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纪唯睁大眼,抬眸,不可思议望着贺司年,清凌凌的双眼透着无措。

他人高腿长,比例优越,没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班内所有的目光都两人身上游离,有猜测、有质疑、有惊讶。

高中时期,对暧昧和风月相关的事都会格外引人关注,几乎每次都会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讨论。

更何况还是这两人。

纪唯是清冷高贵、家庭幸福的富家千金,是北荷一中名副其实的校花。

贺司年豪门阔少,张扬不驯,随性淡漠,游戏人间,到哪儿都是焦点。

短短几秒,就形成了一种舆论风向。

班里不少人都在讨论“豪门阔少是否会为清冷孤傲的月亮折腰”

而话题的主角——

纪唯,此刻才堪堪回过神。

她尴尬笑了笑,内心打了一堆拒绝的腹稿,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贺司年就已经坐到身边。

李想站在讲台,默了两秒,最终也没反对。

他拍了拍讲台,开始讲物理新课。

高二物理难度上了一个台阶,许多理论都变得抽象复杂,需要很多时间讲解和消化,课堂进度较高一慢了不少。

下了课,一半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为这么难的只是连连哀叹。

付卿卿从前桌扭头,继续被打断的的话题,“唯唯,你暑假去国外哪了?好玩吗?”

纪唯抿唇,第一次觉得撒谎这么难,她勉强笑了笑,敷衍:“挺好玩的,那边天气也好,好吃的也多,我都胖了。”

付卿卿哦了声,没察觉她的慌乱,意犹未尽:“唯唯,你怎么老不吃早饭啊?是你父母太忙了吗?你早上脸白的快吓死我了。 ”

纪唯有片刻的迟疑,她的思绪太过混乱,以至于扯个合理的谎都难。

还没等她开口,趴在桌上的贺司年忽而起身。

抬眼,周身散着淡漠冷冽的气质,朝两人掷了个冷不丁的眼神。

脸上就差写个大字。

吵。

付卿卿意识到吵到他,打了个哆嗦,心底发怵,立刻噤声。

可心底暗骂他少爷架子,招人烦,但还是灰溜溜扭头继续写作业去了。

纪唯本就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假期过后,两人总爱坐在一起聊聊假期生活。

付卿卿是独生女,从小被宠着长大。小康家庭,父母开明,每年假期,他们都会全家旅行。

而她,大多都在撒谎。

以往也能面不改色。

可今天不同,她身边坐了个人,这人还是知道她秘密的贺司年。

她做不到。

纪唯垂下眼,黑沉沉的睫毛往下压,掩盖住眼底复杂了的情绪。

顿了顿。

视线扫过旁边桌上露出的一截冷白的手腕,心里只想着离他远点。

做个陌生人就好。

放学铃声响起。

按照值日表,今天是纪唯和她前同桌值日,可他今天请假,卫生委员便安排贺司年和她一起值日。

“贺…司年?”卫生委员捉摸不透他的性子,怕惹到他,怯生生开口,“今天你和纪唯一起值日,可以吗?”

贺司年趴桌子上睡了一天,听到有人喊自己,他缓缓从桌子上起身,疏离又冷漠,嗓音透着哑意,嗯了声。

卫生委员简单交代了下值日内容,便立刻转身跑了。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和纪唯两人。

纪唯收拾书包,刻意忽略掉在她身上的视线,起身拿笤帚扫地。

她梳着高马尾,发圈有些松散,耳后的碎发缠绕在白皙的颈间。她很快扫完地,偏头朝贺司年说:“我扫完了,你倒垃圾就好。”

说完,她转身就走。

“喂。”贺司年忽而开口,叫住了她。

纪唯脚步一顿,内心挣扎了一番,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但最终还是扭头。

“喂。”贺司年漫不经心笑,透着坏,“这么躲着我?”

纪唯的双手插在衣服兜里,宽大的校服外套穿在她身上,衬得她愈发瘦。她双手胡乱绞着,目光低垂,心里烦躁极了。

他明明知道她的秘密,却不说。

可每当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就会往前一步半,霸道又不讲道理,压得人喘不过气。

纪唯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别人忽而闯入她的世界,更不喜欢贺司年这种人。

她很会察言观色,能敏锐捕捉他人的情绪,所以跟她接触过的人都觉得她好相处。

从小到大,她在宁左棠身边装乖装够了。

她最喜欢蓝白色,可宁左棠喜欢粉色,从此买衣服她都会主动选择粉色,这种事还有很多。

她已经数不过来了。

而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是解释,称自己没有躲着他,只是面对新同学有点拘谨而已。

这是个很好的借口,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纪唯不想。

贺司年知道她的秘密,她不想扮乖,也不想伪装。

纪唯抬眼,原本复杂的情绪褪得一干二净,目光坦荡:“你想干什么?”

贺司年懒洋洋垂眸看她,勾着唇,漫不经心:“你慌什么?”

纪唯瞪他一眼,清冷的眼眸平添了丝怒气,毫不遮掩对他的不满,转身离开。

“纪唯一。”他又唤,语气意味深长,“就这么躲着我?”

纪、唯、一。

纪唯一顿,思绪像是被泄了闸的洪水撞散,意识濒临溃散边缘。

这是贺司年第二次这么叫她。

遇见他之前,身边大部分人都喊她唯唯,长辈会喊小唯,偶尔有人喊纪唯。

她向来对这些不在意,只是个称呼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可当她听见纪唯一时,还是恍了神。

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

她也说不出是为何,心像被无数根细线缠住,密密麻麻,搅在一起,缠得人喘不过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心口,撞得心口又酸又涩。

在宁左棠心里,她不是唯一;在纪建国眼里,她不是唯一;在付卿卿眼里,她也不是唯一。

纪唯转身,抬眼看他,耳畔的风似乎都慢了两秒,周遭寂静,只剩她和贺司年。

许多年以后,她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扭头,两人谈话的内容也忘了个大概。只是这片刻的悸动,始终盘踞在她脑海当中,细微又庞大。

贺司年目光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在她身上,他下颚线弧度流畅,骨相优越,瞳孔漆黑且漫不经心:“吃饭吗?”

今夜晚风并不温柔,冷冽又猛撞,“砰”地声撞开窗户,不讲分寸冲灌进她喉咙里。

她想拒绝,可干涩的喉咙却说不出半个字。

她默不作声。

贺司年也默不作声。

纪唯不知道是自己不想拒绝,还是干涩的喉咙迫使她无法拒绝。这一刻,她不再想去纠结这些,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北荷一中附近有不少小馆子,味道都不错但卫生不太好,纪唯估摸着他应该吃不惯,也没提。

纪唯站在贺司年左侧,两人并肩而行,询问他的意见:“你吃什么?”

贺司年侧头看她,他对吃的不太挑剔,“我都行。”

纪唯想了想:“火锅还是炒菜?”

贺司年刚想回,手机忽而响了,他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只是淡淡回应。

“嗯,在门口。”

“行,你来吧。”

纪唯听见这句话,猜是有人想找他。其实从出了门到现在,她又有点后悔了,“你朋友要来找你吗?那我先……”

贺司年偏头,猜出她心里的想法,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起吃,你认识。”

纪唯哦了声,觉得现在走确实不太好,也没再提。

两人站在原地等人。

秋风萧瑟,簌簌作响。

纪唯站在贺司年左侧,她觉得有些冷,拉上校服拉链,视线掠过穿校服背心的贺司年。

他垂着眼,手臂肌肉线条分明,风吹过,将他短袖吹得空荡荡的,拓出宽肩窄腰。额前的几缕碎发盖住了往日淡漠的眼眸,显得少年气十足。

“你不穿外套冷不冷?”

贺司年侧头看她,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他的眼睛狭长,眼皮很薄,浅内双,是一双深情眼。可骨子里透着的淡漠和对世俗的烦躁,又让人觉得凉薄得很。

“关心我?”他没什么情绪说。

纪唯拧眉,觉得他厚脸皮且不可理喻,没好气白他一眼,便不理睬他。

贺司年低低地笑了声,他的嗓音又沉又哑,又带着独属少年的清冽,格外好听。

片刻,郁章到了。

他是小跑来的,不停喘着气,见到贺司年就嘲讽了一番:“你这还穿校服呢?看不出来,真是好学生。”

纪唯站在贺司年斜后侧,他很高,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刚好挡住了郁章的视线。

“你他妈的!来了北荷也不说请我吃饭,还得等我找你。”郁章倾诉着不满,“他妈的……”

贺司年出声打断,吊儿郎当笑:“行了,还有人呢。”

“啊?哪?”郁章啊了声,朝他身后看,看到了纪唯,他拍手,惊呼了声,“是你啊!”

纪唯浅笑了下,温吞地向外挪动着步子,点头回应。

郁章流连女人堆里,穿的像花孔雀。他染着时髦的发色,嘴上更是没个把门,“妹妹,真是好久不见啊。”

贺司年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颇为不满,拧眉斥:“乱叫什么?谁是你妹妹?”

郁章平常叫小姑娘妹妹惯了,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叫什么?”

还没等纪唯开口,贺司年率先接话,懒洋洋笑:“纪唯一。”

“纪唯一。”

“唯一,唯一,这名儿真好听,你爸妈肯定很爱你,视你为唯一。”

纪唯心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下,连带呼吸都慢了半拍。

没几秒,她神色如常,浅笑不语。

她没反驳贺司年的话,也不想纠结为什么贺司年喊她“纪唯一”

终究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最后几人去了市里一家爆火的重庆火锅店。

纪唯很多年都没吃过辣。

宁左棠不吃辣的,嫌弃火锅味大油又重,吃了会胖。小时候为了讨她欢心,自己也就不吃了。

三人坐在店里的一个角落。

纪唯坐在稍靠里的位置,贺司年则是坐在她旁边。

郁章点完菜,开始扯话题闲聊:“那个……唯一?你也是一中的?”

纪唯抬头,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愣了下,点点头。过了会,她像是又想到什么,眉心微拧,手指胡乱绞着。

郁章是第二个知道她秘密的人。

又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见纪唯耷拉着眼,郁章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嗓音里透着歉意,“你怎么了?”

纪唯摇摇头,温柔地笑了下:“没,刚才突然想到别的事”

郁章哦了声,贺司年坐在纪唯身边,知道她顾虑什么,也知道她担心什么,慢悠悠开口:“他不是一中的。”

纪唯有片刻的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司年就是这样,表面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看似对谁都没几分真心。实则内心细腻,总是能照顾到他人的情绪。

初见是。

现在亦是。

几人点的重辣。

纪唯许久没吃过辣,吃起来多少有些勉强。

郁章猛喝了口水,朝贺司年挤眉弄眼:“我去,这家火锅是真辣,咱们前面有个女的还得涮水再吃。”

贺司年哼笑了下,懒得理他,也压根没朝他说的方向看。

纪唯目光下意识朝斜前方看。

一个穿紫色连衣裙的女人,背部线条优美。旁边坐着个小朋友,对面坐着位中年男人,她正把火锅里的肉再过一遍清水。

纪唯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后背僵硬。

她像是迎面被泼了一盆冰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是宁左棠,她背对着纪唯。

小时候的记忆都慢慢模糊了。

但她始终记得宁左棠的所有喜好。宁左棠最讨厌吃火锅,她总觉得火锅太油味又大,每次吃都会沾一身味儿。

哪怕是她生日,宁左棠也不会陪她吃。

可她现在笑意盈盈,倒是看不出一点儿不喜欢。

纪唯瞧着眼前的一幕,脸色发白,觉得有些讽刺。

哪有什么不爱吃。

归根到底只是不爱她而已。

贺司年察觉到底她的情绪,顺着她的目光朝那边看,接着给她递了杯水:“喝点水。”

纪唯还愣着,目光始终定格在斜前方,呆滞接过水,道了声谢。

贺司年盯着她看了会儿,眸色沉了沉,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没什么情愫掠过斜前方。

他像是猜到什么,放下筷子,撂下句:“不吃了,走吧。”

桌上还剩下一大堆菜。

郁章没吃饱,受不了他这古怪脾气,接连抱怨:“咋了?贺司年,我还没吃饱呢,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贺司年慢条斯理起身,全然不理睬他,出了门。

纪唯紧随其后。

郁章急匆匆把碗里的肉吃完,也跟着出了门。

“你是不是有病啊?”郁章撞了下贺司年的肩膀,开始吐苦水,“今天下午刚到北荷,我一天没吃饭,你倒好直接不让我吃了,我真服了,臭少爷脾气。”

贺司年闻言嘴角微微挑起,笑着说:“里面太闷了,你回家再吃。”

“吃屁,家里什么都没。”郁章骂。

贺司年没再理他。

三人同行气氛总是有些怪异。

几个人都闷着不说话。

贺司年察觉到这一点,脚步一顿,侧头看向郁章:“你先回去,我送她回家。”

“行。”郁章一会还有约,答应得爽快。

两人并肩而行。

走在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风裹着秋日的凉意袭来,街边路灯的电线接触不良,散着昏黄的灯光,飞蛾义无反顾往里撞。

纪唯穿着校服外套,她扎着高马尾,干干净净,皮肤白皙,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纤细乖巧。

谁都没说话。

纪唯最擅长沉默,也受得了沉默。

父母离婚后,家庭气氛沉闷,纪建国每天喝得酩酊大醉,脾气也变得不好,不和她说话。她刚开始害怕,后来久了,也就习惯了。

到现在,她早就习惯了安静、沉默。

不知不觉,贺司年走在她前面,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又逐渐交织重合。

他忽而脚步一顿,侧头看她,神色在幽暗的灯光下明晦不清,“刚才那个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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