身上转一圈，状似无意地对周雨晚说：

“有实话，刚刚你说，是‘他想power’，不是‘他想泡我’的时候，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雨晚：“为什么？”

“那殷璇怎么办？”

赵丞这话太跳跃，除了几个心中有鬼的当事人，没几人的脑回路能跟上。

殷璇一直在默默埋头吃饭，像在赶时间，也像在逃避什么，突然被cue，心事掩藏得很快，故作茫然地抬头，“啊？怎么扯到我去了？”

赵丞观察商渡的反应，大抵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态度了，心里有了数，嬉皮笑脸地回殷璇：

“没，我只是忍不住犯贱，想逗逗你，叫着你的名儿玩。”

“真是……”殷璇无奈地笑笑，垂下眼，笑容渐渐淡了，继续味同嚼蜡地吃午餐。

顾紫琼瞄一眼身旁的殷璇，再看向周雨晚，完完整整打量她一遍，说：

“你们当网红还真不容易，你都这么瘦了，还吃沙拉减肥。”

“不是减肥。”

周雨晚不喜欢吃沙拉酱，特地拿开酱料，只往沙拉里倒入酸奶。

“是我比较挑食，所以在众多选择里，选择了比较能接受的沙拉。就像你想吃意大利面，所以你选择了它一样。”

顾紫琼无法理解，“不觉得像在吃草吗？”

“难道你吃肉的时候，感觉自己在吃尸体吗？”

周雨晚反驳，拌着酸奶，吃下一片水果红萝卜。鲜甜爽脆的口感，让她感觉干净清爽，以及，健康。

这是她的饮食习惯。

与减肥忌口无关。

顾紫琼一时哑口无言，鼻翼耸了下，撇嘴角，眼睛转向另一边。

周雨晚把她的微表情看在眼里，觉得挺好笑：

“上一个这么关心我的饮食，对我进行说教的，还是村口老太太。”

“什么意思？”顾紫琼当即被她这句话激到。

“听不懂？”周雨晚话回得快，俨然是不怕事的。

“你——”顾紫琼要站起来。

“紫琼！”殷璇拉住她胳膊，给她使眼色，意思很明显，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顾紫琼胸口用力起伏一下，愤愤不平地坐好。

之后，她们这群女生都挺少说话，基本是发电机小组在吹水闲聊。

“对了，”殷璇突然想起来，“商渡，宣传片确定要这段时间拍吗？彤彤刚给我发消息，说她今早赶时间，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伤到了脚，医生建议住院一段时间……那样，我们得重新排舞蹈动作和队形了。”

“也就几个镜头而已，”赵丞说，“你们不能直接拉一个人过来顶上？”

“那不一样。”殷璇皱眉，“临时拉进来的人，可能动作不熟练，可能默契度不够，可能临时又有变动……”

他们在那里讨论着，柯思萌听得津津有味，周雨晚恹恹地托着腮，想睡觉。

“自打校长知道商渡有无人机驾驶证后，这两三年，我们学校的宣传片都是他拍的。”

科普时间到，柯思萌凑到周雨晚耳边说悄悄话。

“今年的宣传片，肯定不会放过足球联赛夺冠这一热点，盲猜会放出联赛的片段，还有殷璇她们这些火辣性感的足球宝贝，到时候也方便他们足球队招新人。”

“足球宝贝……”

周雨晚细细嚼着这四个字，撩一眼对面正跟人讨论确定具体事项的商渡。

心说，狗东西还真是艳福不浅。

之后，过没多久，一架白色无人机时常出没在校园上空。

都知道是在拍校园宣传片，都知道掌镜的是商渡，不少人对他的崇拜又“噌噌噌”上一台阶。

i人不好意思露脸，一撞见无人机，不管有没有拍到自己，忙不迭躲开。

但不排除有一些显眼包，真的很显眼。

进入十一月，鹏市才有了点秋天的迹象，气温降下来，室内比室外还冷。

周雨晚出到教室外的走廊透气，两只小臂懒懒搭在护栏上，任由午后阳光暖烘烘地洒满全身。

转头，不经意撞见两个男生，嘻嘻哈哈地对着无人机做鬼脸，扮猩猩。

大脑没来由地蹦出无人机另一头，商渡那张面无表情的黑脸。

“噗嗤——”

周雨晚没忍住笑出来。

耳边倏而落下一记沙沙声，有风刮过肌肤，她把头摆正，不期然迎面对上另一架无人机。

四只螺旋桨快到只剩残影，红绿灯光都亮着，闪着，机体稳稳当当地停在半空，与她面面相觑。

发丝被风撩乱，周雨晚抬手挽到耳后，人挺虎的，另一只手伸出去，想抓住那架无人机。

哪知无人机一闪，即刻飞远，又忽地从上方落下来，直怼她面前。

跟她闹着玩儿似的。

知道商渡正透过遥控器的高清屏幕看她，周雨晚吐了吐舌尖。

懒得再碰它，手收回来，仍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一手托腮，一手随性地落在护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外侧小花坛里的一串红。

歪头，越过无人机，把视线远远地放到对面那栋楼。

商渡好像天生自带吸睛属性，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他。

他也同样懒慢，两只手肘支在护栏上，手里操纵着带屏遥控器，察觉她看过来了，便抬眼，直落落地看回来。

隔着挺远，周雨晚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目光的侵略性，像一头蛰伏在草丛中的顶级掠食者——美洲豹。

气势不能输。

周雨晚勾唇，骄傲地扬起下巴，抬手，拇指压着无名指和尾指，在脸庞得意洋洋地比一个胜利剪刀手。

下一秒，手背翻过来的同时，食指一收，只剩一根中指对着无人机镜头，她的笑也变得虚假轻蔑。

骄矜，狂妄，挑衅意味十足。

这是十七岁的周雨晚。

*

【30min】

距11月4日彻底结束，只剩半个钟时，商渡发消息提醒她。

屋内只剩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还亮着，周雨晚刚洗完澡，身上裹一条浴巾，长发乌黑湿亮，软软地搭在瘦削的肩上。

她到沙发坐下，翘着腿，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晃，懒得像只摇尾巴的猫。

这三天，并非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只是，有些细节，她还需要问问清楚。

一通电话打过去，铃响三声，他接听。

“考虑好了？”他开门见山，直白得让周雨晚怀疑他在床上是不是也这作风。

“你之前说，如果我住你那儿的话，你不碰我，是吧？”

“嗯。”

“那……”周雨晚停下晃腿的动作，小腿交叠着，白腻肌肤摩擦出细微声响，“如果是跟你谈一天恋爱，普通情侣怎么做，我们也怎么做？”

“比如？”

“牵手，拥抱，接吻……”深更半夜，跟个同样青春荷尔蒙躁动的男生聊这些，周雨晚有点难启齿，“……上床。”

那边静了一下，她耳尖地听到一声不平稳的气音，恍然意识到——他在笑。

耳根隐隐发烫，周雨晚故作镇定：“情侣不都这样？”

他轻哼一声，语气一缓下来，配合低沉磁性的嗓，撩得不行：“就不能想点高级的？”

“多高级？”周雨晚挑眉。

商渡这人，她不清楚。

但她深知周牧这个标准的情场浪子，是怎么泡妹的：

“白天同我聊聊《羊皮卷》的哲学；晚上和我谈谈弗洛伊德性学说；然后两人躺一起，看上世纪的经典爱情片；最后以彼此大汗淋漓地抱着，吻着，发出满足的叹息结束？”

“哇，”他没个正经地逗她，“你连我们的约会流程都安排好了。”

“才不是！”周雨晚差点跳起来，“我只是——”

“说了我不碰你。”他打断她，“你所说的《羊皮卷》、弗洛伊德、三级片，都不会发生。”

“还有……”周雨晚歪倒在沙发上，“我不会谈恋爱，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女朋友。”

“说得好像我谈过一样。”

商渡轻飘飘说着，声音离话筒有点距离，没一会儿，她在这头，听到他那边的音乐声。

“You got me feeling like

I wanna be that guy

……”

Ed Sheeran的《Shivers》。

挺骚。

“这首歌结束，刚好到零点。”

商渡说，指尖一下一下轻敲桌面，不疾，不徐，配合着音乐鼓点从耳朵敲进她心脏。

“尽管你还没给出确切答复，但以我对你的了解，已经大概能猜出你答案。”

“不过……”

他沉声，周雨晚敏感地听出一丝危险，和警告。

“周雨晚，你知道我的，横行霸道，贪得无厌，为了达成目的，不吝于费时费力、烧钱烧资源。”

“所以，最后一分钟，你务必认真想清楚。”

还能怎么想？

她不知道。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歌曲并不长，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十、九、八……”

他开始倒计时。

她手心沁着汗，有点拿不牢手机。

呼吸渐渐凝住，心脏像被一根细线捆绑，随他一声声倒数，而不断收紧，悬吊，堵在喉咙口。

“四、三、二——”

最后一秒，歌词定格在“back”，她松开紧咬的下唇，一鼓作气：

“商渡，我决定当你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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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